第176章 成婚
梅柳生登基后不久,便昭告天下,裴莹是他的皇后,并且两人很快成婚。
由于南唐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百废待兴,因此他们的婚礼举办的很是匆匆,就连礼乐酒宴也显得十分敷衍。
不知内情的人,还当这位新皇帝体恤百姓,不喜大肆铺张,而知道一些缘故的人,很容易便可看出,对于这场婚事,梅柳生并无半分的期待,甚至并不开心。
婚礼之上,严禁礼乐,偌大的皇宫中,甚至连红绫喜帖都没有,如此冷清的婚礼,这在皇室中还是第一次。
裴延的脸色很是不好看,裴莹亦是全程冷着脸,对于梅柳生的安排,明显不满。
行礼完毕,两人回到寝殿,裴莹首先质问:“为什么没有?”
梅柳生神情漠然:“什么没有?”
裴莹将头上的凤冠落,站起身来,望着梅柳生神色凌厉:“按照南唐规制,承接皇后授印时需击响二十四声金钟,婚礼之上,没有礼乐倒也算了,为何连金钟声都没有?”
她以为梅柳生是在生气,所以故意羞辱她,羞辱他们裴家,然而梅柳生望了她一会儿,才开口道:“礼乐,钟声,清朗就住在宫中,你以为朕会让他听到这些,让他知道朕纳了你为后?”
裴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
又听梅柳生道:“今日,那位裴相爷还联合朝臣上奏,让朕杀了清朗,裴姑娘,你答应朕的事,何时才能办到?”
裴莹被他激起心中的怒意,赌气道:“我现在已经是皇后了,那件事,若我不做又能如何?”
闻言,梅柳生的眉目一凛,片刻后,冷静下来:“皇后么,朕能立就能废,至于不做,你朕能如何?”
听他这样,裴莹彻底暴怒起来:“你……你怎能如此……”
她指着梅柳生,眸中立即泛出泪花:“我们裴家一直尽心尽力帮你,为你做了多少事,你怎能如此对我?”
对于她的愤怒和委屈,梅柳生视若不见,仅是平静道:“你你只要当皇后,你想要的,朕都已经给你了,你们裴家想要的,朕也已经兑现了,还是,你至今都在奢想着什么?世人皆贪婪,有了烛光就想摘取天上的太阳。不过,裴姑娘不要忘了一件事……”
“朕先前劝过你,拒绝过你,是你非要挤进宫来,朕不是清朗,会怜香惜玉,亦没有那样的好心,为你的选择负责,如果裴姑娘以为,嫁给朕,当了朕的皇后就可以再得到什么,那就大错特错。”
他顿了顿,近于残忍地缓缓道:“朕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这里的一切,是朕所能给你的全部,你可以守着皇后之位,在这里做任何不违背廷律宫规的事,但这个地方,朕,此生都不会再踏进来一步。”
裴莹原以为,与梅柳生交换那样的条件仅是权宜之计,只要将皇后之位握在手中,以后有的是机会与他培养感情,也有的是机会,让他慢慢忘记厌倦苏清朗。但没想到,梅柳生竟然得如此绝情。
而且,还是在他们大婚的当日。
她泪水连连,望着梅柳生的目光中,带着愤怒的仇视:“你会后悔的!”
梅柳生轻轻一笑,对于她的威胁不屑一顾,他倾身向裴莹接近,语气中略带威胁的意味:“裴姑娘,朕之所以娶你,完全是为了护住清朗,不想拿他的安危冒险。所以,为了你的皇后之位,你最好乞求清朗他能长命百岁。”
“至于其他的……”着,清俊的容颜中,荡开一丝讽刺的笑意:“朕无所谓。”
他转身离开,没有任何的犹豫,留下裴莹如遭天大的击,踉跄着跌坐在地上。
从寝宫出来,梅柳生回到自己的住处,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改成一身寻常的服饰才去找苏清朗。
那时,苏清朗正坐在亭中发呆,梅柳生走到他的身后,听苏清朗虚弱地咳嗽了几声。
于是将自己的外袍解下,披在苏清朗的身上,温声道:“这两天外面风大,你怎么又出来了?”
因他今日与裴莹成婚,未免苏清朗这边发生变故,于是今天,他派了人一直跟着苏清朗,时刻注意他的行踪。
周围的人,见他居然将绣着金龙的黄袍解下,毫不避讳地披在苏清朗身上,一个个神色诡异,却又不敢多言。
苏清朗淡淡答:“屋子里太闷了,出来散散心。”
侧眸看到披在自己身上的龙袍,目光顿了一下,连忙扯下站起身来,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所幸,龙袍落在了他的座位上,并没有掉在地上,亦没有被弄脏。
梅柳生知道他的心思,也没有为难他,于是走过去,揽着他的胳膊向屋里走去,同时挥了挥手,让人把衣服拿起。
走进屋中,苏清朗道:“你怎得这个时辰来了?”
经过上一次的事情,他对梅柳生的态度好了许多,虽然还是冷淡,但不至于太过抵触。
毕竟,太子和公主的性命,还握在他的手中。
梅柳生道:“因为想你,便来了。”
闻言,苏清朗一怔,回过头看他,眼神中带着一些忐忑不定,片刻后,又垂下头去。
问:“那些人是你安排的吧,还是全都撤走吧,反正我在这里,又跑不了的。”
虽然,安排那些人的目的,主要为了监视苏清朗,但梅柳生还是面不改色地道:“宫中刚经过巨变,局势还不稳定,有他们在保护你,我也能放心一些。”
苏清朗无意与他争辩,但他着实不喜欢被人跟着的感觉,于是在床边坐下来,叹了口气:“我没事的。”
梅柳生也跟着坐下来,在他的旁边,伸手扳过他的身体:“清朗,你知不知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怕,就怕你的安危,万一有个闪失……”
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如此在意一个人,太用力,怕捏碎了,力道太轻,又怕他飞走了。
苏清朗就是他,他就是苏清朗,两个人,一条命,苏清朗若是出事,他也活不了了。
这种感觉让他恐惧,好像自己致命的软肋被人抓住,拼命想要守住,虽然心累,但是对此,他却又是甘之如饴。
原本在酒宴上,梅柳生就喝了不少酒,虽不至于喝醉,但足以让他神思恍惚。
见到苏清朗坐在自己身边,不由心神荡漾,心中的悸动也比往日猛烈了一些。
其实今天,应该是他的洞房花烛的……
不管不顾,扯过苏清朗吻了下来,将他推倒在床上,做上次未完成的事。
苏清朗极力挣扎,被梅柳生轻易牵制住,即使如此,还是不放弃地想要推开他。
在他的拒绝中,梅柳生渐渐清醒起来,心中的热切褪去了大半,仍是压着苏清朗,喉间刺痛,半晌才道:“苏清朗,你将心给了谢玉,将身体给了秦桓,可是,给过我什么?”
苏清朗张了张嘴,正准备些什么,但最终吞咽了下去,对着梅柳生的目光,心里一片死灰。
他躺在床上,看到梅柳生起了身,转身朝着门外走去,之后,再也没了声音。
良久,泪水顺着眼角,掉落在软枕上,他喃喃地开口:“我给过他什么……你……又想要些什么……”
宫殿里,回荡着铜漏滴答滴答的声音,他静静地躺着,又翻了个身,将脸埋入锦被中。
梅柳生急步匆匆,带着怒意走到宫殿外,刚走出几步,又忽然顿了下来,站在殿前的白玉石阶上,紧紧握着手指,望着远方的夕阳西下,垂挂在宫殿的墙角,显得寂寞而又荒凉。
他恍惚想起,许多年前的一个傍晚,他坐在母妃的宫殿门前,而母妃将自己关在屋里,父王亦是不见任何人。
面前的人来去匆匆,偶尔有几个过来与他话,还想将他带进屋里,他却始终不肯,亦始终没见到他的父母。
他们又吵架了。
不知多少个这样的傍晚,让他总结出这个答案。
关于母妃,关于幼时的记忆,总是太过惨痛,所以他不愿想起,不愿触碰。
多年前,在营帐中的那一巴掌,伤口虽然不严重。然而,落在他的心中,却是一道很深很深,难以愈合的伤痕。
可是现在,事与愿违,他偏偏找了一个与她极为相似的人。
他曾,希望苏清朗将来确定婚事,是因为喜欢而不是合适,他自己,却连最起码的合适都没有做到。
这样的牺牲,为的,终究还是一个根本不在乎他的人。
他与苏清朗之间,不过是两个精明的人凑到一起,揣着自己兜里的本钱不想付出,却惦记算计着对方手里的东西。
一来一回,不分伯仲,可是却始终忘记了一件事情,对他们来,最重要的,不是东西,而是握着东西的那个人。
梅柳生抬起头,神情尽显悲哀,片刻后,缓缓道:“父王,我曾想过,这辈子一定不要像你一样……”
“可是现在……”
他着,埋下了头,自嘲地苦笑一声:“我终于,还是重蹈了你的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