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59章 自私 “我们三个注定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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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中殿东南角的山川楼建得极高, 与观云台不同,又有相同。观云台的云中日出壮观辽阔,山川楼则触目桃花, 也不失为壮观。

    山川楼不是观赏雾山桃花的绝佳之处,却是云中殿唯一能见此桃花之景的地方,亦是森禾的住处。

    此时, 森禾斜躺在窗边的软塌上,一手支着头, 一手珍视地抱着一束桃花, 眼底满是迷惘。

    如今的一切真的是她想要的么?是的吧?

    云中殿的每一个角落她都熟悉得不得了, 山川楼是她亲自挑选的地方, 离桃花的住处很近, 离清衍的住处很远,

    许是为了照拂她帝君之名的面子, 大婚之夜,清衍舍近求远宿在了她这里, 圆房顺其自然,其实谁都没有那个心。

    她知道新婚第二夜, 清衍在岚烟那处也是如例行公事一般, 因为之后,清衍便独守云中主殿, 哪处也不去,谁也不见。

    森禾甚至能够想到岚烟愤怒阴郁的表情, 好在她也识趣地没来山川楼烦她。

    这场三人的婚事荒唐无比,没有一个赢家。

    森禾倏地看向怀中开得极盛的桃花,看着看着,思绪仿佛又飞到了从前兮故将桃枝送到她手里的场景。

    这桃枝, 原本是要赠予清衍的吧,就算不赠予清衍,兮故也定是怀着想要与他同赏的心思的,可世事难料,这束桃枝落到了她手里,而她,养这桃枝一养便是数数年。

    她是司木的神君,即使是一束被人折下的桃枝,她也能养得极好,虽然她没能成功救活神女虚桃花仙境里的桃花,这桃枝却一直被她娇养着,哪怕后来直到兮故弃神入魔了,她也没动半点要丢弃它或摧毁它的意思。

    如今呢?

    如今也不想。至于为什么,它不知道。

    或是在这寂寞清冷的雾山,它是她的陪伴。

    森禾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视线被手腕上的红绳吸引了去。

    她蓦的一愣。

    这红绳还是坤岩在月老处求来亲自为她系上的。

    与清衍的婚事匆忙,她虽立场坚定,在准备婚事的时候却有些心不在焉,虽然这让她像个笑话,可事实的确如此。

    带着坤岩求的红绳同清衍成婚,这实在是讽刺。

    森禾心中一阵恶心,她坐起身子,飞快地将手腕上的红绳解下,在要丢弃之时却又犹豫了。

    最后她还是没有将它丢出窗外,木然地将红绳系在了桃枝上,结尾了个死结。

    做完这一切,森禾低低笑了出来,笑声中是不加遮掩的嘲讽之意。

    瞧瞧她都做了些什么,她终究成为了曾经那个自己最厌恶最看不起的人。

    这时,一个身着青衫的仙婢走了进来,在她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后,不急不缓地开口道,“帝君,上神来了。”

    森禾眼眸微动,随后淡淡道,“让他进来吧。”

    仙婢应了一声,缓缓地退了出去。

    不一会,清衍就走了进来。

    森禾抬眼看他,他看起来仿佛还是她记忆中那个清冷孤傲的清衍上神,片刻后她又暗暗地摇了摇头,他的眉眼比以前还要冷淡些。

    清衍看着榻上的人,忽的想起她曾经也是活泼爱闹,如今这副模样却与从前南辕北辙。

    又过了片刻,他率先开口破平静,“森禾,若在雾山住的不舒心,你可以...”

    他还没完,便被断,“在哪里都是一样。”

    森禾抬眸与他四目相对,眸中一片寂寥,“难道不是么?”

    清衍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毫不避讳她的目光,“森禾,你永远是自由的。”

    森禾凝视了他一瞬后,移开视线苦笑了一声,眼中满是苍凉,“是啊,在你心里,我永远是自由的。”

    自顾自的画地为牢比被人囚禁还要可怕,在别人眼里是自由的,在自己心中却被永恒禁锢。

    紧接着,她再次听到清衍的声音,“森禾,我知我欠你诸多,但一码归一码,你...”

    清衍欲言又止,顿了顿,还是继续了下去,“你原本可以有很好的日子,真的不必为我做到如此地步,你知道,我并不喜欢你,我以为你早就放下了。”

    森禾顿时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地抬眼看他,他平静的眼神刺入她心底。

    片刻后,她站起身子看着他,喃喃开口,“清衍,你是想,你从来不需要我做这些牺牲,我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我自以为是,你并不领情是吗?我做的所有一切只会让你觉得有所亏欠是吗?”

    清衍闭了闭眼,不想瞒她,坦然道,“是。”

    虽然她心中知道答案,但在他那个‘是’字落地的时候,森禾还是忍不住颤了颤身子,恍若置身寒冰炼狱。

    冷极了。

    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冷过。

    抬眸间,清衍的不忍和残忍同时闯入她眼中,森禾低低地笑了出来,面上却一片冷然。

    “清衍啊清衍,你是不是觉得,寂云的条件你都完成了,你,我,岚烟,我们三个就不必再困在一起了?”

    闻言,清衍微微垂了垂眼眸,薄唇始终抿着,似乎没有要答她的意思,森禾却知道,她对了。

    “清衍,青烟阁比我这近,想必你已经找岚烟谈过了吧,我倒好奇,你会同她些什么?毕竟她那张温顺的皮早就被扒下去了。”

    森禾那双眼睛仿佛看穿了一切,清衍淡淡地移开视线。

    森禾第一次同情起岚烟来。

    岚烟虽有城府心计,也做过那么多的错事,可到底她对他是存有真心的,恐怕她从来没有想过,清衍会在与她有了夫妻之实后与她断干净吧。

    森禾冷冷地看向清衍,意味深长,“上一次是我自己将自己变成了四界的笑话,这一次,你要亲自让我沦为四界的笑柄是么?”

    他们这算什么?负心人聚集地?

    清衍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我此生再无法动情,你留在我身边也不过是受苦。”

    着,他顿了顿,又道,“森禾,你与岚烟二人,我都不会相逼,我也没有资格逼你们,我...”

    森禾再次断,声音冰冷若寒潭,“既如此,清衍,我们三个注定只能被困在一起互相折磨,永远。”

    清衍惊愕地看着她,又听她森然道,“清衍,你想抽身离开,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事到如今,你再也不可能抽身了,无论是我还是岚烟,都不可能再放过你,收起你那些自私之极的想法,就算是煎熬,谁也不能抽身,反正,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是么?清衍。”

    清衍心中一惊。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姿态的森禾。

    清衍突然有些颓然,眼睛缓缓绕过她看向窗外。

    窗外桃花繁盛,窗内人心却颓败了。

    他原以为,只要他鼓起勇气向前一步,他们三人都还有机会,今日的一切却明明白白的现实送到了他面前。

    没机会了,他们谁都没机会。

    清衍没有再看森禾,也没有再同她一句话,认命似的走了出去。

    就这样吧,让他们三个困在一处,各自寂寞腐烂。

    待清衍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内后,森禾微微动了动脚,下一瞬猛地跌倒在地。

    半晌后,她伸手去抚自己的脸,不知何,泪已满面。

    另一处的岚烟却不像她。

    清衍离开青烟阁后,她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摔东西。

    此时她依旧一脸气愤。

    凭什么?!

    清衍凭什么这么对她?

    与森禾同一天嫁给他,她也毫无怨言,她自问她嫁入雾山之后,一直安分守己,没有再向从前一样乱发脾气,也没有再对仙侍摆架子,更没有去招惹森禾半分。

    清衍还要她如何?

    她为他做到如斯地步,他竟然还要将她赶回清御府。

    想到先前清衍同她的话,岚烟眼中一片幽暗。

    赶她回清御府?

    他妄想!

    即便是死,她也要死在雾山!

    更何况她的婚事可是天帝下旨赐的,他亦同她有了夫妻之实,如今还凭什么这么对她?当真以为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么?

    越想越气,岚烟一屁股坐在圆凳上,怒睁着双目,置于桌上的手紧握成拳。

    她已经嫁给他了,除非她灰飞烟灭,不然她生生世世都不会放过他的,哪怕是痛苦纠缠,她也不会放过他的,与其她一个人终日痛苦,不如大家一起痛苦。

    谁也别想好过。

    这时,先前被她派去探清衍动向的仙婢走了进来。

    “夫人,上神自咱们这离去后便去了山川楼,”

    听着这声夫人,岚烟觉得呼吸顺畅了不少,要知道据她所知,山川楼的仙侍包括云中殿的仙侍,称呼森禾都还是称呼帝君,他们却是应她的要求称她为‘夫人’,她的身份是清衍的妻子,可是听到仙婢清衍去了山川楼,岚烟稍稍平息的怒火再次烧了起来。

    “他在山川楼待了多久?出来时是何表情?山川楼中可有什么动静传出?”

    仙侍名唤丝微,是自清御府追随而来的仙婢,自幼便跟着岚烟,对她这模样已经司空见惯了,即使她面目因愤怒有些扭曲也没有感到害怕,只如实地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了出来。

    “上神并未在山川楼待多久,只是山川楼都是森禾帝君的人,奴婢术法低微,无法靠得太近,只能远远地瞧着,对楼中动静不大了解,不过上神自山川楼出来时面上好似是平静的,无甚表情,许只是同森禾帝君叙旧了一番,毕竟上神与森禾帝君从前就相交匪浅。”

    听了她的话,岚烟狠狠地瞪了过去,愤然道,“叙旧?在青烟阁气了我一通,跑去山川楼叙旧?”

    丝微弯着腰,不敢接她的话。

    方才是她多嘴了。

    岚烟气了半晌后,抬眼看向丝微,“入云中多日,我还未曾拜访过她呢。”

    她口中的那个‘她’,她不指名道姓,丝微也知道指的是森禾帝君。

    岚烟收回视线,缓缓看向门口,似笑非笑道,“走!咱们去山川楼。”

    着,她就站起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