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梁予很少生气,如今晚这般生气更是极少见。

    不宋南，这时屋里其余的人谁也不出任何劝诫的话，彭昊不行,丁展不行,甚至连张扬也不出口。

    他们认识多年，知晓彼此脾性,知道这次真的踩到傅梁予底线了。

    他们后知后觉才知道了姜音对他的重要性。

    从姜音敲门送水果那次,开门的丁展就看出来她对傅梁予来是不样的。

    最起码是有好感的，否则傅梁予不会放下盛了一半的汤走去客厅。

    这太不符合他的性格。

    当时每个人都在感慨傅终于凡心萌动。

    但他们似乎都忘了，能让傅梁予表现出来的好感从来不是一般的好感。

    这时他们才恍然觉出来，从一开始,傅梁予就在告诉他们，姜音是不一样的。

    不仅不一样，甚至可以是重要。

    听到傅梁予的话,张扬的脸一阵青白,但傅梁予撩起眼皮看他,那毫无温度的眼神就像大山压在他胸口,让他一个字都吐不出口。

    但看着身旁眼里噙着眼泪、似乎委屈至极的人张扬一口气又不上不下堵在嗓子口，最后只能闷声道：“人惹不起！他妈饭也吃不起……”

    见他口没遮拦，彭昊眉头一皱，重声提醒道：“张扬！”

    听到彭昊话里的提醒，张扬话音顿住，接着他把椅子猛地往后一推,椅子顿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拉着身旁的人就往门外走。

    见张扬往外走，丁展抬步去劝阻，彭昊看着傅梁予欲言又止。

    这么多年朋友,真的闹掰了，有些可惜。

    但彭昊看着依旧垂眸坐着的傅梁予，他却什么都不出口。

    彭昊比他们大了几岁，见过的人和事又多，他一眼就看出端倪。

    傅没错。

    错的从来不是他们。

    “唉。”最后彭昊只是叹口气，一句话没。

    宋南在旁边大气不敢出，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就在他想开口时却突然被门口的嘈杂声断。

    “汪绮婷，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屋外传来方思蕊饱含怒气的声音，“认出来了吗？用不用给你自我介……”

    听到声音，屋里的人一愣，就连傅梁予也终于抬起眸子，接着起身，快步朝门外走去。

    屋外，要不是丁展拉着，张扬护着，方思蕊都想给冲过去给她一巴掌。

    “你别拉我行不行！”方思蕊努力甩开丁展的胳膊，她对着张扬护着的人大声道，“你不是能会装吗？来，现在给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汪绮婷这时像是终于认出了人，她的眼圈又红了两度：“思蕊？”

    “真是求求了，别这么叫我，我想吐！”方思蕊咬牙切齿，“这么多年你这白莲气质真的一点没变！”

    女朋友再三被人欺负，张扬忍不住了，怒道：“你话客气点……”

    他一句话没完，汪绮婷却拉了拉张扬，摇了摇头，没让他再。

    看面前的男人的神情动作，方思蕊只觉得晦气！

    “可真好！”方思蕊冷笑，“永远都有人挡你身前给你出气，这个男朋友知道你以前干的那些烂事吗？”

    “你是不是误会……”

    “误会？！”方思蕊像是听到什么惊天大笑话，她朝前走了两步，狠狠瞪着汪绮婷，“是不是误会你知道！”

    方思蕊突然抬手，她使劲把汪绮婷的肩膀往后一推，咬牙切齿道：“骗来的怜悯你用着还开心吗？”

    张扬把方思蕊的手甩开，把人护得更好，也咬着牙：“你别动手动脚的！”

    “我何止想动手动脚，”方思蕊，“我想做的多着呢！”

    胳膊被甩得生疼，但她却完全不在意。

    方思蕊却依旧盯着汪绮婷，眼里带着恨意：“你，她欺负你了吗？你胳膊上的伤口是被她烫的吗？你的头发是她剪的吗？她当时对你多好你不知道吗？你怎么忍心……”

    着着方思蕊却不下去了，她的眼圈红了，声音哽咽。

    “你摸摸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你知道我多恨你吗！”方思蕊深呼吸一口气，连声音都在颤抖，她又，“但我他妈最恨自己，当时像只缩头乌龟远远躲在身后没帮她句话，就让你在那欺负她。”

    以前的方思蕊刚从地方转来，胆怕事，当时她连普通话都不好，人人嫌弃，只有一个人对她笑，和她讲话。

    那时的姜音是开朗活泼的，她可以放声大笑，也可以肆意搞怪，她漂亮聪明，不知道多少人羡慕。

    可就因为汪绮婷，一切都变了。

    从那时起，姜音像是换了个人，她不再话，也不再笑，她甚至要休学治疗。

    也是从那天起，方思蕊才明白，人要强大，她不想再经历那种无力感。

    她就像换了个人。

    从那时起，她和姜音就像是双生子，调换了。

    这么多年，姜音好不容易开始慢慢变好，可她又来了。

    就像阴魂不散的鬼。

    这时汪绮婷的眼泪掉下来了，她：“我当时解释了但是他们没人……”

    又是这副样子！

    每次都像是别人逼着她这么做！

    方思蕊咬着牙冲过去，被丁展手疾眼快拉住：“别冲动别冲动……”

    “狗东西！”方思蕊怒火中烧，力气比平时大，还就真的抓住了缕头发：“我教教你怎么才算解释！”

    “疯子！”张扬着就想动手，“松手！”

    但他的手刚抬起来手腕就被人扣住。

    傅梁予死死扣住他的手腕，让他一动不能动。

    这时张扬终于忍不住了，大吼道：“傅梁予！”

    傅梁予却看也不看他，他脑子里回想的全是刚才听到的话。

    一句句的，就像把刀刺进心里，钝疼。

    傅梁予就这么扣着张扬，任由方思蕊发泄着心中的怒气。

    最后还是彭昊看不下去了，掰开了方思蕊的手。

    本来该松手了，傅梁予却扣着张扬的手腕猛地向后扭了下，瞬间，似乎还听到了骨头碰撞的声音。

    看张扬的反应，应该很疼。

    要比他刚刚甩方思蕊那下疼得多。

    但傅梁予眼睛眨都没眨。

    见事情越来越大，彭昊丁展急忙拉着丁展他们就下了楼。

    这时只剩他们，方思蕊扔掉手里一撮头发，突然：“她就是一个宅女，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什么手段。”

    她抬眸看着傅梁予，眼圈依旧红着：“她极其慢热，愿意给你聊就聊，不愿意你也别逼她。”

    “就是你感觉出来她对你有点兴趣了，也别把那些欲擒故纵的把戏往她身上套。”

    “真的。”方思蕊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她，“要是真有这么一天，你也别用那些手段逼她承认。”

    -

    半夜近九点，走在区的道上，傅梁予快步往前走着，脑海里闪的全是方思蕊的话。

    越想，他的步子跨得就越大，他想快点找到人。

    区很大，藏身的地方很多。

    傅梁予想了很多地方，但他的脚步却一直向某个目的地走去。

    他用最快的速度走到地方，看到人影时傅梁予动作猛地一顿。

    他看着那个身影，连呼吸都窒了瞬间。

    姜音就坐在篮球场内的长凳上，她低着头，一动不动。

    这时似乎傅梁予五脏六腑密密麻麻地疼，快要疼得人喘不过气。

    傅梁予深呼吸口气，才迈步走了进去。

    离得越近，傅梁予的脚步就越轻。

    最后在离姜音几步远的地方他停住脚步。

    傅梁予的影子就刚好在姜音的视线之内，她垂着眸应该刚好能看见。

    姜音愣愣看着那个影子，许久，她才反应过来。

    她慢半拍地抬起头，视线转向傅梁予，盯着他，眼神一瞬不瞬。

    这时傅梁予才重新迈步，他朝姜音靠近，在离姜音半步远得位置，顿住，接着微微弯腰，把手中的外套搭在姜音肩上。

    把她整个人都往外套里裹了裹。

    一瞬间，木质调的香味又萦绕在四周。

    “晚上凉，你的外套薄就拿了我的。”这时傅梁予蹲下，对姜音笑了下，低声道，“凑合着穿下？”

    晚上，傅梁予的声音显得异常温柔。

    从傅梁予出现那刻起，姜音就看着他，视线没移开过哪怕一瞬间。

    听傅梁予那么，她却没接话，许久，才：“我搞砸你的聚会了。”

    姜音本来是能忍的，可听着傅梁予的那些话，她突然就忍不住了。

    等完那些话冲出门后，她心中想着，她会给傅梁予道歉，他人那么好，应该不会怪她。

    于是姜音：“对不……”

    “你记不记得你生日那天我过什么话？”姜音还没完，傅梁予突然开口断她。

    姜音话音止住，听他这么问，她愣了下，接着点头。

    她生日那天，傅梁予的话她都记得，只是不知道他的是哪句。

    “我，宋南很喜欢你。”傅梁予问，“记得吗？”

    姜音点点头。

    她记得的。

    只是不知道傅梁予为什么要这么问。

    “那句话没完，”傅梁予对她笑了下，“还有半句。”

    “其实那天我想，”傅梁予顿了下，接着开口，“宋南很喜欢你。”

    他又：“我也是。”

    宋南很喜欢你，我也是。

    傅梁予当时就想这么给姜音，只是怕吓跑了她，一直等到现在。

    他现在却忽然觉得有些晚了。

    “我很喜欢你，姜音。”

    傅梁予：“在我心里，你比那些要重要很多，所以不用道歉。”

    他：“你永远不需要向我道歉。”

    听他这么，姜音愣了瞬间，接着一直忍着的泪水刷地就流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在傅梁予面前，她好像总喜欢哭。

    “但这不是在逼你。”看到姜音的泪水，傅梁予垂下的手下意识就要抬起来，但被他生生克制住了，“所以你不要害怕。

    傅梁予能感觉出来姜音有点喜欢他。

    但不喜欢、不够喜欢、有点喜欢，归根结底就是他没能让姜音完完全全喜欢上他。

    方思蕊不要逼姜音，但傅梁予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逼她。

    就是知道她跟喜欢UYAU时，傅梁予也没想用这个ID的便利为自己谋点什么，他甚至刻意避免用UYAU和姜音的深交。

    姜音慢热，他知道，他愿意等她。

    多久都愿意。

    “我现在给你，就只是想告诉你，我很喜欢你。”最后傅梁予还是没忍住抬手，食指轻轻把姜音脸颊的泪擦掉，“但不是要你立刻接受我。”

    “而是等你愿意那天，能提前考虑考虑我。”他，“不要躲我。”

    最后傅梁予问：“行吗？”

    问完，傅梁予连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他从没这么紧张过。

    在姜音泣不成声点头时，傅梁予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看着眼泪依旧掉不听的人，他宠溺道：“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