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盈袖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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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突然安静,江盈袖扭头看向站在角落努力缩减自己存在感的宫女。

    “再去取双玉箸来。”

    “是……”宫女战战兢兢下去。

    不多时,新的玉箸就摆在了江盈袖面前,她将它塞进沈辛手里,“陛下,好好用膳。”

    沈辛握着玉箸,心绪复杂。

    他闭了闭眼,才叹息着道:“日后莫要再这等话了,我不喜欢,谁若是敢在你面前什么,直接处置了便是,处置不了的告诉我。”

    犀利的视线扫过屋内的宫人们,后者纷纷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喘一下。

    闻言,江盈袖莞尔,“陛下多虑了,无人在妾身面前什么,只是……妾身自惭形秽、无颜见君罢了。”

    着她苦笑一声,垂下眉眼,掩下眼底的失落与哀怜。

    沈辛心中微恸,摆摆手示意伺候的人都下去,顺带关上了殿门。

    整个殿内便只剩他二人。

    不知又沉默了多久,沈辛伸手牵起江盈袖,摸着上面与其他人不一样的略带粗糙的触感,柔软便席上了心头。

    “冬日里可还在冻手?”

    江盈袖摇摇头,“陛下让内务府送来的玉兰膏很好用。”

    其实还是有的,习惯性在冬天冻手冻脚的人,哪怕后来养得再好,也比寻常人更容易冻伤。

    但比起曾经的日子,已经是天上地下了。

    沈辛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确实没冻伤的痕迹,心下便放心了许多。

    “别再那些话了,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听。”沈辛看着她的那双凤目里满是怜惜,“在这宫里,没人能贬低你。”

    江盈袖抬眸看了他一眼,泪水盈盈,“奴婢不值得……”她下意识用了以前的称呼。

    她不过是个谁都能踩上一脚的宫女,贱命一条,如今甚至连一个女子基本的美貌都没有,哪怕沈辛再心捧着她,她也满心惶恐。

    “值得。”沈辛声音不大,语气却十分坚定,不容人反驳。

    他伸手试图摘下江盈袖蒙着的面纱,江盈袖似乎想要阻止,最终却还是抵不过沈辛的执意。

    面纱垂在耳侧,灼灼灯火下,露出了那崎岖不平、斑驳丑陋的半张侧脸。

    沈辛伸手轻轻抚摸,似乎怕动作大一点便会弄疼对方一般。

    “今晚上药了吗?”

    “尚未。”

    沈辛领着她进了室内,从柜子里找出一盒太医院特制药膏,亲手给对方涂抹上。

    动作娴熟自然,没有丝毫抵触。

    “这么多年了,药膏都没换过,下回我问问太医院都怎么办事的。”

    江盈袖莞尔,“陛下别为难太医们 * 了,妾身这脸自受伤后火毒过重,这药改得继续抹两年呢。”

    “能被陛下如此记挂,妾身很高兴。”

    她笑得眉眼弯弯,从另外半张脸能看出,若是没受伤,她也算是个清秀美人。

    可惜……没有如果。

    沈辛默默看着她,眼中的情绪汹涌翻滚。

    上辈子,只有江盈袖走得比他早,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一天的事是怎么发生的,只是一觉醒来,便收到了佛堂起火,太后被困火中,同在佛堂的江盈袖试图将对方救出,最终却功亏一篑,甚至赔上了自己的消息。

    能够得到重活一世这等奇遇,沈辛其实并没有那么高兴。

    曾经的他什么都得到了,有仇报复了回去,有恩也不欠谁,江山、美人、子女、生前事、身后名,他一样也不缺。

    所以对他而言,这个重生十分鸡肋,甚至因为“先知”,让他提前避免损失的同时,在某些地方也得到了不好的效果。

    唯一值得高兴的,便是能再见到太后和江盈袖。

    没有第一时间来见对方,并非是不愿意,不过是近乡情怯。

    沈辛一把将江盈袖抱起,将之放在床上,嫩黄的纱帐垂下,他在江盈袖额头落下一个轻吻,双手抱着对方的腰,双唇贴在她耳畔,微微垂眸,声音近似呢喃,“盈袖姐姐……”

    思念皆藏于无言中,失而复得,才更弥足珍贵。

    江盈袖在听到这个称呼时顿了顿,一滴泪珠从眼角悄然滚落,没忍住缓缓回抱了沈辛,声音悠远绵长,不自觉喊了曾经的称呼,“殿下啊……”

    别对她太好,真的不值得。

    翌日,江盈袖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别人。

    她喊来宫女伺候她梳妆穿衣,整理好后才发现,江文并未跟沈辛一起离开,正在偏殿等着她,显然是沈辛特意吩咐的。

    见到江文,江盈袖笑了笑,“用过早膳了吗?”

    江文点点头,“阿姐先用,我在这儿等着。”

    江盈袖并不在意,“无碍,再陪我吃一点吧。”

    面对沈辛,她不愿意展示这张不堪入目的面容,可对江文,她便不会如此。

    二人同桌用膳。

    两人都姓江,可实际上却并无血缘关系,不过是在陪沈辛一起在护国寺那十年有了情谊,便结拜成了姐弟,江盈袖原本也没有姓氏,仅仅叫盈袖,后来成了沈辛的妾,需要个正经姓名时,便直接借了江文的姓。

    相伴多年,二人的情分与亲姐弟也不差什么。

    “日后莫要再做这种事了。”饭后,江盈袖发了其他人,对江文道。

    听到江文从她这儿要桂花时,她就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陛下对你就是有再多情分,也不够一直消耗的。”她劝道。

    “那阿姐呢?”江文看向她,冷静道,“阿姐留着陛下的情分不用,是想做什么?”

    江盈袖指尖微颤,目光却依旧垂落在桌面上,似乎想将木桌锦布上的花纹看个清楚明白。

    “阿文,你好好的,不必在意 * 我。”她不过贱命一条,不值得任何人对她好。

    江文沉默良久,最终也只道:“阿姐,别的不必,陛下对你是真心的。”

    江盈袖目光盈盈,浅浅一笑,“我知道……”

    她不仅知道沈辛对她是真心的,还知道他对任何一个对他好的人都是真心的。

    可她不会怪他,更舍不得怪他,那是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他从未弄丢那颗赤诚之心,弄丢的……是她。

    沈辛一早便去了早朝,虽然都是听一些暗流汹涌各怀鬼胎的话,看着底下众人群魔乱舞,可谁让这是他应该完成的任务呢。

    当然,他的决定并不会因为朝堂上众人的拉扯而有所改变,静静等众人吵完,他才驾轻就熟地将一切按部就班安排好。

    嘴都干了的朝臣们:“……”

    这位皇帝似乎在他们没发现的时候,变得越来越任性了,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沈辛并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不耐烦,让他的臣子们心思又起了波澜,他下朝回了太极殿。

    可还不等他进去,便见一个太监快步走来,语气慌乱道:“奴、奴婢参见陛下!陛……陛下,宫人来报,玉婕妤落水了,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