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088章 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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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魏怜儿当了贵妃以来, 继后便更少出翊坤宫了。

    而乾隆也几乎是住在了延禧宫,其他的妃嫔那里更是看都不看一眼。

    魏怜儿每日瞧着几个孩子们,心下也颇为满足。

    嘉妃禁足后, 纯妃也时常带着四阿哥过来。故而延禧宫一下子便有了四个孩子,竟都以清灵为尊。

    这丫头是越长越标志,等到三岁时依然颇有几分大美人的意思了。

    “皇后娘娘在翊坤宫待了快一年了, 如今十阿哥周岁生辰不知道能不能请得动她呢。”

    纯妃笑吟吟的道, 魏怜儿却只是嘴角微微下撇,并不十分在乎。

    “她来了也不过是十阿哥的陪衬。”

    这一年来, 魏怜儿养尊处优, 身上的贵气是愈发浓了。

    花冠子一般华丽的头饰戴在脑袋上, 不仅压得住,反而人比冠美。

    “是啊,她这个皇后当得是真没什么意思。”

    纯妃点了头, 如今的令贵妃可同从前那位温柔可人的令贵人不同了。

    处理起后宫事务来皆是井井有条的,赏罚分明恩威并施, 便是比起先皇后来也丝毫不逊色。

    “娘娘, 青黛公主进宫了。”

    又是一年冬日, 这青黛再次进宫, 为的是告诉魏怜儿自己即将出阁的好事。

    魏怜儿叫其余人带着孩子们先下去, 只带了如意一人接见青黛。

    青黛同魏怜儿许久未见,如今一见,反而有些恍惚。

    如今的令贵妃,竟越发像先皇后了。端庄从容, 眉眼之间竟有几分母仪天下的气势。这哪里还是从前那位娇滴滴的女儿家。

    “臣女给令贵妃娘娘请安。”

    青黛屈膝,却被魏怜儿赶紧伸手扶起来。

    “你我之间,何须讲究这些。快起来, 你这般瞧着倒是比从前红润了许多。”

    魏怜儿上下量着青黛,姑娘长大了,脸蛋也丰腴了些。想必这段日子过得不错。

    “娘娘也比从前更好看了。”

    青黛点头,轻声道,却不料魏怜儿只是淡淡一笑。

    “本宫哪里好看了。”

    自生下十阿哥之后,魏怜儿便对那些疤痕耿耿于怀。

    虽这张脸没变,心里却总是抵触的。

    “娘娘若是还不好看,真不知这世上还有谁能称得上美人了。”

    青黛连连摇头,轻快的哄魏怜儿高兴。

    “先别本宫了,你那位未来夫君吧。”

    魏怜儿将青黛扶在自己身边,仍旧如同从前一般两个人挨着话。

    “他很好。”

    起这个,青黛脸上便飘起了一丝红晕。

    随即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红红的脸,轻声道。

    “他不嫌弃我腿上的疤痕,只要是我都好看。今年他也很勤勉,考上了翰林院。马上便要上任了,明年我可能要跟着他去杭州任职。

    故而我才求了阿玛,在出阁之前陪娘娘住几天。”

    青黛抬起头,双眸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魏怜儿颇为欣慰,“他若是嫌弃那些疤,那他也不值得你嫁过去了。这样好的男子,你一定会幸福的。”

    完魏怜儿摸了摸青黛的发丝,眸中竟带了几分慈爱。

    “陛下对娘娘不是也很好吗?听闻这一年来陛下都不曾宠幸过其他妃嫔。”

    青黛却眨了眨眼,低声道。

    魏怜儿垂眸,回忆起这一年来同乾隆的相处,不由心头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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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阿哥出生两三个月后,便已然可以同房。

    然在乾隆瞧见那些疤痕的时候,魏怜儿一时间竟觉得无比羞耻。她迅速推开了乾隆,掩面痛哭起来。

    纵然乾隆趴在她耳边了多少宽慰的话,魏怜儿心中却总是过不去。

    那些难看的疤痕一直绵延到了腹,哪怕是魏怜儿自己都无法接受。她实在害怕乾隆看久了会厌恶,故而迟迟不愿再同乾隆欢好。

    可即便如此,乾隆仍旧日日都来,且不曾宠幸过其他女子。

    这对于帝王而言,已经颇为克制。

    就连愉嫔也曾劝过魏怜儿,女子分娩,留下疤痕实属常见。

    可魏怜儿心中却总是过不去,她好像有点明白先皇后为何不愿意同乾隆同房的心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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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我这腿都烧成了这样,我都不怕您怕什么。”

    青黛弯腰将自己的腿卷起来,看着上面那些盘根错节的疤痕,魏怜儿不由有些泪目。

    “陛下心中有您,见了疤痕便只有心疼的。”

    “你此番进宫是为了劝本宫的吗?”

    魏怜儿咬唇,没想到乾隆居然能想到请青黛进宫。

    “臣女进宫,不是为了陛下,而是为了娘娘。也是为了弥补姐姐的遗憾。”

    青黛低声道,随即伸出手轻轻握住魏怜儿的手腕。

    “当初姐姐对陛下无情也就罢了,然娘娘您却不同。陛下对您的心思日月可鉴,您对陛下也并非铁石心肠的。”

    魏怜儿眼睫毛微颤,她没回应。故而青黛接着道,“您适才若是臣女夫君接受不了这些疤痕,便也没有嫁给他的必要。对于娘娘来,这话同样适用。

    陛下既能接受,您又何苦这般庸人自扰。”

    魏怜儿抿唇,“可他是皇上,总有看腻的一日。”

    “倘若真有,也不会等娘娘足足一年。”

    青黛叹了口气。

    “臣女实在是不愿看见娘娘同姐姐一个下场。”

    “本宫明白了。”

    魏怜儿颔首,心中虽还是难过,然听了青黛的话,像是有些想通了。

    “这些话,臣女只这一次。后面的日子,臣女会一心一意陪娘娘看书放风筝,就跟从前一样。”

    青黛扬唇笑笑,她的确带着任务来的。可她也不想把魏怜儿逼得太紧。

    “如今冬日里放什么风筝,堆雪人还差不多。”

    魏怜儿扬唇轻笑,看的身边如意松了一口气。

    这青黛公主应当早些来的,否则自家娘娘也不会忧郁这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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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黛刚入宫便下了今年的初雪,清灵带着两个大哥哥在外头堆雪人,十阿哥的一只刚学会踉踉跄跄的走路也要跟着一起,被青黛抱在怀中。

    “十阿哥乖,你还呢。等日后大了,再好好同哥哥姐姐们玩。”

    十阿哥倒是很亲青黛,听了她的话,便乖巧的安静了下来。

    “今日的汤药可用了?”

    愉嫔挑开帘子走进来,见魏怜儿坐在风口上画画,便眉头微皱。

    “用过了,青黛强迫本宫喝的。”

    “那也不能站在风口,本来你最近就喜欢头疼。”

    愉嫔伸手将窗户猛地关上。

    “诶!本宫正在画画呢。”

    魏怜儿皱眉,她笔下一副儿童戏雪图还刚刚只画了一半。

    “到时候叫工匠用西洋玻璃给你做块窗户便是了,这般顶着风吹,就算我不心疼,陛下也要心疼。”

    愉嫔低声道。

    却话音刚落,便听到外头孩子们齐刷刷的喊,“皇阿玛吉祥。”

    乾隆如今有了些胡子,他见三个孩子玩的正欢快,便伸手先将清灵抱起来,用下巴蹭了蹭她。

    “清灵又胖了,也高了。”

    “皇阿玛胡子扎人。”

    清灵如今声音已经极为清脆了,口齿也十分清晰。

    “清灵嫌弃皇阿玛了。”

    乾隆假装皱眉,原本想哄女儿宽慰她几句,却没想到丫头一本正经的点头。

    “皇阿玛有了胡子不好看了,我确实嫌弃。”

    “清灵,不准这么皇阿玛。”

    五阿哥赶紧开口,朝着清灵使了使眼色。

    清灵却满不在乎,甚至还伸手扯了扯乾隆的胡子。

    “这胡子不好看,皇阿玛剃掉。”

    “好好好,剃掉。”

    乾隆哪里会对女儿生气,只得乖乖点头应下。

    “你额娘呢?”

    “在里面画画,额娘最近心情不错。皇阿玛可不准再叫额娘生气了。”

    清灵指了指屋子,埋怨的道。每次皇阿玛一来,额娘就拉着脸,她不喜欢看见额娘那样。

    “好,答应你。继续堆雪人吧,待会朕也来陪你们。”

    乾隆颔首,听魏怜儿心情不错,他也放心了些。

    他将清灵放到雪人面前,抖了抖自己衣裳上的碎雪,适才朝屋内走去。

    “臣女给陛下请安。”

    “臣妾给陛下请安。”

    青黛同愉嫔两个都请了安,随即便十分识趣的出去了。

    屋内只剩下魏怜儿同乾隆二人,魏怜儿一动不动的看着笔下的画,没有给乾隆一个眼神。

    乾隆犹豫了一下,随即脚步轻快的走上前。

    “马上便是咱们孩子的周岁礼了,朕这次要宴请百官,一定会办的风风光光的。”

    “陛下挂心了。”

    魏怜儿适才放下手中画笔,紧接着乾隆走上前握住她的手。

    “也不知道多摆几笼子炭,手竟然这样冷。”

    “是臣妾先前开了窗子,故而屋内才冷些。”

    魏怜儿低声解释道,随即抬眸看向乾隆。

    “多谢陛下请青黛进宫。”

    “朕瞧你整日闷闷不乐,实在是没了主意。想着你从前同青黛玩的极好,故而才想出这个法子来。”

    乾隆见魏怜儿今日话软乎了不少,遂轻轻将魏怜儿抱进怀中。

    “原是臣妾自己矫情,反倒是叫陛下操心了不少。”

    “你我之间,何须这些。这是朕为人夫君应该做的。”

    乾隆轻声道,轻轻的拍了拍魏怜儿的后背。

    魏怜儿抬眸,乾隆遂凑近了些,刚要吻上,却被魏怜儿推开。

    “陛下还是听清灵的话,把胡子给剃了吧。”

    “你也觉得丑?”

    魏怜儿笑而不语,倒是叫乾隆有些郁闷。

    “朕如今的岁数留些胡子方才英俊,你们怎的都不喜欢。”

    乾隆低声道,魏怜儿抿唇。

    “原不是不好看,只是实在扎人。更何况陛下虽年纪大些,长得却还年轻。留着胡须显得不伦不类,实在不合适。”

    这话的乾隆心里高兴,“李玉,快给朕剃须!”

    “臣妾亲自来吧。”

    魏怜儿倒是一时间有了兴趣,接过李玉递过来的刀。

    “你行吗?”

    乾隆见魏怜儿拿刀的手势,便觉得有些后怕。

    “怎么不行,陛下乖乖坐着便是了。”

    魏怜儿轻笑,强行将乾隆按在了座位上。

    却只听见乾隆一声低呼,一道血迹出现在了乾隆的下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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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乾隆就这么带着一条血口子去处理政务了,也不知道军机大臣们见了,又会如何责怪乾隆了。

    只不过魏怜儿心里倒是高兴了不少,兴许青黛的没错,她也不该这般为难自己。

    十阿哥的周岁礼马上便要到了,后宫准备的极为热闹。

    就连嘉妃的永和宫也挂上了高高的灯笼,嘉妃趴在门缝上,正在同纯妃话。

    “如今你也在永和宫住了一年了,也不知何时能出来。”

    “大约快了吧。”

    嘉妃也觉得奇怪。

    “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是否真的同令贵妃有什么计划。本宫瞧着你非但不着急,反而很是悠闲啊。”

    纯妃不解的看着嘉妃,从来没见过哪位妃子进冷宫还是这般悠闲自在的。

    “哪里有什么计划,只是想着我好歹也是高丽贡女,陛下怎么也不能不给面子吧。”

    嘉妃摇头,低声道。

    “得了吧,你若是不愿意也就罢了。三日之后便是周岁礼,本宫这礼物还没准备好呢。真不知道该送些什么,你这十阿哥金尊玉贵的,他能缺什么呢?”

    纯妃摇了摇头,这乾隆独宠令贵妃一人。她们自然也少了许多赏赐,只能靠每月份例过活,句实话,日子实在是有些紧巴巴。

    “也不拘什么,左不过你送什么都不重要。该头疼的应该是翊坤宫吧。”

    嘉妃跺了跺脚,她实在是有些冷。

    “你的也是,送点得体的东西也就行了。我想着正好还有一圈金玉锁,便忍痛送了吧。三阿哥时候都没得带的好东西。”

    纯妃轻声道,瞧着竟还有几分心疼。

    “你这个抠门的样子。”

    嘉妃瞪了她一眼,“你也帮我送一个,就送这个。”

    嘉妃从门缝里送出一个红宝石手镯来。

    “这是我从高丽带来的好东西。”

    “行。”

    高丽的镯子做工同大清不同,款式也格外别致。纯妃接过那镯子,放到了衣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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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翊坤宫内,继后也正在挑选寿礼。

    “娘娘干脆别去了,这寿礼啊,指不定延禧宫要出多大的风头。到时候又拉着大家一起看您的笑话,好没意思。”

    莺儿低声道,她看着满屋子的华丽物件,想想要送出去都觉得心疼呢。

    “若是能不去,本宫自然不会上赶着触霉头。”

    继后冷笑了一声,随即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额角。

    在翊坤宫憋久了,原本没病的身子此刻也有了病。若是再不出去,恐怕这后宫真要成了令贵妃一个人的。

    “奴婢真是心疼娘娘的紧。”

    莺儿叹了口气,原本以为当上皇后之后便是享不尽的荣华,何曾想到竟是这般下场。

    “没什么好心疼的,本宫还没输呢。”

    继后继续挑选礼物,正着,外头便有宫人传话是纯妃来了。

    “她很久没来翊坤宫了,怎的今日来了?”

    莺儿不解的转头,“不是正忙着巴结延禧宫那位吗?”

    “不管她巴结谁,既然上门便不能不见。请进来。”

    继后抬了抬手,纯妃便跟着宫女们走了进来。

    她一进屋瞧见满屋子的首饰珠宝,不由惊呼了一声。

    “果然还是皇后娘娘您家大业大,这么多精致华贵的好东西。可是也在给十阿哥挑选生辰礼?”

    继后点头,“快给纯妃娘娘看茶。”

    “客气了客气了,臣妾刚从永和宫过来。正巧经过翊坤宫,想着这十阿哥的寿礼臣妾还不知道该送什么呢,便来瞧瞧皇后娘娘的。”

    纯妃十分热络的解释着自己的来意,随即看着继后叹了口气。

    “只不过皇后娘娘的好东西这么多,臣妾怕是送不起这么些好的。”

    “永和宫如今怎么样?”

    继后反而十分关心嘉妃的近况。

    “她啊,就跟从前一样。心情倒还是不错,还托我将这镯子送给十阿哥呢。”

    纯妃笑着将嘉妃适才给她的镯子拿给继后瞧。

    “她居然也要送寿礼,害她禁足冷宫的人不就是令贵妃和十阿哥吗?”

    继后笑了笑,这嘉妃还真是愚蠢,如今还想着令贵妃能救她出去吗?

    “她是歉礼,当初也实在是一时糊涂才做出那等荒唐的事情。”

    纯妃沉了沉脸色,低声解释道。

    “那就好,如今能够改过自新便是极好的。”

    继后自然不信这些辞,却仍旧顺着纯妃的话往下。

    纯妃笑了笑将那镯子重新收起来,随即绕着继后的那些礼物又了些话。瞧着天色晚了,适才离开。

    “娘娘,纯妃果真是单单为了礼物而来的吗?”

    莺儿不太明白纯妃的用意、

    “本宫瞧着是,纯妃出身不高,手里头没什么积蓄。”

    继后点头,更何况纯妃愚钝,能有什么害人的法子。

    只不过她这次一来,倒是给继后递了把上好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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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岁礼这日天气一反常态,日头和煦,温暖如春。

    魏怜儿笑吟吟的望着诸位宾客,心情很是不错。

    文武百官皆举杯替十阿哥贺寿,场面颇为壮观。

    继后坐在乾隆身侧,脸上也带着和善的笑容。她今日看上去似乎心情也很好,甚至还亲手帮十阿哥带上了周岁璎珞。

    午膳在前朝一同庆贺,等到晚间时便回到宫中,算作是家宴。

    人少了些,几个孩子们自然也更为活泼热闹。

    清灵弹了首古曲,倒是很像个样子。

    “十阿哥好像乏了,从前这个时候都是要睡下的。”

    奶娘却抱着十阿哥低声在魏怜儿身边道,魏怜儿明白儿子的作息,便轻轻在儿子脸上亲了亲,笑着道。

    “今日他也的确累了,早些抱回去休息也好。等宴席散了,本宫再去看他。”

    “好,那奴婢便先带着阿哥回去了。”

    “辛苦嬷嬷。”

    魏怜儿颔首,笑着目送着奶娘离开。

    殿内仍旧笙歌曼舞,很是热闹。

    乾隆今天高兴,接连灌了不少好酒,一时间有些醉意,便挥墨作诗起来。

    见他作诗,继后便也来了兴致。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接的颇为热络。

    “瞧瞧,又开始上演这种知音戏码了。就她最懂风月,同陛下是知己好友呢。”

    颖嫔瞧不上继后惺惺作态,她也不通文墨,心中更为不满。

    “人家好不容易找着机会同陛下话,一时兴奋些也是有的。”

    纯妃笑吟吟的道,随即看了一眼四周,微微抿唇。

    “怎么好像不见舒贵人?”

    “更衣去了吧。”

    颖嫔下意识的接话,魏怜儿却微微顿了顿酒杯。

    “已经离开很久了。”

    她轻声道,随即看向继后,声音放低了些。

    “他们对诗对了多久,舒贵人便离开了多久。”

    “娘娘,可是要出什么事吗?”

    颖嫔直觉事情不对劲,轻声问道。

    “不着急,坐等着看戏便是了。”

    魏怜儿却只是摇头,面色极为冷静。

    “皇后,果真是朕的知己好友。朕没有看错人。”

    乾隆完,将杯中酒递于继后。

    继后却没接过,反而是凑上前想让乾隆亲手喂她。乾隆一时喝多了却也顾不上许多,抬手便要喂过去,却不料外头太监传来一声惊呼。

    “陛下!十阿哥!十阿哥出事了!”

    乾隆手里的酒杯应声落地,醉意惊散了大半。

    “你什么!”

    “十阿哥被人用枕头蒙脸,险些晕死过去。不过好在被太监及时发现,人已经抓到了。”

    “十阿哥没事吧?”

    魏怜儿朗声问道,那太监摇摇头。

    “十阿哥只是受了些惊吓,如今正在哭呢。”

    “走,去延禧宫瞧瞧。”

    此时此刻,乾隆和魏怜儿哪里还顾得上别的,连忙往延禧宫赶去。

    到了延禧宫后,愉嫔率先给十阿哥把脉。

    “好在身子没事。”

    愉嫔低声道,随即在十阿哥的枕头旁边竟发现了一枚镯子。她将那镯子捡起来,“这是何物?”

    纯妃大惊,“这是……”

    “瞧着倒像是高丽的东西。”

    继后却抢先出口,轻声道。

    乾隆瞧了一眼继后,面色微沉。这后宫之中能有这样镯子的人,大约也只有永和宫了。

    “那刺客可招了?”

    “回禀陛下刚抓到的时候便招人了,自己是被永和宫的废妃收买来加害十阿哥的。”

    纯妃听了不由皱眉,刚准备话却被淑妃拉住。

    “纯妃姐姐如今还是少些话吧。”

    淑妃轻声笑道,纯妃诧异的盯着她,只得将想要的咽回肚子里。

    “摆驾永和宫。”

    乾隆盛怒,甩袖气势汹汹的离开。

    魏怜儿紧随其后,诸位妃嫔也一并跟上。

    等到永和宫时,却没料到等待着的只有嘉妃上吊的尸体。

    魏怜儿惊呼一声,往后退了两步,倒在乾隆怀中。

    “怎会如此。”

    “莫非是因为事情败露,故而畏罪自杀?”

    淑妃低声道,随即看向了继后。

    继后抿唇,低声道。

    “永和宫这位一向不安分,她嫉恨令贵妃,如今想着在十阿哥生辰礼上动手也属实正常。”

    完,继后轻轻看了一眼缩在乾隆怀中的魏怜儿。

    “皇后如何确认这一定是她所为呢?”

    颖嫔却冷冷的看向继后,言语中颇为不屑。

    “本宫不过只是按照原有证据推算而已,若是颖嫔妹妹觉得不妥,大可指出。”

    继后不慌不忙,低声道。

    “臣妾愚蠢,推算不出什么。”

    颖嫔摇头,不屑的看着继后。

    “既如此,陛下,想来今日幕后真凶便是废妃金氏了。”

    继后背着嘉妃的尸体,对乾隆低声道。

    却没料到她话音刚落,竟刮来一阵凉风,紧接着奴才们手中的灯笼竟全被风吹灭了。整个殿内一片漆黑,却听得一阵笑声,听着很是渗人。

    “皇后,你这般栽赃陷害,我就算是下了地狱也不会放过你。”

    身后传来一阵阴森恐怖的鬼语,继后吓得回头,没有想到正巧贴上一张脸。

    她虽然看不清楚,却本能想到这脸便是嘉妃的,吓得直接瘫软在地。

    “少在此处装神弄鬼,本宫何曾陷害过你。”

    继后虽然害怕,却也明白如今乾隆还在,故而勉强保持着镇定。

    “是吗?那这位是谁呢?”

    嘉妃冷冷一笑,随即角落里亮起了一盏灯。而舒贵人则被人五花大绑,嘴上也贴了封条,泪眼婆娑的看着她们。

    “此人今夜带着众位太监夜闯永和宫,是要将我吊死呢?”

    嘉妃落到地面,将自己那假舌头卸下来。

    “没想到我刚死,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给我定罪。皇后娘娘,午夜梦回的时候你就不怕有冤魂索命吗?”

    完,灯笼又依次亮起。

    继后独自一人跪倒在地上,早就已经吓得满脸苍白。

    “这是怎么回事?”

    乾隆皱眉,怒声呵斥道。

    嘉妃从容的走到乾隆面前,“民女给陛下请安,此事还是请令贵妃娘娘给陛下解释吧。”

    魏怜儿笑了笑,从乾隆怀中站直了身子,适才轻声道。

    “陛下,今日这一出好戏便是臣妾一手策划的。臣妾只不过想叫陛下瞧瞧,这位温婉贤淑的知己背后究竟是怎样一副心肠。”

    魏怜儿将一年前如何同嘉妃交代,三日前又如何告知纯妃的事情一一同乾隆详细来。

    “臣妾不过是做了个局,看看皇后娘娘究竟会不会顺着这个圈套往里跳罢了。不过如今看来,娘娘的确对臣妾和十阿哥颇为不满,这招栽赃陷害的确不错。”

    乾隆看着侃侃而谈的魏怜儿,竟不知道她居然这样早便开始为自己谋划。

    他也同样不知,眼前这个他视作知己的女人竟然能干出此事。

    “陛下,臣妾没有。舒贵人这般做并非臣妾指使。”

    继后自知自己是百口莫辩,却还是奢望能有一分余地。

    “又开始了,将舒贵人嘴上的封条扯下来。”

    舒贵人终于能开口,她哭啼啼的望着乾隆,“陛下,臣妾也是被皇后娘娘斜坡的呀。臣妾人微言轻,若是不按照皇后娘娘的旨意去做,只怕日后在宫中是过不下去了。”

    继后自认为这法子天衣无缝,故而便叫了舒贵人来做,目的是笼络新人。

    然而舒贵人终究还是只没养熟的狗,如今见势不对,反口便咬了皇后。

    “你也并非什么良善之人。”

    乾隆皱眉,哪里还愿意听她们话。

    “通通入冷宫,再听发落。”

    ——————————————

    十阿哥喝了治疗心悸的汤药之后便睡了过去,见乾隆同魏怜儿回来,愉嫔突然跪在二人面前。

    “臣妾有罪,一直有事情隐瞒陛下和贵妃娘娘。”

    “你快起来。”

    魏怜儿赶紧上前去拉愉嫔,然而后者却十分坚持。

    “何事隐瞒,想必你是不会害本宫的。”

    魏怜儿轻声问道。

    愉嫔抬眸,皱着眉头道。

    “臣妾一直同陛下和娘娘,十阿哥身体极为健壮。实则……”

    愉嫔叹了口气,后面的话却暂时不出口。

    “实则什么?你尽管,朕不会怪你。”

    乾隆已然十分疲倦,可如今事关十阿哥他必须要承担。

    “实则十阿哥同当初的端慧皇太子一般,有心悸体虚的毛病。而十阿哥当初难产也同先皇后生端慧皇太子之时一样。

    臣妾这一年来翻遍了所有医书,终于在昨日发现了造成心悸的罪魁祸首。”

    愉嫔郑重的从袖中取出一张方子,递给乾隆。

    乾隆接过,那方子上写着海油二字。

    “臣妾去问过御膳房的人,先皇后同令贵妃两位娘娘怀孕之时,给她们做的食物皆加入了海鲜熬制的油汁。这些油汁比起普通的油来虽然更有营养,却十分容易造成肥大,心悸的毛病。

    换句话来,就是补得太过了。”

    愉嫔低声解释道,乾隆握紧了那方子。

    “御膳房向来都是用平常的油,如何单单给她们的便不一样。”

    每日膳食都像是在吃浓缩的海鲜一般,身子没影响才奇怪。

    “御膳房供出了一个人,那个人臣妾不敢。”

    愉嫔叹了口气,颇为害怕的抬眸看向乾隆。

    乾隆会意,将那方子撕碎,

    “是皇后。”

    愉嫔没有否认,反而顺从的点了点头。

    魏怜儿害怕的看向乾隆,“陛下,竟然是这样。难怪臣妾唯独在怀十阿哥的时候这般难受,而身子也……”

    她绝望的闭上眼,随即弯腰看向睡在襁褓中正十分安详的儿子。

    “若是臣妾有什么得罪皇后娘娘的地方,她只管对臣妾下手就好,为何还要对孩子下如此毒手。可怜的孩子,难道也要像端慧皇太子一般早夭吗?”

    对于乾隆而言,端慧皇太子是他一生的痛。

    这十年来,他一直以为是自己亲手害死了自己最得意最聪慧的嫡子。却不曾想到!幕后凶手却另有其人。

    而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竟然是他这前半辈子都奉为知己的人。

    他是何等眼瞎,又是何等愚笨。

    “你放心,咱们的孩子必定不会重蹈覆辙。”

    乾隆愤怒到极致,却仍旧没忘记宽慰魏怜儿。

    “你先在宫中好好休息,朕去去就来。”

    “陛下,可是要去见皇后?”

    魏怜儿轻声问道,乾隆的脚步顿了顿,随即道。

    “她不配做朕的皇后。”

    完,乾隆便阴沉的往外走去。

    魏怜儿将十阿哥放回床上,随即拉过愉嫔的手。

    “今日这一击能否毙命?”

    “除非她有通天的手段,否则陛下绝不可能原谅她。”

    愉嫔轻声道,眸中神情却颇为复杂。

    “只是可惜没能算上你的那一笔债。”

    “我那个实在是没有证据,当初生下永琪之后,她在我的药里下了绝育的药材。当时下药的嬷嬷早就跳井了,再加上我当时身心俱疲,并没想过报复。

    却不曾想到,她居然还设计害了永琪。”

    愉嫔低声道,继后这些年做的恶事,实在是太多了些。

    ——————————

    翊坤宫内,继后独自一人正在梳头。

    宫里的奴才们都跑了,包括莺儿。她就这么独自站在荷花池边上,看着池水中自己的倒影。

    皇上没有直接定她的罪,想来还是顾念着情分的。

    更何况她是辉发那拉氏的女子,她们一族的女人生来便是做皇后的。她自然不会有事,就算是看在外戚的面子上,陛下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继后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梳理着自己的头发。

    突然竟在发丝间发现了一缕白发,竟足足有一根指头那么粗。

    她有些慌了,转身便进殿去拿剪子。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拿到,乾隆便来了。

    “臣妾给陛下请安,臣妾如今蓬头垢面的,不宜面圣。”

    继后连忙请安,仍旧是从前那副温柔贤淑的模样。

    “你这张脸如今在朕眼中早就面目狰狞,不管扮的再好,都是青面獠牙。”

    乾隆狠狠的盯着继后,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何一个女人能够恶毒到这样的地步。

    “陛下……”

    继后红了双眼,轻声道。

    “臣妾实在是被嫉妒迷了心窍,那令贵妃夺走了您全部的爱。臣妾只是不服气,我们青梅竹马,为何还比不过她。”

    继后捂着胸口,一脸哀婉的道。

    “你嫉妒令贵妃,嫉妒她分走了你的宠爱,可以。”

    乾隆冷笑,随即怒声又问。

    “那富察皇后呢!她那般贤良,那般宽厚,你又嫉妒她什么?她又夺走了你什么?”

    继后微微一愣,“臣妾不曾对先皇后做过什么。”

    乾隆却将桌上的砚台狠狠砸向地面,就砸在了继后的身边。

    “富察皇后怀端慧皇太子之时,同令贵妃怀十阿哥的症状一模一样!”

    继后此时方才大梦初醒,她何曾想到令贵妃竟能查出来这件事。

    “陛下是否又听信了谗言。”

    “人证物证俱在,何曾污蔑!”

    乾隆阴沉的双眸死死的锁在继后的身上,继后只能感觉自己身上涌起一阵又一阵的凉意。

    她披着头发,瘫坐在地。

    “富察皇后是很好,可她千不该万不该,活这么久。”

    她低声道,双眸渐渐浑浊。

    “臣妾是辉发那拉氏,先帝的皇后也是辉发那拉氏。臣妾同陛下自幼青梅竹马,这皇后的位置自然应当是臣妾的。”

    继后完,轻蔑的笑了笑。

    “自古以来辉发那拉氏只出过皇后,何曾有过妃位?臣妾前半生皆是耻辱,陛下可曾想过臣妾有多煎熬?”

    完,她的身子越来越低,逐渐趴在了地上。她似乎在伸手摩挲着那些地板,轻声又道。

    “自记事以来,臣妾便被人耳提面命。你生来便是做皇后的,唯有做了皇后,你才配做我们的女儿。”

    乾隆皱眉,“谁做皇后,是朕了算。”

    继后抬头看见乾隆那厌恶的眸子,下面的话里竟带了几分恨意。

    “那陛下为何不让臣妾做皇后!臣妾自幼学习您的喜好,了解您的兴趣。您今日喜欢王维,臣妾便熬夜将王维所有的文集都背下来。

    您喜欢丹青,臣妾宁愿将手腕画废也要练好。您喜欢古筝,臣妾弹裂了十根指甲也无怨无悔。臣妾这一生便是为了讨好您而存在,为何还不能做皇后?”

    听着继后的这些,乾隆的心越发凉了下去。

    “朕竟真的认为,你是朕的知己。原来这一切,都是你蓄意为之。”

    乾隆从前总以为,这世上同她意趣相投的红颜知己唯有继后一人。却不曾想到,这一切竟都只是继后伪装出来的。

    “陛下真是好笑。”

    继后竟大笑几声,随即摆出几分不屑来。

    “陛下喜欢的东西,臣妾大多数都瞧不上。您才华不过尔尔,音律之上更是不通。臣妾讨好您,倒也着实委屈了自己。”

    乾隆见她这般挑衅,怒气越发上头。

    “你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一个皇后的位置?”

    “是,臣妾一心只想要皇后。”

    继后颔首,坦诚的承认了。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加害令贵妃。”

    乾隆皱眉,这个女人如今是当真不要命了。

    “做皇后固然好,然只有皇后之位却太冷了。臣妾受不了令贵妃趾高气扬的样子,更受不了这后宫大权被她独揽。”

    继后冷笑一声,不过只是一个包衣,怎么配凌驾在她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