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师, 视觉屏蔽没问题的吧？”

    白泽：“虽然是第一次尝试，但是在录像里应该问题不大，不过人眼观察就不行了。”

    白泽的视觉屏蔽主要是用在自身的隐身上, 用在宁薇身上还是第一次。

    “没关系，实在不行我就黑掉监控。只要别副本到一半把我拘留了就行。”

    宁薇可还记得上一个竞赛副本中在监狱度过第三关的那两个憨憨。

    在宁薇的极速飙车下, 女鬼再也没有追上来过, 救护车被宁薇直接开去山医二院, 外院的医护人员仿佛被劫持一般, 不敢动弹。

    下车后，李程成留下处理善后，他原本的工作就是和人交道，软硬兼施带忽悠，成功让这些人承诺闭嘴。

    肖柔被送入ICU, 玩家们无法进去, 只能在门口等候。

    夏悠悠正想问宁薇下一步要怎么办, 却见宁薇在角落里着电话。

    但很快宁薇便走了回来, 夏悠悠也没有多想。

    “女鬼还会追过来吗？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啊？”

    宁薇道：“八成还会来，但应该会给我们喘息时间。我们再去一趟检验科, 试试能不能借片子。”

    之前是肖柔值班，他们现在怀疑“不能借”是肖柔的个人行为，现在换成其他人值班, 不定能成。

    贾渣爹的状态显然不能再亲自去借样本, 因此他们便搞了一份授权书，由宁薇带着去借，同行的还有储梦瑶，至于其他人都留下ICU门口，以免被鬼钻了空子。

    楼下的值班医生还是之前那个。现在已经接近下班时间, 她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看到来人还问了句：“你们联系上肖柔了吗？”

    宁薇：“联系上了，但她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

    医生动作一顿，震惊道：“什么？她出什么事了？车祸？”

    宁薇：“目前还不清楚，但很可能与之前的那份检验报告有关，所以我们希望能借片重新审。”

    她的话表述并不清晰，医生自然联想到了医闹，也立即重视起来：“居然是这样！我们肯定会接受调查的，你们带复审的单子了吗？”

    宁薇摇头：“没有，不过我们拿到了之前病患家属的委托书。”

    医生接过委托，疑惑：“这家属怎么还同意调阅了？难道是真觉得我们会出错？”

    “这样可以借了吗？”宁薇问。

    医生点头：“可以，你们把申请单填好，要写清用途，如果要送去外院，外院出具的报告也要复印一份给我们……”

    宁薇按照交代填好表，医生便去找样本，让他们在办公室等一会。

    储梦瑶：“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看来之前肖柔真的是在滥用职权！”

    两人等了一会，值班医生便回到了办公室，只是两手空空，神情却有些古怪。

    “怎么了？”宁薇问。

    因为来借片的两人都是本院实习研究生，值班医生犹豫了片刻便出实情：“原本我是算把多余的灌洗液样本借给你们的，但刚才去库里找，留存的样本不见了……现在就只剩下诊断用的那一套。”

    储梦瑶惊讶道：“不见了？这东西还能丢？”

    医生也很着急：“我也觉得不可能，但情况就是留底的备用样本不见了。”

    “会不会是肖柔带走了？”储梦瑶低声猜测，“她之前不让我们借片子，就是因为片子根本就不在吧？不定过段时间就会用别的什么东西来凑数了。”

    宁薇不是很赞同：“你觉得片子为什么会不见？缺少的是没有经过检验的备用样本，而她之前给出诊断的那一份应该还在。”

    储梦瑶被问住了：“那会是什么原因呢？”

    宁薇想了想，道：“还记得那个从帝市寄来的包裹吗？”

    “记得。”储梦瑶依然不解，“可这会有什么关系呢？”

    正在这时，宁薇的兜里突然响起手机铃声，她掏出一看，是唐辉来的电话。

    宁薇接听电话，对面传来唐辉的声音：“刚刚快递员给肖柔手机了电话，那个帝市寄来的包裹已经到了。李程成去取，应该很快就能拿回来，你们那边怎么样？”

    宁薇倒是挺惊讶，她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到了。

    “片子不在检验科了。我们回去找你们。”

    挂断电话，宁薇便对储梦瑶道：“走，我们回ICU。”

    *

    ICU外的等候大厅里，习菁满脸疑惑：“你们片子不在检验科是什么意思？之前也没有人借过，还能自己长腿跑了不成？”

    “不是长腿跑了，我猜是肖柔私自拿走做检验了。”宁薇看向从电梯中走出的李程成，“拆开快递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众人虽然不解，但快递已经取来，当然是要仔细检查一番。

    唐辉用刀子划开胶带，发现里面塞着冰袋和填充用的泡沫，似乎是防止里面的东西碎掉。

    填充物拿走后，里面正是检验科消失的样本。

    习菁震惊：“真的是样本？这是怎么回事？”

    唐辉又仔细寻找一番，确认再没有别的东西。

    宁薇道：“我们或许要与贾渣爹再好好谈谈了。”

    *

    病房里，贾渣爹躺在床上，手上连着补液的吊瓶，脸色却一点都不像是病人。

    此时贾姑姑已经带着贾浩离开，病房隔壁床因为病情轻，晚上是回家住的，因此房间只有贾渣爹一人。

    “你们想问什么？”

    因为这些人之前大方地给了他不少钱，贾渣爹的态度也非常好。

    宁薇问：“医生有没有劝过你女儿转去上级医院？”

    贾渣爹犹豫了下，回答道：“有啊，他们治不明白当然就让我们走，但我们都是平头百姓，帝市哪是去就去的。”

    宁薇又继续问：“那他们有要求你们把样本送外院会诊吗？或者做一些大额检查？”

    贾渣爹的神情更加古怪，没有立即回答。

    “你放心，我们就是想调查一下医院有没有让你们花冤枉钱的不端行为，如果有的话，你不定还能获得赔偿。”宁薇扯起谎来毫无压力。

    贾渣爹住院这半天也听到医院正在调查行医不端行为，跟他同屋的那位还跟他绘声绘色地转述过一番。

    想到这，他便开始控诉：“那你们可是问对人了。我女儿这住院可是花了不少，明明我们在原来的医院已经检查过的东西，到这边又给重新检查了一遍。之前做那个什么培养，他们查不出东西，就让我把样本送出去，还要做什么基因啥啥的，全都得自费，这不就是坑人呢么！”

    宁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半个月前吧？记不太清了，主治医生跟我过一遍，那个什么做检查的丫头又跟我了一遍。”贾渣爹越越气愤，直得唾沫横飞，“我看就是故意坑钱，肯定是跟那个什么外面的机构有合作，要不怎么就把东西送去检查？还要自己掏钱！”

    因为动作太大，他不心扯到手上的针头，疼的龇牙咧嘴，缓了一会才接着道：“他们真的特别坑人，要不然怎么前脚跟我完要自费检查，后脚又跟我检查结果出来了，让我花钱转院去治？”

    习菁断他的话：“等会，你结果出了？什么结果？”

    “哦，就是那个搞检查的大夫私下里找我，结果出来了，什么踢什么的感染。还我闺女病情太重，在这边救不回来，让我转院，她会给联系。”贾渣爹一拍床单，扯着嗓子嚷嚷，“这不摆明了跟人家合着伙坑我呢？要不怎么悄悄跟我？肯定就是见不得光！”

    夏悠悠惊讶：“肖柔已经知道病因了？难道她是第一次误诊，后来发现才想要弥补？”

    宁薇摇头，反问道：“盒子里的样本是从哪里寄来的？”

    “帝大附属医院啊……”到这，夏悠悠恍然，“难道她是私自把样本送出去检查了？因为没经过家属同意，所以才没是送外面了？”

    宁薇：“八成是这样。走正常途径必然要花钱，她或许是请了自己读书时的团队帮忙做检验，走的私人关系，因为不合规矩，所以才一直隐瞒。”

    她用手机搜索了肖柔之前的导师，意外发现一条新闻，原来她的导师前一天正好在山海市参加一个会议，一直到今天上午结束。

    怪不得肖柔下午会请假，估计也是与导师有关，不定晚上还会有饭局之类。

    只可惜，躺在ICU中肖柔注定是去不了了。

    习菁恶狠狠地看着贾渣爹：“人家都给你联系好医院了，你为什么不去？！”

    贾渣爹被她的强势质问吓了一跳，磕磕巴巴地回答：“我……我们治疗不起啊，费用太高，而、而且治也、也不好，何必呢……”

    习菁气急：“那可是你女儿！”

    正在这时，贾渣爹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听到那头的人明情况后，面色大变，瞬间就坐了起来。

    “什么？他们还想告我？她就是想不开自己喝了药，跟老子有什么关系？明天就火化！做什么尸检？之前在急诊人家医生都看过的咧！非得再开膛破肚，晦不晦气！”贾渣爹骂骂咧咧，最后撂下一句，“来就来，看他们能怎么样！我就在这等着了！”

    贾渣爹愤怒地挂掉电话，这才意识到房间里还有别人，尴尬地咳嗽了声：“家务事，老丈人那边非要作妖，我也没办法。”

    习菁呸了一声，撇嘴道：“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作妖。起来，他们怎么突然意识到情况不对了？还算替女儿伸冤？”

    储梦瑶忽然响起之前宁薇的那个电话，转头问：“该不会是你联系了他们吧？”

    宁薇摊手：“我只是把医生当时的话如实转告而已，绝对没有添油加醋。”

    不过她也没想到那老两口行动还真是干脆，也不知道贾葶妈那么包子的性格究竟是像谁。

    突然，唐辉的手机响起，是留守ICU的李程成来的电话。

    “不好了！ICU这边出事了！”

    *

    几人立即赶向顶楼的重症病房，等候大厅内弥漫着浓郁的玫瑰花香，所有NPC都处于奇怪的状态，眼神呆滞，动作也仿佛提线木偶一般。

    “刚才突然传来花香，紧跟着这些人就像梦游一样浑浑噩噩，我立马就联系你们了！”李程成语气焦急，不过看到其他人过来，也算是稍微定神，“我之前不敢一个人去看情况，还不知道肖柔现在怎么样了。”

    玩家们快步向着肖柔的病房跑去，一路上发现其他监护室内的医护人员也都是梦游状态。

    花香越来越浓郁，当他们来到最里面的监护室，透过玻璃便看到一室的玫瑰花海。

    肖柔躺在床上，心率还不到四十，血氧也低至下限。

    她的身上挤着一簇簇玫瑰，花朵有规律地摇摆着，每摆动一次，心率就会迎来一次波峰，仿佛与她生命融为了一体。

    房间正中站着一个型容消瘦的女人，这一次她没有使用女儿的面貌，而是以自己的真容示人。

    她偏过头看向窗外的众人，露出一个得意而挑衅的笑容，仿佛在：看吧，你们保不住她了。

    宁薇推门而入，地面的玫瑰如同有生命一般向她缠绕而来。她刚翻身躲过，下一击又再次袭来。

    玫瑰的攻击并不强大，但因为数量原因着实让人生厌，一时间根本无法突破。

    其他人也前来帮忙，却同样被玫瑰逼退。

    玫瑰的尖刺甩过，划伤了李程成的手背，他只觉得头晕目眩，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在其他人眼中，李程成便是成为了和那些NPC一样的游魂状态。

    宁薇目光一凝：“心花刺！我们先退出去！”

    然而她的提醒还是晚了一步，夏悠悠和储梦瑶也先后中招。

    几人不敢硬抗，先后离开监护室。

    宁薇望着女鬼，冷声道：“肖柔不是你的仇人，而是你的恩人。她给肖柔提供了一条生路，真正掐断贾葶生路的人是你丈夫！”

    女鬼的眼中满是怨毒：“别想再为她开脱了！你们骗不了我！就是她的错，就是她的无能让我的孩子没能得救……今天她非死不可！等她死后，你、你们……全都要给葶葶陪葬！”

    “我可没有心思跟你胡编乱造。这可是你丈夫亲口承认的。”宁薇开手机录音，贾渣爹的声音便传了出去。

    女鬼的身型踉跄了两下，喃喃道：“是他……”

    “不对！”女鬼猛地抬起头来，“不定她早就查出了我女儿的病，但就是不报告！目的是让我们转去上级医院，坑我们的钱！”

    习菁听了这话只觉得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在这方面夫妻俩还真是臭味相投。

    宁薇转头对唐辉道：“把肖柔的导师叫过来！我猜那个被治愈的贴主就是那个导师诊断出来的！叫她来作证！”

    唐辉立即会意，调出肖柔导师李教授的电话，拨了过去。

    对方很快便接听：“肖啊，你那边是堵车了吗？”

    李教授那边声音嘈杂，应该是一起聚餐的人在热烈交谈。

    唐辉：“李大夫，事情是——”

    他的话还没完，就被宁薇抢过手机。

    “肖柔遭遇患者家属医闹，现在人在ICU，您最好立即过来！”

    唐辉虚虚地握了握手，他原本还在想着要怎么把这种灵异事件解释清楚，但宁薇的辞显然更能起到作用，而且模糊来看，她的确没有谎。

    肖柔的导师，也就是李大夫听了这话自然是心急如焚，问清地址后表示一定会立即赶过来。

    唐辉接过手机，担忧道：“她的话会起作用吗？”

    宁薇反问：“不试试怎么知道？”

    唐辉看着宁薇，心中百味杂陈。他之前还觉得自己水平很强，现在跟宁薇比起来，只觉得自惭形愧。

    “愣着干什么？穿隔离服再试试！”宁薇边着边往身上套护士的隔离服，现在他们因为玫瑰刺束手束脚，隔离服或许能起到一定作用。

    唐辉和习菁全都学着宁薇穿衣服，又再次回到肖柔房间。

    习菁祭出道具，可以让她的速度和力量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也是她某一次三年考试中走了大运，仅靠随机就摸出了这个逆天道具。

    穿着防护服的三人顶着玫瑰丛冲了进去，然而还不等他们靠近女鬼，地面上的玫瑰就疯狂生长出藤蔓，竟然形成一个个鸟笼一样的囚牢，将他们困在其中。

    囚笼越织越密集，隔绝出一方天地，视野受限，甚至摸不清外界的情况。

    囚笼的藤蔓已经不是单纯的植物，而是像钢铁一样坚硬。

    宁薇已经使用过一次离魂，现在仅凭肉身实力很难冲破玫瑰囚笼。

    好在囚笼虽然密集，但毕竟是藤蔓编织而成，依然留有的缝隙，宁薇摘下戒指，对白泽道：“你先出去稳住情况，我再想想办法。”

    白泽：“交给我就好。”

    戒指从缝隙里挤了出去，瞬间化作人形，向着房间中央的女鬼而去。

    女鬼惊讶地看着白泽，无法从记忆中搜索出这人的身份，干脆作罢，只把他归类于需要复仇的目标。

    女鬼下手毫不留情，白泽不得不全力招架。

    这个副本的女鬼可比二年级的黑白丑要强得多，攻击方式也更加多变，更让人难受的是满室的玫瑰都听她差遣，稍不留神还可能遭遇偷袭。

    好在白泽也是今非昔比，完全可以个平手。

    然而肖柔的生命还在飞速流逝，仅仅是控制住女鬼似乎并不能解决问题。

    囚笼内的宁薇也是眉头紧蹙，她知道暴力输出很可能起不到效果，但又一时间想不出克制的办法。

    女鬼的弱点是什么？家人？孩子？难道要绑了她的儿子作为人质，威胁她收手？

    不行，这么做恐怕会带来更加疯狂的报复。

    宁薇看着满眼的红，心情也不由自主的焦躁起来——玫瑰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们的神志，再拖下去，他们恐怕都要成为游荡的行尸走肉。

    都怪这些玫瑰！

    等等，玫瑰……

    宁薇突然想起一个办法，她立即拿出手机查询TM病症相关的资料。

    很快她就有了答案。

    “白老师！你找一下药剂，看看有没有两性霉素B或者伏立康唑！越多越好，洒在玫瑰上！”

    宁薇查询的是TM感染的常规治疗办法，她提出的两种都是比较好用的抗真菌药物。

    如果这些玫瑰代表着TM菌株，那么使用药物或许真的能起到效果。

    白泽听到宁薇的话便明白了对方所想，目前已别无他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他翻身撤退，向着备药处跑去。

    因为是ICU，储备的基本都是急救药物，但幸运的是，来此治疗的患者中有一位恰好是真菌感染，因此还留有尚未注射的药物。

    白泽捞起两瓶药，用生理盐水混合后装入喷瓶，又快步跑回肖柔的房间。

    细密的雾气从喷嘴溢出，撒在关着宁薇的玫瑰囚笼上。接触到药物液滴的玫瑰明显开始衰败，简直比除草剂还要立竿见影。

    但喷雾量实在是太少，白泽放弃喷头，直接将液体撒在囚笼上，这一次玫瑰花迅速变黑凋落，形成一道缺口。

    宁薇从破口处脱出，松了口气：“居然还真的可以。”

    白泽：“但药物不多，不可能把这里的玫瑰清理完全。”

    宁薇表示了解，指着旁边的囚笼：“先把唐辉放出来。”

    剩下的药剂刚好放出唐辉，宁薇将人推向房门方向，言简意赅：“调抗真菌药来！越多越好！”

    唐辉出来的时候白泽已经不见身影，而宁薇和白泽的意识交流无需发声，因此唐辉只以为刚才是宁薇想到办法，配药救人。

    “我立即去办！”唐辉离开房间，作为医生，他还是有办法开药的，只是夜间药局不送药，他必须得自己去取。

    只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女鬼的表情出现惊恐，显然是害怕对方真的调来足量的药物，也自然不会允许他就这样离开。

    她向着唐辉袭击而去，势要将他留在这里。

    宁薇见状也扑了过去，她向后甩手，白泽便化形拦住女鬼，而宁薇则是一脚踹在唐辉的屁股上，帮他躲开一记玫瑰花的攻击。

    唐辉摔出监护室，身体吃痛，但他分得清缓急，连头也没回便爬起来向着电梯而去。

    女鬼还想追出门，但在宁薇和白泽的夹击下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双方基本维持平衡。

    突然，尚在工作的体征监控器发出刺耳的鸣叫，宁薇转头看去，眉头倏然蹙起。

    ——肖柔的心率清零，归为一条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