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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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

    今儿是个艳阳天。

    虽寒风料峭,但日头从厚厚的云层中洒落,照在人身上,也算是勉强能够驱散几分寒意。

    马车悠悠停在了正阳门,一抹迤逦的身影很快便上了车,圆脸带笑的婢女坐在车前,袖中似乎心地揣着一物什。

    不多时便有沉沉的车辙声响起,和着悠悠的铃铛声。

    林青筠和林萧两人却未坐孟红蕖的铃铛马车离开,而是另外再置备了马车。

    葱白的指尖略过厚重的帘子,有阳光落在上头,显得纤手愈发莹洁,隐隐晃人眼。

    时辰算不上早了,车辙声混着平城街头热络的叫卖声一道,热闹非凡。

    孟红蕖微眯着一双桃花眼,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思绪却早已飘远。

    耳畔似乎又响起了方才在御书房里孟羲和同她的话。

    ——吾心仪昌平久矣,那日琼林宴上臣的话并非戏言,臣愿护她一世周全。

    “这是那日,青筠在御书房同朕求娶你时做的承诺。”

    “朕知你爱耍性子,但你如今已成了婚,可莫要负了良人,不然日后可有得你后悔的。”

    孟羲和负手站在她身侧,边边看着她,一双眸子目光沉沉。

    孟红蕖刻意移开视线,盯着自己绣花的鞋尖,声音虽低,但语气仍旧强硬,噘着嘴道:“儿臣可没把他当良人。”

    见孟红蕖始终不肯松口,孟羲和心里有些不悦,又不舍得同她置气,故而只是刻意拉下了脸:“那你倒是,何人能作你的良人?”

    马背上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在眼前一晃而过。

    少年郎面上一双精致的凤眸,眼波流转。

    那人的名字一时哽在了喉头。

    到底是她情窦初开时便记在心里的人,来容易,要忘记又何曾容易。

    不过她也只短暂把他当做过良人罢了。

    许久未传来孟红蕖的声音,孟羲和疑惑,但瞧着她面上神情,心里也隐约猜到了些许。

    孟羲和轻叹了一口气。

    “该忘的便忘了,以后做事不要再像昨晚那般没轻没重的,平白惹得旁人替你着急。”

    “你母后听了青筠落水的事情,偏头痛闹得更厉害了,才刚召了太医去椒房殿,指不定又要养上多少天才能好。”

    听张菀青身子不豫,孟红蕖心下生出了几丝担忧。

    却又想到了昨日自己来赴宴时张菀青面上冷淡的神情,只生生把询问张菀青情况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兄长和嫂嫂自会在张菀青身旁照料,她又何必要去凑那个热闹。

    再,张菀青也未必想见她。

    好在这一番话完,孟羲和也不再多什么,只挥了挥手让人备马车送她回府。

    看着孟红蕖离开的背影,孟羲和思虑重重,但也只能无奈长叹一声。

    罢了,总归该的他也了,日后这二人如何,且看他们的造化了。

    手腕处隐隐泛起酸意,孟红蕖这才回了神,忙把帘子放下。

    思绪戛然而止。

    车外贩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停在孟红蕖耳中,意外地全都变成了那抹清冷的声线。

    “臣心仪昌平久矣……”

    她未能亲耳听到林青筠这话,不知他着这话时,是不是也同往常一般,面上不见一丝波澜。

    这般想着,倒觉得有点好笑起来,唇畔不由得漾出了几丝笑意。

    有丝丝冷风穿过帘子的缝隙拂到脸上,孟红蕖双颊却攀上了丝丝热意,不由得抬起手轻扇了扇。

    张菀青生她之时天降异象,她自呱呱坠地时起便被视为了不详之兆。

    从能记事时起,椒房殿的宫女们总会偷偷在她背后她是灾星。

    奶娘却不肯告诉她灾星是何意,只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哄她:“潋潋乖,下次再听到那些宫人乱嚼舌根,就捂住耳朵,莫要让那些话污了咱们潋潋的耳朵。”

    潋潋是孟红蕖的名,整个宫城里,只有奶娘会那么唤她。

    奶娘虽不,但她也隐隐猜出了灾星不会是什么好词,不然那些宫人怎么要背着她偷偷?不然张菀青怎么从不会来看她?

    那时候,她身旁只有奶娘。

    奶娘死后,她从椒房殿搬到了朝阳殿,孟白兰在这时出现,补上了奶娘的空缺。

    不想最后被发现孟白兰对她的好全部都是惺惺作态。

    孟红蕖性子跋扈,虽为女子,却整日流连于醉欢楼,与大周所推崇的女子应当温婉知礼相违背,旁的人一提起她,语气里皆是满满的诋毁。

    什么难听的跋扈嚣张,浪荡风流,全都一股脑放在她身上。

    纵使她用了一年的时间逼自己去学会温婉知意,她倾心的男子也从未将她放在眼中。

    她本以为,她这个灾星,世上再不会有人欢喜见到她了。

    长翘的睫毛不由得轻颤了颤。

    果真会有人,喜欢她吗?

    孟红蕖又想到了同林青筠成婚以来的这些日子,林青筠确时时都在顾着她。

    她那时也隐隐有所察觉,不过也只以为林青筠是为了借自己背后孟羲和和孟檀的势好往上爬,才会这般做,不想他心里竟是对自己存了这种心思。

    诚然她长了一张好脸,但她在外名声极差,与林青筠素来无交集,又何来心仪已久这法?

    心里到底生出了一丝疑窦。

    起来,她对林青筠的印象,大多来自外头那些辨不得真假的流言。

    有人他是惊才艳绝的才子,也有人他是攀炎附势的人。

    不过因着那纸强硬的圣旨,再加上她那日看到他在倚红楼中的场景,理所当然便把那些不好的名头都放在了他身上。

    至于旁人的那些好话,则只刻意当听不见。

    她似乎,还从未好好了解过林青筠此人。

    马车徐徐拐过街角,稳稳停在了公主府门口。

    佩环掀开帘子,孟红蕖心一跳,忙收了思绪,同她下了车。

    听到声响,庆俞先迎了出来:“公主可算是回来了。”

    没问她为何在宫里耽搁了一晚,大抵昨夜的事情早便传了出来,庆俞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孟红蕖淡淡应了一声,抬脚欲景阳阁去。

    刚走上几步,又回头问他:“驸马爷可在府上?”

    没想到孟红蕖会主动听林青筠的动向,庆俞面上露出了一丝惊诧。

    他还以为,经了昨夜的事,这两人关系只会比以往更僵。

    现下看,似乎并非这样?

    “回公主,主子爷今日一大早回了一趟府中,没多时又匆匆往礼部衙门去了,现下还未回来。”

    孟红蕖心道果然如此,也不再多问,径直往景阳阁去了。

    穿过弯曲的游廊,整好路过旁边的膳房。

    孟红蕖眼尖,一眼便瞧见了在膳房前边院子里昂着头踱步的芦花鸡。

    红冠鲜艳,毛色油亮,看起来倒还算得上是肥美。

    脚步一时顿住。

    金黄帐后,林青筠略显苍白的侧脸浮现在眼前。

    孟红蕖轻挑了挑眼皮,冲佩环道:“吩咐厨房将这鸡宰了,今晚备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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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芦花鸡:咕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