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慌忙冲进太极殿， 江文见状，当即冷下脸来呵斥道：“陛下面前还如此毛躁，你是谁带的？！”

    刚进来的太监被这一声呵斥地忙往地上跪， 却仍旧坚持向沈辛禀报：“陛、陛下！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她……”

    不等沈辛皱眉， 他便迅速组织语言 * ，强忍慌张道：“贵妃娘娘方才去御马园抢了一匹马， 便策马狂奔出宫了！”

    妃嫔出宫，都是要提前向皇后或者内务府备案，还要让钦天监挑选良辰吉日，之后还要准备车架随从仪仗等等一系列事务，待一切准备就绪，才能出宫。

    可明韵之一个也没做， 直接抢了一匹马就跑了？

    她将宫规放在哪里？又将这森严皇宫放在哪里？

    沈辛抿唇敛眸， 周身气压低了一度， 冷眼扫过去， 低沉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传翊坤宫的人。”

    天色由晴转阴，不消片刻又是霪霖细雨，倾落纷纷。

    似乎在预示今日山雨欲来。

    明焕之很苦恼， 真的， 他根本不明白，明明话得好好的，妹妹怎么就突然跑了， 还疯了一般骑着马就跑出了皇宫。

    明焕之心都要跳出来了！

    这丫头，还把这皇宫当成以前的镇国公府，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他当即就想要追出去， 然而妹妹也就算了，自己要是胆敢在宫里策马狂奔，多半今儿奔了，晚上就得下去大狱里和犯人们比邻而居。

    不得已，他只能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出宫，等出了宫门，才能骑着自己的马飞奔追去。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没能看见明韵之的背影，直到他快到了镇国公府门前，就见那熟悉的身影正朝着门口奔腾。

    事实上，若非明韵之出宫时也被人阻拦吗一会儿，他这会儿根本都追不上对方。

    “韵之——韵之——！”

    看见了人，他远远就喊了起来，好在镇国公府并非在闹市，否则他们二人定会被巡逻士兵抓起来不可。

    然而无论明焕之怎么喊，那位胆大包天的姑奶奶都没有停下过半刻，更没有回头看过他一眼。

    明韵之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甚至都不想去想什么，无人知道，在她听到那些话后，多艰难才能抑制住自己想要砍人的冲动。

    她被心中的怒意冲昏了头脑，只想不顾一切找人问清楚，至于其他，实在没有心情去想。

    此时到了镇国公府门前，她一身宫装早已染了风尘，发髻也被飞驰中的狂风吹得凌乱，云鬓歪斜，簪钗斜落。

    她看着禁闭的大门，冲上前就踹了一脚，“开门！”

    门内仆从将门开一个缝，皱着眉厉声道：“大胆！何人……、贵妃娘娘！？”

    “的们见过贵妃娘娘！”众人纷纷下跪，心中却也震惊嘀咕，这贵妃娘娘怎么突然就出宫了？还衣服着急又风尘仆仆的模样。

    可无论他们心中有多少不解，都注定得不到答案。

    此时明韵之猛的推开门走了进去，声音冷冷道：“明瑾之呢？”

    仆从一时也不知前因后果，只能乖乖回答道：“二公子正在后院……”

    不等他完，眼前这道身影便在眼前消失，再仔细一看，却见明韵之远远离去的背影。

    仆从心中顿觉不妙，忐忑不安，当即要去前院找镇国公， * 瞧着贵妃娘娘的模样，似乎是来者不善？他得赶紧禀报国公爷才是！

    明韵之又在熟悉的宅院里，这里与她从前居住时并没有多大差别，上回她回门省亲时就察觉出了这些，只是当时并没有多少感觉，如今再看，满眼讽刺。

    她手中还提着剑，这是她入宫时沈辛特地允许她佩戴的长吟剑，她曾用这剑随沈辛逼宫，其下亡魂无数。

    同时，这也是她从及笄后，便随身佩戴且使用的剑，她用它合过两仪，和过高曲，舞过霜华……也用它曾与某人比翼。

    只是今日，她却是要用它剑指某人。

    明瑾之本在院中指点几个明氏族中孩儿练武，“手还要抬高点，腰要微微前倾，脚下双腿站稳……对，就是这样，做得不错。”

    然而真正习武是很累的，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女孩儿保持不了动作，直呼好累了。

    “习武都这么辛苦吗？二叔叔，我不习武了行不行啊？”姑娘委屈泄气道。

    明瑾之笑道：“你不是最喜欢你姑姑吗？她当年也是这么辛苦过来的，甚至比你们更辛苦，可她依然坚持了下来，如今便是真正上阵杀敌也不怕，难道你不想成为她那样吗？”

    姑娘被明瑾之话里那个姑姑给勾得又动了心，犹豫道：“姑姑真的也这么辛苦吗？那我要是和姑姑一样，是不是也能进宫做贵妃了？”

    明瑾之罕见的一噎，看着尚且只有五岁姑娘，实在不知道要什么才能让她明白，习武和入宫没有什么必要联系。

    忽然间，他眼角掠过一道寒光，明瑾之下意识将身边的姑娘往旁边一推，抬手抽下腰间的碧玉箫迅速迎了上去。

    剑箫相对，铿锵两声后，明瑾之这才看清这把剑是什么剑，而使剑的是谁。

    他诧异抬头看去，“韵之？你这是做什么？”

    明韵之根本不想搭理他，也不开口话，只是手下的剑却毫不留情，招招致命，逼得明瑾之不得不全力抵抗。

    明瑾之以箫当剑，逐渐从刚开始的应对如流，到后面的勉力坚持，明韵之用力一挥，剑箫相抵，震地明瑾之后退了半步。

    “再来！曾经心硬如铁，如今假惺惺地手下留情做给谁看？！”明韵之厉声呵斥道。

    他们自一起长大，对于对方的实力自然了如指掌，她在宫中荒废许久，明瑾之却扛不住，这是在埋汰谁！

    她却未注意到，明瑾之那只握着箫的手正在微微颤抖，似乎还怕被她看到，而悄悄往后缩了缩。

    “是我技不如人，并未防水。”明瑾之道。

    此时，紧赶慢赶的明焕之终于到了这儿，看着两人对峙仿佛剑拔弩张的模样，心中便是一个激灵，当即上前圆场。

    “有话好好，有话好好，你这一言不合便动手是什么毛病？”他数落明韵之，“知不知道你今儿突然从宫中跑出来究竟是惹了多大的麻烦？你要想见瑾之有 * 的是机会，这么突然是做什么？吃错药了？”

    明韵之冷笑，轻嗤一声：“蠢货……”随后趾高气扬地，“你问他！”

    明瑾之从听到明焕之的话时便心中有了预感，如今听到明韵之的话，看着她的态度，心中已经有了底。

    他微微动了动唇，却一言未发，只是看着明韵之的目光有些深邃，琢磨不清。

    “怎么不了，以前不是挺能会道？连对沈辛都毫不畏惧，现在又畏畏缩缩做什么？”明韵之讽刺道。

    “我倒是不知，我明韵之，竟然要你萧瑾的推拒撮合才能得人青眼？你是不是还很高兴？很得意？觉得自己付出了这么多，是多么伟大无私，是多么心怀宽广？我还该对你一声谢谢？若非你的有意为之，我又如何能得陛下看重，又如何能坐稳这贵妃之位？”

    一字字，一句句，都是明韵之对明瑾之的讽刺和控诉，却无人敢断。

    几个孩儿早就被见势不妙的仆从抱走了，明焕之听到自家妹妹竟然直呼了萧瑾这个名字，便知道她是真生气了，此时自己若是开口那就是明晃晃的吸引火力，殃及池鱼。

    而明瑾之则是从对方开口后，便一直装哑巴，毫无回应。

    明韵之很快便发现，自己的控诉和指责仿佛全都在了棉花上，心中当即气不一处来，“你是要一直当哑巴不成？！”

    她心中怒气无处发泄，气得她眼睛都红了，冲到这人面前来，她就想要一个法，这人凭什么……凭什么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将她给卖了？！

    从始至终，她都不需要这种自以为是的好意！

    何况这对她而言，也根本算不上什么好意。

    对此，明瑾之却什么也没，只是静静看着她，半晌，才微微一笑，“你还能如此任性，真好。”

    深宫磨人，可她却还能保持这任性的性子，显然是被宫中那位纵容地不错。

    他与沈辛只有几面，都是来去匆匆，未曾深交见识，可这仅仅几面，也足以让他肯定，自己从前所做的决定没错。

    “明瑾之！”看着对方根本不认真回话，明韵之怒吼道。

    她抬手便用剑对着这人，“我再问你一遍，谁允许你做那些的！”

    “我。”突如其来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明韵之下意识扭过头过，便见一个中年男人沉着走来。

    “把剑放下，对着自家人，像什么样。”镇国公不悦道。

    “爹……”明韵之微愣，“您帮他话？他做出那样的事您还帮他话？”

    “你不是问谁同意的？我同意的。”镇国公干脆道。

    “都是贵妃了，瞧瞧你现在，哪里有半点宫妃的样？”镇国公沉声道，“今日你怎么出的宫？可有报备？陛下可知道？”

    明韵之沉默，她答不出，心中的怒火也被这几句质问给浇灭半。

    镇国公：“跟我回宫向陛下请罪。”

    明韵之看向明瑾之，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微微扯 * 动唇角，嗤笑出声道：“你真行，有本事，这辈子都不要见我！”

    完，扭头便离开，再无身影。

    镇国公也只是看了明瑾之一眼，什么也没，跟着女儿进宫。

    “老臣教女无方，竟让她做出这等任性之事，今特来向陛下请罪。”

    他拉着执拗的明韵之下跪，沈辛静坐于上方，对此似乎并未瞧见。

    良久之后，才出声道：“镇国公保重身体，先回去吧。”

    此言一出，便是再无奈，镇国公也只能离开了。

    至此，这里便只剩下他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