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我想健健康康地陪你成为帅老头
“你问过的意思吗?”郁临莘身子挺拔如白杨, 逼迫自己直视眼前的男人。
庄诚辉皱了皱眉,“他还是个孩子,孩子很容易被新奇的东西吸引, 也很容易被转移注意力。”
郁临莘极不喜欢庄诚辉谈论亭析时的态度, 好似亭析只是庄诚辉的附属品,不配拥有自我意识。
“是独立的个体,他能够凭自己的意志做出选择,除非亲口和我提分手, 否则我绝不会离开他。”郁临莘犹如一头露出尚未发育完全利爪的狼,目光坚定锐利,寸步不让。
庄诚辉半眯起眼睛, 唇角溢出轻蔑的笑, “我拭目以待。”
待到承载庄诚辉的汽车离开, 郁临莘伫立于寒风中, 背脊汗湿, 手指微颤。
他得那样信誓旦旦, 可庄诚辉的每一句话都如利箭, 狠狠钉进他的心墙, 他的堡垒破破烂烂,布满裂痕, 当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便会彻底分崩离析。
郁临莘未曾预料到, 那根稻草来得那么快又那么猝不及防。
同往常无差的放学时间, 亭析抱怨着郁临莘最近神出鬼没, 找不见人。
“你是不是偷偷干对不起我的事了?”亭析凑近他, 瞪着大眼睛问。
郁临莘脑中闪过庄诚辉的身影, 镇定地推开他的脸, 顺手捏了捏,“抱歉忽略你了,我不会做让你不高兴的事情。”
亭析笑逐颜开,“嘿嘿,哥哥你真好。”
他的笑容像孩子般干净明亮,似乎和庄诚辉的一样,亭析只是个孩儿,对郁临莘的喜欢单纯出于新奇,和得到一件新鲜的玩具没多大区别。
郁临莘心头一揪,“喜欢我吗?”
亭析毫不吝啬自己的喜欢,点点头:“喜欢,特别喜欢,超级喜欢。”
他歪头撞了撞郁临莘的手臂,可爱又机灵。
谁见了都会对他心生好感,笼罩着郁临莘的乌云,被太阳光驱散,亭析是他的太阳啊,表面上亭析依赖着他,其实是他依赖着亭析,是他离不开亭析。
郁临莘抬头目视前方,耳朵尖通红,不敢直视亭析的眼睛,少年人的双眸太纯澈,里面的喜欢热烈而真挚,仿若甘泉冲刷郁临莘的灵魂,近乎叫人承受不住,若非大庭广众,人来人往,郁临莘多想抱住亭析亲吻,诉满腔爱意。
然而,他的欢喜在发现方穗的刹那,烟消云散,心情自云端急速往下坠,望不见尽头。
方穗身穿一件宽大的黑色外套,时间匆匆流逝多年,他依然一秒认出,那是他父亲的外套,郁遥知曾穿着这件外套教他表演,教他学习,给他带零食回家。
一股莫名的寒意爬满脊背,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郁临莘的嘴巴仿佛被人用胶水粘住,无法开口。
方穗于人群中与他四目相对,阴郁疯癫的眼神叫人肝胆俱裂。
她要做什么?
她看到了什么
郁临莘心存侥幸,却瞥见方穗藏在宽大袖口下的刀刃,银光森寒,令人不寒而栗。
大脑嗡嗡嗡,有如无数鼎钟同时被撞响。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舌尖尝到一丝铁锈味。
“,我改天去找你,你先回家吧。”郁临莘手脚麻木冰凉,控制住自己的声音。
亭析不开心地嘟哝道:“又是改天,你好久没和我一起玩了。”
郁临莘余光警惕地锁定方穗,方穗竟一步步向他们走了过来,他的心顿时高高悬起,心脏跳到嗓子眼,朝夕相处的生母,叫他比见到面目狰狞的恶鬼更加恐慌。
“听话,我保证过两天抽时间陪你完。”郁临莘加快语速。
他听到了方穗的脚步声,可亭析仍未被他劝走。
冷汗顺沿他的额头流淌,亭析奇怪地看他一眼,“哥哥你很热吗?流了好多汗。”
亭析伸手给他擦汗,郁临莘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佯装淡定,“的确有点热,你家司机到了,快去吧,别让人久等。”
“哦,好吧。”亭析不情不愿地应下。
他转身走了几步,铮亮的刀子从方穗袖口下暴.露一半刀身,方穗面目可憎,追着亭析朝他刺去,然而往路边走的亭析丝毫未察觉。
与此同时,一只清瘦且具备力量感的手脾气抓住方穗手腕,干净利落夺下她中的刀,方穗全副心神凝聚在亭析身上,半点没注意到身后的郁临莘,郁临莘看着手中尖锐锋利的刀,浑身颤抖不止,宛若受伤的野兽,眼睛赤红,呼吸粗-重。
她怎么敢,怎么敢伤害亭析?
差一点,自己差一点就害了亭析。
郁临莘捏住方穗手腕的力道无意识中加重,她的手腕迅速青紫一片。
他头一次如此粗鲁的将人带回家,方穗持续谩骂,“变-态!怪物!我果然不该生下你!”
“滚开!恶心死了,你们都有病!”方穗头发散乱,咬牙切齿,“你们都该去死!”
一直以来,郁临莘告诉自己,方穗是爱他的,她只不过暂时生病了,等病好了,方穗便会恢复如初,和时候一样温柔,一样爱他。
直到现在,他一次次欺骗自己,美化出来的幻境终于破碎。
因为他喜欢同性,所以方穗恨不得自己去死,嫌他恶心,骂他是怪物。
而他全身心喜欢的那个人,不仅得不到自己母亲的尊重,甚至招来杀身之祸。
亭析做错了什么呢?
大概是认识了自己吧。
“一定是那个兔儿爷勾-引你的对不对?你是妈妈的好孩子,全怪那个男狐狸精,他犯-贱不要脸,他想男人,跑来祸害你。”方穗仿佛在服自己,又像在服郁临莘,但凡郁临莘点个头,把一切罪过扔到亭析身上,郁临莘就是她干干净净的好孩子。
郁临莘冷眼直视她,“你错了,我天生喜欢男人,是我喜欢他,是我一厢情愿犯.贱,借朋友的名头接近他,他单纯把我当做好朋友,我却日思夜想着当他男朋友。”
“不……不,不是的!”方穗无法接受,她挣脱叼绳子,捂住耳朵往后退。
“你骗我!肯定是他勾-引你,你看看他长得那副狐媚相,男不男,女不女,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玩过,你连女孩儿手……”方穗话到一半,口鼻被郁临莘死死捂住。
郁临莘目眦尽裂,手臂青筋暴起,愤怒冲昏他的头脑,他的力气大得出奇,方穗逐渐感到窒息,手脚并用地挣扎,苍白的脸涨得紫红,开始翻起白眼。
“砰——”
柜子上的鞋盒子落到地上,无数照片像雪花片一样纷飞而下。
郁临莘回神,松开手,扶着方穗坐到椅子上。
他蹲下身一张张捡起照片,手心颤抖,连照片也抓不住。
他差点捂死他的母亲。
或许他妈得对,他遗传了郁遥知的劣根性,薄情寡义,不配被爱。
照片上襁褓中的他依偎在方穗怀中熟睡,方穗低头看他时的笑容温柔灿烂,任谁都能看出她眼中的爱意。
为什么变了呢?
郁临莘收拾好鞋盒,回到房间。
尚未平静的内心,重新掀起惊涛骇浪。
亭析费尽心思亲手给他做的帆船,身首异处,碎了一地。
他的视线一阵模糊,零星的黑点闪烁,四周的氧气像被谁抢夺走,令他无法呼吸,胸腔憋闷到快炸开。
许久,郁临莘缓慢地挪动脚步,行尸走肉般靠近坏掉的帆船。
指尖抚过船帆,一点一点将它们的零件捡起,抱入怀中。
眼泪悄无声息滑落,他像是哑语者,即便疼得撕心裂肺,也只能静默地流泪。
年少的他,无能又软弱,什么也留不住。
这样的他,的确不配被爱,这样的他,拿什么去配他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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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郁临莘讲述当年他不知道的事情,亭析五味杂陈,宛如犯了心脏病,疼得厉害,郁临莘百般安慰他,都无济于事。
他靠在郁临莘怀中,哭湿整张脸,眼睛红肿不堪。
郁临莘亲了亲他的眼睛,“乖,都过去了,别哭。”
拇指替他拂去脸上的泪水,郁临莘试图逗他笑,“再哭下去,大眼睛快成一条缝了。”
亭析给了他一巴掌,抱着他继续哭。
此时,亭析完全能够理解郁临莘七年前的选择,前有狼后有虎,年少的郁临莘即使再早熟,再坚强,也仅仅是个孩子,光是活着就已经用尽全力。
虽然郁临莘几度试图转换亭析的心情,可亭析依然哭了一晚上,第二天起床眼睛肿得像核桃,根本无法出门见人。
隆叔给他煮了鸡蛋,郁临莘耐心帮他消肿,吃过早饭纪导的电话紧跟着来。
“抱歉纪导,我大概需要请几天假……”
亭析朝他摇头,郁临莘坚持自己的想法继续。
纪松很为难,男主角不在,拍摄进度拉不动呀。
亭析伸手,无声地朝郁临莘要手机,郁临莘迟疑几秒乖乖递到他手中。
“喂,纪导,我是亭析,郁临莘一会儿就去剧组,我情况有点特殊,暂时没法拍戏,明天应该能回去。”亭析雷厉风行地安排好他和郁临莘的行程。
“我想陪你。”郁临莘握住他的手。
亭析摇头,摸摸他的脸,道:“我没事,拍完这部戏我们去国外度假吧,我想健健康康地陪你成为帅老头。”
郁临莘瞳光浮动,仿若星辰闪烁,蹭了蹭亭析的手心,落下一个吻,“好。”
送走郁临莘,亭析拜托隆叔帮他查一下,庄诚辉郁临莘收钱的事情。
亭析笃定郁临莘不可能收庄诚辉的钱,毕竟他们初相遇,便是因为他想领养甜糕,郁临莘对每只猫非常负责,会尽量抽空亲自送猫上门,观察领养人家适不适合养猫,家里人对猫的态度。
郁临莘到他家,起先惊讶了一番,很快恢复淡定,认真考量他是不是真心想领养猫,家里人同不同意,确定一切没问题后,将猫交给他,并告知亭析,自己偶尔会回访。
亭析挺喜欢这个热心肠又长得好看的哥哥,期待他们下次见面,或许可以成为朋友。
可惜自那以后,郁临莘跟人间蒸发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若非亭析偶然遇上郁临莘兼职,想必他们大概不会再有交集。
而且,哪怕时隔多年,亭析依旧记得,郁临莘起初比较排斥自己,以前他不懂,直到外公去世后,他一个人过起苦日子,慢慢地他才明白,郁临莘大概觉得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根本没有必要来往。
如果郁临莘真像庄诚辉所言,是个贪财之人,他们相遇之初,他看起来那么好骗,郁临莘为什么不假意和他做朋友,从他这里捞金?
曾畏他们成长过程中遇见过太多这类人,哪怕提高警惕,仍然防不胜防。
一百万太少,郁临莘真想捞钱,怎么可能只要这点。
但庄诚辉堂而皇之叫亭析去查郁临莘的账户,令亭析比较在意,其中藏着什么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