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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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朝岁端了一碗羹汤,理了理心情,嘴角噙着笑推开了殿门。

    听到闷响,云苍连忙把自己床前的帘子放下,将自己整个人窝在床上,挡的严严实实。

    “云苍,我进来了哦?不吃饭可不是好孩子哦!”

    这些年,他在旁人面前总是绷着脸,唯独对他,是耐心又耐心。

    云苍听见他的声音就怕,他上午不过就问了他的父母是谁,结果主君大人就生了气,当场变了脸色不止,方才还在外面了邬妍姐姐一顿,他都看在眼里。

    这些年,他以为龙宫里的海仆们只是不了解主君大人才会觉得他凶狠,明明他对自己是那么好,可是现在,他好像有些不确定了。

    他不敢吭声,贺朝岁忍着心头的怒意,将羹汤放在了桌上,香味透过床帘飘了进来,云苍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长的太快了,就连龙三哥哥也时常担心他的身体承受不住长这么快,总想着给他把脉。

    但是又把不出个所以然来。

    每日的羹汤也是必需品,主君大人每每都要看着自己喝下去才作罢。

    虽然里面的东西看上去像透明的珍珠一般,可是喝下去却不卡喉咙。

    主君大人告诉他,那是顶好的神药丸,为的就是怕他长太快身体承受不住。

    不过,药丸怎么会没有味道呢?

    “主君大人,我,今天,我不想喝药,可以吗?”

    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主君大人,方才他偷偷躲在角落里,看见邬妍姐姐被出去好远,还流血了,真的好恐怖啊。

    见他不听话,贺朝岁只以为他又在闹别扭,

    “药怎么能不喝呢?你龙三哥哥不是过吗?生了病要吃药才能好哦。”

    帘子被他走近的动作带起了一阵风,微微撩动。

    云苍知道他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只好从床上慢悠悠地爬下来。

    穿鞋子的时候,他埋着头,看到主君就站在他的面前,一双黑靴面朝自己,不出的压迫感。

    羹汤没了帘子的遮挡,更加诱人,他咽了咽口水,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明明心中已经厌倦了这个汤,可是喝在嘴里的时候,又是那么的美味。

    他狼吞虎咽地喝药,贺朝岁看见他满嘴的脏污,宠溺地拿过自己的袖口给他擦嘴。

    云苍看见他与往常没什么两样的行为,心翼翼地出了声:

    “主君大人,你,你为什么邬妍姐姐啊?”

    贺朝岁闻言面色一滞,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常色。

    他将被污染的袖口变回原样,一只手背在背后,微微弯着腰将云苍往怀里带了带。

    他叹了一口气,

    “你不懂,有些事情,她不该跟你讲,你没什么分辨力,不知道有些话是不能问的。”

    云苍确实不懂,邬妍姐姐过,每个人都有父母的,为什么他就问不得这个话?

    “可是,她过每个人都有父母的,那我为什么没有呢?”

    他问出了同样的问题,希望面前人能给他一个回答。

    他也只是想要一个回答。

    贺朝岁见他不死心,搂着他的手渐渐松开。

    云苍感觉到他又要生气,可是自己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呀。

    长久的宠溺给他一种错觉。这个人,会给他所有的温柔与谅解。

    可是贺朝岁从来不是什么圣人,更不是什么温柔的代名词。

    他看向空空如也的碗,将它拿了起来。

    “别想那么多,早些睡。”

    罢就毫不拖沓的转身离去,留下云苍一个人在房间里不明所以。

    邬妍将梓落又擦拭了好几遍,梓落数落了她好多遍,她才像回了魂一般将剑放回剑鞘。

    看出她的不对劲,梓落问道:

    “你怎么了?总觉得,你变了很多,好像,有很多心事了。”

    邬妍闻言淡然一笑,梓落更是觉得她陌生了许多。

    要是放在以前,她肯定是会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然后像个傻子一般哈哈大笑。

    “梓落,已经过了八年了,我不是孩子了。”

    八年前她还可以是一个无忧无虑的落魄少女,可是八年后,她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

    “这次回东土,你有听到什么消息吗?”

    虽然她没有承认是自己杀了韩襄梓,可是她总觉得,邬妍没有那么好糊弄。

    邬妍把她摆放好,眼里有些失望,

    “能听到什么?又有几个人知道当初的事呢?”

    那么多年消失在北原,别普通人了,就连当初的灵帝也没能得到任何消息。

    “没关系,没有消息有时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梓落安慰着她,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真相,往往是最残酷的,还不如,留个念想呢。

    邬妍盖上了用来照亮的夜明珠,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半梦半醒之间,她听到远处隐隐约约有鲛人的歌声,如梦似幻,在这寂静的海中不显突兀,反倒令人留恋。

    一连好几日,贺朝岁都对着海仆大发雷霆,动作慢了一下就要被鞭,海仆们自从龙太子出生后,就没见过这位主君大人这么心狠手辣过了。

    每个人都屏息凝神,生怕迈错了一步腿。

    龟丞相背着龟壳从外面慢悠悠地游了进来,看到面色不善的贺朝岁,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递上了一枚折子。

    “主君,这是龙族的联名奏折。”

    贺朝岁不耐烦地接过来,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将奏折扔回了龟丞相的脚下。

    “这是什么东西?!”

    龟丞相慢悠悠地把奏折捡起来,

    “这是龙族的联名奏折,恳请主君大人彻查这些年陆陆续续有族人的龙珠不见之事。”

    他眼神坚定,声音有些力不从心,但是却的字字铿锵。

    贺朝岁屏退了海仆们,走到他面前。

    “怎么,现在想全身而退了?你不想要你的脑袋,你族中的人可还想要?”

    他看了看龟丞相手中的奏折,眼神狠戾。

    这些年,他不知帮自己瞒了多少事,怎么这会儿良心发现,要反水了?

    龟丞相捏着奏折,手指抑制不住的颤抖。

    “我以为,你会见好就收,我也以为,你只是执念太深而已。可是我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残忍。你答应过我,只取那些风烛残年的龙族之人的龙珠,可是你告诉我,为什么,当年与太子殿下的生母同时入宫的那些妇人,要么胎儿化为血水,要么生下来就夭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