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盈袖来到佛堂时， 被人拦住了。

    “陛下有令，不许任何人扰太后。”守卫的人。

    “我家主子已经求得陛下同意，来探望太后， 如果不信， 可以派人去询问。”江盈袖身后的 * 宫女站出来道。

    “这……”守卫的对视一眼，最终决定派人去请示。

    沈辛听到这消息， 想起昨晚江盈袖的话，“有这回事。”

    守卫这才放行。

    在这儿等了这么久，江盈袖也没有半点生气，反而还对他们：“你们做得很好。”

    这却让守门的人心中更加惊疑，这位江美人究竟是真夸还是在阴阳怪气？

    “我一人进去即可，你们就在外面， 不必跟进来。”江盈袖扭头对宫女们道。

    “可是……”在看到江盈袖坚定的眼睛时， 也只能乖乖应下， “是……”

    江盈袖的视线在她们身上停留片刻， 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和不忍， 最终却还是转身进去。

    “娘娘，江美人在外面求见。”跟在太后身边伺候的嬷嬷传话。

    “谁？”太后以为自己幻听，“她竟然还敢到哀家面前来？就不怕哀家撕了她？”

    这些天她在这清苦的佛堂里吃苦， 恨不得把江盈袖这个贱人拖出来死后鞭尸， 本来以为对方会主动凑到她面前来。

    “那个贱人是来看哀家笑话的？”太后好笑道，“仗着我儿宠她便想爬到哀家头上？她想得美！”

    嬷嬷想了想道：“太后娘娘把她想得太大胆了，的美人便是得宠又如何敢主动挑衅于您， 依老奴看，怕是想在陛下面前做好人，前来劝和您与陛下的。”

    太后更觉好笑，“就凭她？真把自己当成谁了？”

    不过， 太后想了想，觉得江盈袖既然想要在皇帝面前做好人，那必然是任由她骂出气，不敢反抗，做这一番姿态，再去皇帝面前装可怜。

    或许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既然如此，那她若是不见，自己岂不是凭白少了一次可以尽情羞辱那贱人的机会？

    她站起身，施施然抖了抖端庄华丽的衣裳，“让她滚进来吧。”

    江盈袖进来，却并没有得到太后接见，反而被要求在佛祖面前跪拜许久，直到双腿发麻，才终于得到首肯，太后愿意见她。

    “你倒是大胆，在得罪了哀家后，竟然还敢主动到哀家面前来。”太后端坐上方，看着江盈袖跪在自己面前，心情略微舒畅的几分。

    “太后娘娘笑了，妾身自是敢的。”江盈袖缓缓道。

    太后乍一听没觉得什么，反应过来才惊觉不对，手中的茶盏当即砸在了江盈袖身上，茶水泼了她一身，“放肆！”

    江盈袖不闪不避，受了这一砸。

    却不再跪着，太后没有发话，她也站了起来。

    太后心中一愣，后知后觉发现江盈袖大概不是想任由她出气。

    “娘娘，老奴这就去叫人来！收拾这胆大包天的江美人！”守在一旁的嬷嬷忙道。

    “快去！”太后心中不知哪儿来的紧迫感，让她快速道。

    嬷嬷眸光微动，快步出了房间，江盈袖在她之后重新将门关上，插上插销。

    而门外的嬷嬷也悄然插了一根木簪，从外面关住门。

    转头看向门内的眼中满是毫不掩 * 饰的疯狂笑意。

    屋内

    “太后何必如此紧张。”江盈袖缓缓摘下面纱，露出那张半是鬼魅的脸。

    “像您所，盈袖区区一个贱婢，能将您如何呢？您是太后，是陛下的母亲，我能拿你如何？”

    她越是得平静，太后却越是觉得心颤，这个女人……难道真能……

    不，不她做了什么皇帝会不会放过她，就她身边可是有皇帝安排保护她的暗卫，怎么可能任由江盈袖做什么。

    想到这一点，太后的心又平静了下来。

    她看着江盈袖，稳住仪态，“你既然能认清自己的身份，那就该乖乖接受现实，就凭你，有什么资格配得上哀家的皇儿？凭你那年纪就被那腌臜玩意儿弄过的身子？”

    “江盈袖，哀家当年救你于水火，你给哀家的回报就是哄骗哀家的皇儿，还与哀家作对？”太后冷声道。

    陈年旧事被她轻飘飘这样出来，不顾对方心情，硬生生将江盈袖的伤口撕开，太后心中竟生出一股快意。

    她想看这个贱人愤怒痛苦的样子，想看她癫狂，像看她……

    太后心中的所有想法都消失，睁大眼看着一脸平静的江盈袖，看着对方好似无所谓一般，心中愤怒更甚。

    “你竟然不羞愧？！”

    “为何羞愧。”江盈袖平静道，“即便要有，也应该是痛快，毕竟，奴婢此刻，可正面对着害我至此的仇人呢。”

    太后心头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你……你什么意思？”

    江盈袖拍了拍自己衣裙上的灰尘，心中有些可惜，这还是沈辛最近让人新给她做的衣裳，如今，却是要葬身在此地了。

    “还得多亏了严皇后，否则盈袖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这一生，竟是太后娘娘您，精心策划的呢。”

    “在我幼无助时安排人欺凌我，在我感恩戴德时利用我，在我得到幸福时要毁灭我。”江盈袖着笑笑，“真不愧是太后，您的心机手段，盈袖自愧不如。”

    她知道了？！

    她知道了……

    心中的猜测成了真，只是太后也没想到，事情竟然是早就死了的姓严的女人的。

    她哪来的消息？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见状，太后心中竟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那又如何，若非哀家，不定你早在多年前就死了，哀家让你多活了这么多年，被哀家利用又怎么样？”

    太后从未觉得自己有错。

    区区一个无依无靠的宫女，能够被她利用是她的荣幸，自己还保她活了这么多年，她的命都是自己的，既然如此，那她要她生就生，想要她死便死，不是理所应当？

    “卑贱之人，没有与哀家谈判的权力。”太后威严道。

    “您的对。”江盈袖忽然笑出声，“盈袖区区奴婢，受您利用，应当倍感荣幸、感恩戴德。”

    “在您为了我的忠心，故意以救世主出现时，我应该乖乖献上忠心，在您利用完我，想要毁掉这个工 * 具时，我就应该乖乖认命。”

    “太后恐怕很可惜，为何盈袖会从当年那场火中逃脱，变得更丑，更碍您的眼。”

    当年那场火，并非是烧的沈辛，而是为了烧她，只是很不巧，当夜沈辛悄悄来到她房间安慰她，才一同遭难。

    那时江盈袖尚且什么也不知道，拼着命不要也要护着沈辛送他出去是出自她的真心，只是如今想来，却觉得天意弄人，自己很是可笑。

    而沈辛……大约是有老天护着，她受伤严重，他却仅仅是吸入烟尘过多，养了一段时间便完好如初。

    太后也是因为此事，更加看江盈袖不顺眼。

    之后她有孕，太后也不肯念在那是她第一个孙辈的份儿上，直接派人暗中下手，且让她再无法有孕，她看不上江盈袖，嫌弃江盈袖，不允许她的孩子出生。

    太后培养出的江盈袖这个工具人很成功，唯二两个失误，第一不该让她照顾陪伴沈辛，导致沈辛离不开她，第二不该让严皇后苟延残喘，被对方找到机会将此一军。

    仅仅两个失误，便导致了眼前这样的局面。

    “那也是陛下的孩子，太后竟然也能下得去手，这让盈袖很是怀疑，您……真的爱陛下吗？”江盈袖问出这句话。

    太后挥袖不屑道：“愿意为我儿生的人多的是，不缺你那一个。”

    “我知道了。”江盈袖笑笑，看着不在意道。

    太后恐怕永远也不知道，在那个孩子没了后，她的儿子有多伤心吧，伤心孩子，也心疼她。

    而在太后眼里，无论是江盈袖还是那个不幸的孩子，都不过是根本不需要多看一眼的东西。

    想用就用，不想用就丢弃。

    明明伤了沈辛，江盈袖心中竟然有一股安慰和喜悦。

    毕竟从另一方面来，伤了沈辛，便是伤了太后。

    可喜悦过后，成倍的心痛和歉疚浮上心头，让她忍不住泪水盈了满眶。

    “你真的以为，在了这么多后，我还会放您出去吗？”江盈袖看着仍然端着镇定的太后，轻笑道。

    太后不为所动。

    “又或者，你在等人来救你？”江盈袖笑容越深。

    太后镇定的表情破裂，“你什么意思？！”

    “太后恐怕连自己都忘了，这些年来做了多少坏事，害了多少人吧？那个嬷嬷，她会帮我引开附近所有人，包括暗卫，所以此刻，这偌大的佛堂，仅你我二人。”江盈袖缓缓道。

    她用手推倒灯油，顷刻间，火蛇便席卷了一旁的垂帘幔帐。

    恍然明白江盈袖要做什么的太后连忙要去扑火，江盈袖死就死了，她才不想死。

    却突然发现自己浑身无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她心下一惊，低头看去，便见江盈袖也坐在地上，无力起身，显然她不知怎么用了软骨香。

    “贱人！疯子！”

    江盈袖笑了，她从未像此刻这般觉得这两个称呼是多么悦耳动听。

    啪——

    沈辛心口骤然一痛，手中奏折突然掉落在地。

    心 * 口的痛感消失，速度之快让他差点觉得这是幻觉。

    痛过以后，便是一阵空落落的感觉，似乎失去了什么东西，让他忍不住回想自己究竟忘了什么。

    透过窗户看外面的天，脑中拼命思考，他究竟忘了什么？怎么有种很重要，却又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