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 夏悠悠也从病房出来，她见宁薇一直看着身后的走廊，不由疑惑：“怎么了在看什么？”

    “没什么。”

    就在夏悠悠出声后, 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就消失了。

    宁薇确信自己的感觉没有问题，但既然对方还想跟她玩捉迷藏, 那也暂时没有别的办法。

    她收回视线, 向护士站走去。

    宁薇看了眼护士的肩膀名牌：习菁。

    “玩家？”习菁也从宁薇的神态中认出了她的身份, 毕竟那些实习生可没有这样的气质。

    宁薇点头：“嗯。昨晚在急诊。你这边有什么情况？”

    习菁：“这里的重病号都出现了呼吸衰竭, 昨晚转走了两个，死了一个。都是正常病症，没有啥特殊的。这是他们的名字，具体病例你们不是可以在系统查么。”

    对于正在住院的患者，医生可以在系统内直接调取病历资料。

    宁薇记下名字和住院号, 然后把急诊的情况了一遍。

    “等会……”习菁揉了揉太阳穴, “这事件也太多了吧？你觉得哪个更重要？”

    宁薇：“那个喝了药的女人。”

    习菁点点头：“大概知道了, 谢谢。一会八点半科里开早会, 如果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

    两人成功加上通讯好友，宁薇便算回自己科里了解下情况。

    正在这时候, 一个男人从医生休息室出来，见到宁薇便是一愣。

    “是你？”

    宁薇挑眉，没想到居然会这里遇到认识的人。

    这人正是当初误会自己是薛一鸣“女朋友”的唐辉, 某来自武术世家的老古板。

    习菁疑惑：“你和唐医生认识？”

    唐辉是昨晚的值班大夫, 因此她已经见过，但宁薇应该还没有机会见过才对。

    宁薇：“之前见过一次，不熟。”

    见宁薇态度冷淡，唐辉也有些不好意思：“之前都是误会。放心，这个副本我一定尽力帮衬你。”

    “哟, 还挺大方？”宁薇笑着摆手，“但是不需要。”

    她转头问习菁：“这里还有别的玩家吗？”

    “还有一个跟你一样的实习生，但不是我带的。”回答的人是唐辉。

    习菁也道：“对，好像是叫杜嵩。现在估计是正在各病房了解情况呢。”

    着，她对着远处抬了抬下巴：“就是那个。”

    宁薇看过去，那是一个瘦男人，明明穿着白大褂，却有一种贼眉鼠眼的感觉。他年龄不，如果不是副本滤镜，根本不会有人觉得他是个实习生。

    杜嵩很快又进入另一间病房，假借查房的名义套出线索。

    “那我就先走了，这边有消息随时联系。”宁薇收回视线，向电梯走去，准备回消化科的楼层。

    唐辉以为宁薇还在置气，本想解释，但早会已经开始，他也只能先去办公室开会。

    宁薇运气好，蹭了个员工梯，顺利抵达26层的消化科。

    刚进大厅，便遇上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宁薇？你今天不是休息么？”

    知识包适时给出提示，告知宁薇这是科里的副主任。

    “刚下班，想着先过来看看。”宁薇可不会自己是来上班，不然之后想走都走不开。

    “哦，对了。你要是有空就带着21床的家属去病理科借下白片吧，我看他们家属半天都办不明白。”

    “好的，我马上过去。”

    这显然是个支线任务，宁薇自然不能错过。

    宁薇从知识包调出相关内容，也大概明白了借病理是什么意思。

    很多病症，尤其是肿瘤的治疗非常依赖病理结果，只要有确定的病理，就可以按照标准给病人制定相应的治疗方案。

    21床的胃镜切除的赘生物结果是“不典型增生”，家属害怕是癌症，就想拿着之前取的病理样本，送到上一级医院找专家会诊。

    宁薇找到病人家属，带着人去地下找病理科借片。

    流程并不复杂，家属搞不明白主要是因为年纪大了。

    宁薇带人来到接待室，当班的有两人，其中一个还是玩家。

    家属按照规定填好申请、交了钱便被告知半时后来取。

    而宁薇在临出门前却是了句：“考试吗？”

    她在走廊等了会，那个玩家果然走了出来。

    “你也是玩家？”

    宁薇指了指自己的袖标：“嗯，身份是消化的轮转实习生。你呢？”

    “我叫储梦瑶，就是病理科的工作人员。进了副本就在员工宿舍，早上来这里上班，我都要以为自己还在现实中了。”

    宁薇意识到她话中的意思：“你现实中是病理科的医生？”

    储梦瑶摇头：“我之前是门诊检验科，主要是做血液、□□的生化鉴定。这边的病理科主要是做手术切除物的病理，简单了就是判断良性恶性。”

    宁薇点头表示了解，不然也不会带着家属来借片。

    她问道：“那这边最近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有什么纠纷吗？”

    储梦瑶：“没听。这边能出的最大问题也就是把良性、恶性搞反呗，但最近应该没有。而且只要是按照流程走，不是特别明显的错误基本没有问题。毕竟细胞也不是按照教科书长，有些特征不明显的，没经验的医生就是看不出来。”

    宁薇：“这就奇怪了。之前的玩家基本都与呼吸科有关，突然出现一个病理科，总不会是空穴来风？”

    “不定是因为我现实中的身份？”储梦瑶一时间也想不出其他理由。

    宁薇思索了几秒，问：“你们这边有呼吸科送来的病理吗？”

    储梦瑶：“有，各种涂片、肺泡灌洗液什么的。基本是病理科和检验科都要走一遍。检验科就在我们对面，实话，我其实对那边更了解。”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我一会可以看看记录，万一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报告呢。”

    “嗯，那消化科的也一起看了吧，别有漏网之鱼。”突然，宁薇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一句，“如果有已经去世的病人，而且是个姓贾的年轻女孩的话，可以特别关注一下。”

    听到这话，储梦瑶便是一惊，她看着宁薇，不确定地问：“你是……贾葶？”

    宁薇原本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到居然真的对上了号。

    “这个贾葶是什么情况？”

    储梦瑶：“她今年17，据生病有两三年了，最近病情严重，转院来的这里，但一直没查出原因，最后还是去世了。我们这边查过她的肺泡灌洗液，病理没发现癌变。至于检验科那边的情况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可以想办法问一问。”

    宁薇问：“听起来也不算特别，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

    储梦瑶：“上班的时候遇到了检验科的一个大夫，是NPC。她的脚伤了，通勤不方便，最近就住在宿舍。我看她心情不好就问了两句，贾葶的事情就是她给我讲的。”

    “贾葶一周前没了，前两天贾葶妈来医院哭过，后来被他丈夫带走了。具体我不太了解，也是到科里后自己查了下之前的病理登记，这才对上号。”

    讲完早上的情况，她便问宁薇：“那你呢？你是怎么知道的？”

    宁薇自然是把急诊遇到的情况了一遍。

    储梦瑶呸了一声：“摊上这样的丈夫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总之你再仔细查一下贾葶的检验结果吧。有没有误诊可能之类的。”宁薇了个呵欠，摆手道，“我怀疑系统在催剧情，再待下去可能要当场睡过去了。有情况电话，我先回宿舍。”

    如同上一个副本的“强制睡眠”，宁薇现在只觉得自己头重脚轻，再不休息恐怕会直接猝死。

    宁薇直接走楼梯上去，门口刚好遇到同样呵欠连天的夏悠悠。

    宿舍就在医院后院，是一幢至少有着四十年历史的破楼，就连窗户还是古老的木头窗框。

    左右两个楼门，左男寝，右女寝。走进女寝，一阵阴冷潮湿的气息便扑了过来。明明是夏末，外面的温度还没降下来，但一进宿舍门却被冻出一层鸡皮疙瘩。

    看门的大妈在床上睡觉，连眼皮都没有抬起来一下。

    两人的宿舍在三楼，虽然是个八人寝，但其实只住了他们两个实习生。一楼的住宿条件稍好一点，像储梦瑶那样的正式医生就住在那里。

    “霍！这宿舍条件，我还以为魂穿到上世纪了呢。”夏悠悠一边吐槽一边根据知识包的人设提醒找到自己的床，扑进去睡了个不省人事。

    宁薇现在的精神状态同样不佳，便对白泽道：“如果我睡着你还能行动，就去呼吸科看看情况。”

    “明白。”白泽答应一声，又用出触觉欺骗，为宁薇把硬板床模拟成席梦思。

    宁薇双手交叠在胸前，闭上眼睛：“晚安。”

    *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宁薇还未睁眼便嗅到一股香喷喷的食物味道。

    白泽：“醒了？我用你手机订了粥，还没凉。”

    宁薇从床上坐起，果然见到桌子上摆着粥和各种茶点。

    “你怎么带上来的？”她疑惑地问。

    “这一次你只是正常睡着，所以我还可以自由活动。外卖到了就取上来了呗。”

    “宿管就不拦着？”

    “她沉迷连续剧呢，根本没注意我。这栋楼也没监控。”

    宁薇眯起眼睛：“还挺熟练哦！越越像猥琐男，这宿舍楼的安全系数也太差了。”

    “……”白泽无奈，“副本里还指望要什么特级安保的别墅么？”

    宁薇穿上鞋，走到桌边，开了粥的盖子。

    是用料丰富的砂锅粥，粥浓稠软糯，色泽金黄，香气扑鼻。

    宁薇深深吸了一口，满意道：“还不错。”

    餐具已经拆包放好，宁薇拿着勺子吃了一口，温度适宜，味道绝佳。

    她捞起包装袋上的标签，看着上面一碗粥八十的价格，明白了。

    “亏着只是副本，要不然我这个穷学生就要饿死了。”宁薇边吃着粥边问，“呼吸科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按照这家医院的制度，想要调阅已经出院患者的病历是需要家属签订授权书的。唐辉那边整理了正在住院患者的病案，目前还没发现特殊，危重症患者也都是本身问题，没有医疗事故。”

    “不过医生们对贾葶的记忆很深刻，毕竟贾葶是年轻患者，病症也最诡异。”

    “诡异？怎么个诡异法？”

    白泽：“你确定要边吃饭边听？”

    宁薇咬了口奶黄包，无所谓地道：“你吧，只要不脑补，我就无所畏惧。”

    “她住进呼吸科是因为肺有问题。肺部组织千疮百孔，就像是蜂窝煤一样，影像照片都是密密麻麻的黑影。气管口腔也全部腐烂，进食困难。最严重的还属皮肤，全是脓疮，就像……”

    “可以了，可以了。不需要比喻。”宁薇断他的话，问道，“所以她直到死也没查出来是什么病？”

    “对。”

    “为什么没转去上级医院？”

    “山医二院已经是比较好的医院，在往上就是超一线，花费要翻倍。他们家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

    想起那个有钱还不愿意给老婆治病的男人，宁薇撇撇嘴：“猜到了。”

    “另外就是听到了一个未经证实的消息。是曾经跟贾葶在同一间病房的患者家属的。”

    宁薇：“哦？看。”

    “他们家情况有些复杂，贾葶父亲家是老封建，重男轻女，贾葶母亲性子又软，孩子父亲一开始根本就不肯送她来医院，后来还是贾葶姥姥姥爷出面才逼着女婿办理转院看病。住院期间都是母亲照顾孩子，父亲只在交钱的时候才会出现，理由是要接送儿子上学，没时间。”

    宁薇哼了声：“这种人……”

    “基本情况就是这些了，至于细节，没有病历也看不出什么。但据就是不治身亡，没有涉及医疗纠纷。”

    宁薇：“嗯，大概了解了。就看这个副本是什么类型的吧，如果是含有鬼怪因素，八成就是死去的贾葶回来找渣爹报仇。毕竟昨天她母亲可是被放弃治疗，不进行救治的话，估计也撑不了几天了。”

    正在这时，夏悠悠也醒了过来，闻着香味凑到了宁薇身边：“好香！这是谁家的？我也要定！”

    宁薇把单据递给她：“喏，就这个。”

    “谢谢！我也要来——卧槽？这么贵！”夏悠悠现实中是个底层社畜，土豪粥也不是吃不起，但，有这钱吃一顿烤肉大餐不爽吗？

    粥？一共都没几块肉！

    不过想到这是考试副本，花的也不是自己钱，夏悠悠很快就复制了宁薇的订单，并且还额外点了烤串之类。

    在她看来，这个副本最长也就一两周，一学期的生活费完全够她胡吃海喝。

    夏悠悠取外卖回来的时候并不是一个人，另外几个玩家也都跟了过来。

    李程成：“今天老太太的亲儿子从外地赶回来了，我就解放了呗。”

    他的剧本角色是患者的侄子，现在老人家病情稳定，暂时也不需要他。

    唐辉也道：“这个副本的核心地点应该就是医院，我觉得大家最好是聚在一起，这样即使遇到变故也能共同应对。”

    宁薇看着挤在宿舍里的众人，头疼道：“话虽如此，你们一群大男人来女生宿舍，真的没问题？”

    杜嵩眯缝着眼睛，笑得一脸猥琐：“那还是唐医生有经验啊，早就把楼下大妈摆平了。”

    唐辉闹了个大红脸：“用了道具，宿管睡得死，不会有问题的。”

    几人聚在一起，也交流了一波情况，呼吸科的事情宁薇已经了解，这次主要是听储梦瑶讲检验那边的事情。

    储梦瑶叹了口气：“其实我这边也查不到确切的记录，只能看到简要结果。她的报告基本就是提示有感染，但检验科也没能找出病原体，最终还是没有办法。不过她的样本涂片还在科里保存，如果想做复检也没问题，就是需要家属许可。”

    “就她家那情况？还同意给已经去世的女儿复检？做梦呢。”习菁显然也是对那一家的父亲极其不满。

    唐辉想了想，提议道：“如果我们担负检验费用，甚至多给钱。他父亲不定会同意。我这个身份名下还是有些积蓄，这方便不是问题。”

    “可以但没必要。”宁薇否定他的想法，“等复检还要很久才能有结果，不定那时候副本都进入收尾阶段了。而且即使检查出来有问题，最多是证明这个医院检验科水平不行，出现漏诊。只要流程不出错，要官司家属都不会赢。”

    储梦瑶道：“你是，关键问题在于之前的检验结果是否存在流程上的问题？或者是人为失误？”

    “对。”

    唐辉皱眉：“但现在没有授权，我查不了病历。”

    储梦瑶也举手：“我这最多看到结果和经手的医生。哦对了，那份报告就是楼下的肖医生出的，审核是科主任。”

    肖医生全名肖柔，就是因为脚伤搬到宿舍的那一位。

    宁薇：“可以先从她这边入手。然后再想办法弄到病历，唔，弄病历的事情倒是可以砸钱解决。”

    如果不砸钱，宁薇就得想办法黑掉医院系统，也不知道要废多大的力气。

    唐辉也不吝啬，直接答应下来：“我回去问问有没有人知道她家属的联系方式。”

    “不用麻烦。”宁薇调出手机上的照片，“昨天在急诊的登记情况，这个电话就行。”

    唐辉的行动力很强，立即电话明了目的。不过在宁薇的授意下，他并未实话实，只告诉对方贾葶是特殊病例，如果愿意授权研究则可支付相应的款项。

    一分钟后，唐辉挂断电话，对众人道：“他答应了，不过要明天才能过来。因为贾葶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已经去世？这么快么？”宁薇有些意外，按照常理，对方至少还能拖延个几日，虽然最终结果依然是摆脱不了死亡的命运。

    习菁面色难看：“该不会是她丈夫动了什么手脚吧？”

    杜嵩翘着二郎腿，抖着脚道：“肯定是觉得救不活了，干脆就让早点走，省得折磨未亡人呗。死亡证明随便找个诊所就开了，药是她自己喝的，娘家人也没办法。到时候一把火烧成灰，财产都是无良丈夫的，啧，真是好算计。”

    话虽然难听，但众人愈发觉得事实可能就是这样。

    夏悠悠道：“那现在贾葶最恨的人应该是她亲爹吧？我们要不要去他们家守着？”

    习菁冷哼道：“去守着干嘛？难道还要去保护那个渣男？我才不去，他要是成了我的病人，给他扎针不捅成马蜂窝我名字就倒过来写！”

    夏悠悠吞了下口水：“还好你现实不是护士。”

    不过习菁骂归骂，但还不至于意气用事：“不过要是真闹鬼，我们是不是应该去那边找找线索？不真的遇到鬼，也不知道这个副本究竟要怎么通关啊。”

    李程成：“万一是个生存副本呢，总不能上赶着去送人头吧？”

    习菁：“怎么能叫送人头呢？万一她的能力是越杀越强，我们不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等鬼成长起来的全都得扑街。”

    李程成：“可万一最先出事的在医院呢？毕竟我们所有人都是在医院。”

    他的这一点宁薇倒是比较赞同：“我也觉得事件更可能是发生在医院。要么是贾爹因为特殊情况回到医院，要么就是目标另有其人。”

    她没有忘记，今天在呼吸科的时候就感受到一种被窥探的感觉，如果她没猜错，那时候潜在的鬼魂就已经出现了。

    杜嵩：“目标还能有谁啊？总不会是没抢救回贾妈妈的医生吧？”

    完，他的视线还似有若无地落在宁薇身上。毕竟全场只有宁薇一个与消化科有关。

    “目标不一定是我。之前只知道贾葶已经身亡，这才猜测她或许会为父亲报仇。但如果反过来也同样得通。”宁薇低垂着眸子，轻声道，“比如绝望的母亲吞下药物，变鬼后为死去的女儿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