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要凭只手挽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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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工作人员震惊的目光中,江祺枫客客气气地把自个儿招来的贵客请进了场内。

    “叔,您要不要上后台看看?”江祺枫笑着问。

    楚谦声却是面带嫌弃白了他一眼:“我有票还去什么后台,你给我带路找找座位,我就在底下看。”

    江祺枫一惊,连忙苦笑着:“我哪能在台下晃悠,您且进去,里边儿有工作人员指引的。”

    “得。”楚谦声不多为难他。“我随口一,还能真让你麻烦啊?走喽。”话音落罢,他在江祺枫的注视下扬长而去,进了观众席。

    ——

    将近十点,后台的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演出进行到现在,就剩下江祺枫和温祺玉的节目还在候场了。

    人生中第一次独挑大梁,第一次商演攒底,台底下还有同行前辈看着,公开处刑,换做谁能不紧张?

    但两人都称得上稳重,心里头再紧张,冷汗浸湿了后背,表面上依旧是平静如止水,坦然等待着接下来的演出。甚至这些紧张感会化为力量,让接下来的节目更加精彩。

    掌声起,二人身着银红色大褂前后上台,两个年轻的面孔在聚光灯下异常耀眼,修身的长衫将男子身上隐藏的儒雅之气展现的淋漓尽致。

    双祺社相声演员江祺枫。

    双祺社相声演员温祺玉。

    上台鞠躬……

    这不是两人不是第一次站在千人场的大舞台上了,却还是被底下几乎座无虚席的场面激出了一腔热血。

    在热血沸腾时道出的一字一句,似乎比平时更多了些少年意气,又似乎还多了些江湖豪情。

    观众席前排架着几台「长枪短炮」,台上演员的一字一句一言一行在镜头里都能放大百倍。

    楚谦声嘴角笑意愈发深邃,眯着眼堆出了一脸褶子;

    “你看看,我的吧,他俩还不错。”

    他身边女人面色平静,带着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台上的表演,这样严肃又不苟言笑的形象与相声演出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许久,热情地掌声及放肆的大笑充斥着整个剧场,而那表现得极其冷静的女人突然压低声音问;

    “谦声,这是你学生?”

    “当然不是,这可是张老师的徒弟。”

    ……

    整场商演的最后,那段演奏方式新奇的古调陈词散发着独特的魅力,吸引着台下年轻朝气的观众。

    让传统的乐章朗朗上口重新回到年轻人的流行圈,这一项艰难的追求,双祺社成功了。

    演出结束,观众意犹未尽,可毕竟已是深夜。

    今夜,于很多人而言,注定是不眠之夜。

    或许是激情澎湃难以入睡。

    或许是思绪万千辗转反侧。

    或许是倍感压力不得安枕。

    ……

    前夜商演散场之后,双祺社众人收到了主办方的邀请,在场馆不远处的餐馆聚餐庆功。桌上不乏大鱼大肉,当然也免不了不醉不归。

    于是,次日江祺枫睁眼时已是中午十一点,窗外骄阳似火。

    “咱是今晚的航班吗?”他问道。

    温祺玉比他先醒,此时正坐在落地窗旁的沙发上喝着热茶。“是啊,末班机。”

    “哦。”江祺枫了然,随口应到。

    昨夜喝了不少酒,回来自是倒头就睡,今儿醒了第一件事当然是洗澡换衣服,去一去身上的酒肉味。

    等江祺枫穿着浴袍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也该是退房的时间了。

    在南京的最后几个时,大伙准备各玩儿各的,晚上直接机场见。

    “师哥,我今儿是逛不动了,咱找地方歇着吧。”温祺玉一改前两天的朝气,满脸疲惫道。

    江祺枫自然是没有异议,点头答应了。

    但,他怎么总觉得忘了什么事?

    苦思冥想许久,仍然毫无头绪。

    也罢,大概不是什么要紧事。这么想着,江祺枫和温祺玉两人就在机场附近的咖啡馆里待了一下午。

    直到将近凌,双祺社一行人过完安检、顺利登机,坐在座位上准备起飞时,江祺枫才猛然惊醒。

    想起来了!

    楚谦声让他回北京前去一趟,有东西要带给师父!

    “咱把五叔给忘了。”江祺枫愁眉苦脸道。

    温祺玉一愣,很快也想起来那天夜里在秦淮曲社的情形。

    只是眉头一皱,很快又舒展开来。“跟您老人家一声不好意思吧,甭管什么东西东西快递寄回去也要不了几个钱。”

    江祺枫心里明白只能这样了,不再多言。

    ——

    回到熟悉的北?京城,只有一天时间休整,接着该照常演出了。双祺社的园子整整五天没有开演,今儿终于又热闹起来了。

    随着第一场商演落幕,无数的照片返图及演出片段视频在网上广为流传,饱受好评,同时也存在着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听双祺社商演落幕的第二天,东城茶社鼓楼店的剧场里就传来了讽刺的声音,似乎是在嘲弄某些同行迎合年轻人,不伦不类。

    “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江祺枫笑叹一声便也罢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

    那陷入低谷沉寂了一个月的曲阑社,这些天时不时传来一些风声。

    一会儿是昔日红人刘笙暗里收了徒弟,按辈分是第三辈了。

    一会儿是谁谁被班主除了名,直接转行了。

    一会儿又是张修明似乎有意让贤,自个儿退休出国享清福去了。

    种种法,不知真假。

    回来之后连着两天演出,好不容易再轮到休息日,江祺枫又提着新鲜水果去了张修明家。

    一来身为徒弟本就该时常拜访恩师,二来他也忍不住听听曲阑社到底走到哪一步了。

    门铃响了三声,却没动静。

    “先生?”他拍了拍门板喊道。

    里面依旧没动静。

    “师父!”他又喊了一声。

    这门纹丝不动,他身后的那扇门却开了。

    江祺枫被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一眼,是个衣着普通的女人,只见那女人扶着门框将他量了个遍。

    “别喊了,老张没在,好些天没回来了。”

    江祺枫一惊,师父好端端的怎么会几天不回家呢?不会真像传闻的撂挑子出国了吧?又想起楚谦声提起的,张修明的女儿在国外,似乎还真得通。

    可是……他印象中的师父,从来不是会临阵脱逃的人。

    张修明一手创下曲阑社,发展至今十数年,怹老人家是劳心劳力日夜辛劳,再艰难的路都走过,又怎么可能因为一次风波就此撒手不管呢?

    江祺枫犹豫地上前两步,试探着问那女人:“您知道怹上哪儿去了不?去外地了吗?”

    女人皱着眉头回忆了一番。“应该不是,他出门的时候我正好出门儿买菜,他还是平时的扮,也没见他带多少东西。”

    江祺枫松了口气。

    那就好猜了,八成是在曲阑社和文旅部门之间周旋,顾不上回家。

    “得嘞我改天再来,谢谢您。”

    ——

    曲阑社的人不待见江祺枫,江祺枫也不会去讨不痛快,至少现在不会去。

    师父有难,他有心无力,实在苦恼。

    “别想了,就按你最初定下的计划,稳住自己,等师父回来。”

    听见声音,江祺枫下意识抬起头,温祺玉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还跟他递了一贯冰可乐。

    “好吧。”他心里微微一暖,随即突然转了话锋。“如果换成热茶我会更开心。”

    温祺玉顿时气结,“好家伙我好心安慰你怕你难过,你还挑三拣四!老头!”罢转身推门要回自己房间去了。

    “好了我没不喝,开开玩笑嘛。”江祺枫急忙伸手拉住他,把人拽了回来。抬头看这满是愤懑的神情,不禁笑:“别急着走,陪我听会儿戏呗。”

    温祺玉面上仍然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脚下却没有再离开的意思。

    江祺枫了解他脾气,便乐呵呵道:“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温祺玉没话,却是松开手推门出去了。江祺枫一怔,今儿不会是翻车了吧?他了解自个儿师弟,平时可没这么大气性。

    正当他一脸茫然时,温祺玉去而复返,手里还多了两盏热茶。

    “听戏却是是喝茶更趁气氛。”他道。

    江祺枫哑然失笑。

    此时夜深人静,谁又能想到两个年轻人住的屋里正放着上个世纪的旧戏陈词?

    “叹英雄枉挂那三尺利剑,怎能够灭胡儿扫荡狼烟。”

    这段录音伴随着吱呀声婉转入耳,只听音质就能想象它有多老。

    ……

    “苍天未遂男儿愿,要凭只手挽狂澜。”

    听至此处,隐约能听清似乎有三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在唱着。

    两人相视一笑,眼神中微光闪过,更多了些毅然和坚决。

    要凭只手挽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