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新年&烟花

    住院部二楼此刻灯火通明, 这个点医生都已经下班，只剩下值班的护士，走廊静悄悄的, 路灯昏黄发暗, 一眼望过去，楼道黑布隆冬。

    医院给人的感觉本身就是苍白冰凉, 加上夜深人静, 脚步声在楼梯上咚咚回响，听得人脊背发寒。

    白天静谧的合欢树黑夜里像只张牙舞爪的怪物，风一吹，狞笑着朝这边走来。

    孟影不敢停下脚步，蹬蹬蹬几步跨上楼梯，一路沿着走廊找到周远峥的病房号, 也没敲门, 门把一扭, 身子钻进去，立刻背抵门反锁上。

    思绪回来, 她才看到病床前站着的周远峥正在换衣服, 刚脱了上衣, 光着膀子，没来得及穿上，就这么跟她四目相对, 被突然的动静搞得有些懵。

    孟影垂眸, 平定情绪后，若无其事的把包的夜宵放到桌上，“给你带的。”

    他利落穿上上衣，布料遮住腹肌, 手压着床头，臂膀一用力跳过床与墙壁之间狭窄的过道到另一头去。

    落地后，见孟影瞧着他，周远峥手慢慢捂着腿，“艹，职业病，教官让我多练练，我这伤口还疼着呢。”

    孟影：“你伤的不是腰吗？”

    周远峥把手移到腰上，“现在腿也疼。”

    “过来吃饭。”孟影招招手。

    病房内此刻都是椒麻鸡浓郁的鸡汤味，桌子不大，两人各坐一侧，胳膊肘碰在一起。

    白炽灯的光有些发暗，灯泡年月已长，外沿布着一层淡淡黑霉。

    周远峥拿起筷子，夹了饭盒里一块鸡肉，他想起上次他特意去排队，还没买到，当时前面就是孟影，没想到这姑娘也记得这事，特意买来给他吃。

    “味道怎么样？”

    “挺好。”

    手机在桌上震两下，周远峥扫一眼，脸色有些发黑。

    姜苑博：【刚刚孟影叫你你就跑过去的样子像一只听话的哈士奇。】

    他满眼戾气的看了眼纱窗，知道这货在偷看。

    周远峥：【赶紧滚】

    姜苑博：【滚了就没人告诉你今晚怎么留住孟影了】

    姜苑博：【知道吃完饭后该跟孟影什么吗？】

    周远峥：【了之后赶紧滚】

    姜苑博：【行吧，待会有烟花秀】

    周远峥手指一点，把姜苑博拉黑了。

    孟影没吃多少，她穿着宽大的灰白色卫衣，扎着马尾，可能因为路上风大，额头的胎毛一片凌乱。

    鸡汤热腾腾的，两人吃的有些出汗，对着一个异性，孟影也没什么矜持的，嘴巴塞的鼓鼓的，饭盒见了底，她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周远峥吃的也差不多，不知道为什么，这场景格外温馨，少女双腿交叉踩着凳子的横杠，鼓着腮帮问他，“你今晚回去还是明天回去？”

    周远峥放下筷子，“等会跟你一起走。”

    医生建议他住院两天，好好休息，但他那皮外伤，不算什么大问题，就不占医院床位资源了。

    吃完饭已经十一点了，周远峥简单收拾了下桌子，孟影正蹲下身把刚制造的垃圾包好准备带走，他状似不经意问：“准备走吗？”

    “嗯。”

    “宿舍有人？”

    “没，都跨年去了。”

    “他们三也是。”

    孟影知道他的是同宿舍那三个人。

    “去个地方。”

    他走在前面，开门，狂风入注，一股脑侵袭进来，瞬间吹乱孟影额头碎发，扭头见孟影没动，周远峥又耐着声劝：“反正回去都没人，咱俩做个伴跨个年不过分吧。”

    深夜十一点，校园静悄悄的，零星几个石凳上有低头玩手机的闲人，孟影就跟在后面走，她本来是可以拒绝的，但距离零点不到一时，一个人，总有些孤单落寞。

    周远峥带她上了国航的实验楼，实验楼门没锁，因为有假期留校的学生会来做实验，这是国航最高的一栋楼，整整十一层。

    一楼大厅有兼职守夜的学生，周远峥出示了学生证，对方放他们进去。

    电梯指示灯一顿一闪，孟影插着卫衣口袋，“你要带我去哪？”

    周远峥睨她，“去了不就知道了，又不会害你。”

    电梯门开，他率先走进去，门外的孟影有些犹豫，迟迟迈不动步子。

    电梯里的周远峥挑了下眉，“我要是想对你做什么，在病房就做了。”

    她走进去，身后的周远峥伸手按下十一数字键，电梯开始缓缓运行，呼呼的机械音在逼仄的环境下听得有些空耳。

    顶楼风更大，走一步都费劲，孟影头发贴着脸颊，眼睛被灌得直流泪，“你带我来天台吹风？”

    周远峥低头看了下手腕，“再等十分钟。”

    十一点五十了。

    高楼之上，视野挺阔，从这个方位可以看到国航外宽大的河流，绕着围墙蜿蜒绵亘，江畔的路灯投下细碎的灯光，湖面波光粼粼。

    长河将他们与繁华的CBD隔开，对岸灯火通明，彻夜不眠，而这里，此刻寂静空荡。

    “那里是北京市新开发的高新技术区。”

    周远峥手搭着栏杆，偏头看着孟影，“据我们这个专业的优秀毕业生之后都会被送进去。”

    孟影回望他：“你不想吗？”

    周远峥没答。

    他不知道什么叫想，也不知道什么叫不想。

    孟影：“走进去，世人敬仰，也是为国家建设的功臣了。”

    周远峥看着她：“是吗？”

    “你当初来这里，就应该是奔着这个目标去的，那里是目标，也是归宿。”

    这话的有点长远。

    “那你呢？”

    孟影没多想，“我也只会做我自己喜欢的事。”

    喜欢的事，他仔仔细细品味这几个字，人喜欢的事不就是翱翔吗，如果没有世俗的羁绊，谁都想做自己喜欢的事。

    “孟影，”周远峥突然叫她。

    “还有一分钟，就是新的一年了。”

    时间在倒数，从这里望过去，江岸那一侧也聚集了不少人，老城区不准放烟花，这里城郊没有规定，很多人手里拿着细细的烟花棒，碎金一样在手里绽放。

    江畔的嘈杂越来越大，人声从混乱到和谐，齐心协力倒数：

    “三十”

    “二十九”

    ……

    “十”

    “九”

    “八”

    “七”

    ……

    “三”

    “二”

    “一”

    “新年快乐！”

    一瞬间，江畔升腾怒燃的烟花，红的蓝的黄的，齐齐在空中绽放。

    巨大的篇幅驱散了半个黑夜，光亮浸透眼底，伴随人群一起，一阵又一阵的欢呼。

    口袋里的手机也在震动，全是好友定时群发的新年祝福。

    实验楼里的学生也全部聚集到了楼底，观望着远处江岸的烟花，赞叹而艳羡。

    孟影有些全身发热，烟花一批接着一批，爆炸声不绝于耳，头顶的天空被镶了碎金，染了颜料，此刻一股脑倾泄在头顶的夜空。

    孟影右手腕处有三个菱形伤口，是学放仙女棒不当被灼伤的，伤口极深，到现在都留着明显的疤痕。

    可那是过年留下的伤口，总觉得具有非比寻常的意义，每年元旦，她都是跟家人一起过，这是在异乡的第一年，她跟曾经最喜欢的少年一起过。

    孟影有些眼底发热，“是，新的一年，新年快乐。”

    周远峥看着她，唇角带笑，“新年快乐。”

    孟影偏过头，他抬头挪开看她的视线。

    “周远峥，”孟影，“你耳朵红了。”

    “……”

    她继续：“这里还是挺冷的，吹得我都流泪了，烟花什么时候放完……”

    “你别话。”他闷声道。

    酝酿良久，覆盖整片夜空的璀璨烟火还在继续。

    轰鸣声中，他，“我们都做喜欢的事，孟影，我喜欢现在的专业，未来的方向，现在身边的人，也喜欢。”

    **

    元旦三天假期，孟影她们宿舍除了第一天出去玩，剩下三天都窝在图书馆复习。

    毕竟假期一结束就要期末考试，谁都不敢松懈。

    图书馆这两天都是来复习的学生，座无虚席，一坐一整天，到晚上九点结束。

    自习室里开着空调，一出门，冷风嗖嗖，争先恐后往领口灌，几个人捂紧外套，低着头往宿舍走。

    “为什么当代大学生每天要忙于考试，奔波学习？”

    “元旦前没事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的。”

    江文冬撇了撇嘴，“我还是个大学生吗，看一天书，累死了。”

    “看一天手机你怎么没嫌累？”

    “还不准我抱怨抱怨放松一下身心吗真是的，玩不起。”

    她转而搂着孟影的手臂，“孟孟，听周大佬室友，跨年那晚你跟大佬一块过的？”

    孟影心里感慨一句真是什么都不能告诉那几个大嘴巴的男生，无奈道：“是，他那天不是被捅伤了吗，我晚上去给他送饭。”

    “啧啧啧，你知道我们为什么知道吗？因为那晚他们宿舍那几个人跟咱们一块，我们猜你俩进展如何。”

    孟影挣脱她，“没进展，别八卦那么多。”

    “你这可就心虚了，一个人两个人觉得不对劲那是想得太多，一群人觉得你俩不对劲，那就对了。”

    这话相当有道理，喻理和徐诗蕊表情暧昧，偷偷给江文冬竖了个大拇指。

    “咱们不是看你脸皮薄不好在你面前提起来吗，可你俩以前还是高中同学，天赐良缘，干嘛不把握，周远峥又高又帅的，谈了也不吃亏，要是他劈腿，就甩了他，叫他周十条腿。”

    “……”

    八字没一撇呢，这几个姑娘脑补的就够起劲。

    孟影点头，“他有没有十条腿我不知道，但你再乱你明天的财务商法复习资料我可就不给你了。”

    江文冬秒怂：“我错了。”

    她脑子里各种国际公约，商法条例在架，这两天根本没时间去想周远峥，国航时间安排也一样，也是元旦之后考试，实战笔试都有，比她们还紧张些。

    洗完澡坐在床上，孟影一边敷面膜一边看手机，她点开微信左右划拉一圈，想了想，把周远峥大号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他的微信昵称一直没变过，只不过孟影发现，他头像成了一束夜空盛放的烟花。

    作者有话要：　　周某尽会搞一些暗戳戳的东西：）

    我在努力写，争取后天来个大肥章加更福利，刚好营养液也满三百五了/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