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江乐也躺在司黎怀里，惴惴不安地在他胸口画圈圈。

    司黎没管他，任他做些动作。

    “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江乐也的声音闷闷的。

    司黎像是哄孩儿似的拍拍他的背，“睡吧。”

    “你害怕吗？”

    “有你在我身边，我怕什么？”

    “真的吗？”

    “真的。”司黎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我爱你，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我希望，我同样能给你这样的力量。”

    江乐也从他怀里钻出来，在他喉结上吻了一口，“可是对于未知的事情，一般人不都是会产生恐惧吗？”

    司黎扣住他的后脑勺，深吻了下去。

    窗外的月色依然明亮，这一回却羞怯地止步于窗台。

    深夜时分，好像有什么滴滴答答转动着，好像有什么飞驰而过。来不及看清，来不及抓住的，好像是时间。

    次日早上醒来后，有些事物发生了变化。

    江乐也呆愣看着面前的司黎，伸出满是皱纹的手摸了摸司黎同样满是皱纹的脸，又摸了摸他花白的头发，随后在他脸上掐了一把，“认真的吗？”

    司黎感觉到疼，点了点头，“好像是真的。”

    江乐也咳嗽了几声，有些气喘，他一边穿衣服，一边掀开被子下床，“我在做梦吧？”

    司黎看着江乐也颤颤巍巍的动作，想立刻下床去扶他来着，结果动作一猛烈，听到骨头“咔擦”一声，他闷哼一声，立刻撑住了身子。

    “你没事吧？”江乐也转过身来问他。

    “没事。”同样是苍老的声音，有气无力。

    费劲地穿上衣服之后，江乐也坐回了床上，气喘吁吁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我现在看起来多大年纪？为什么就穿个衣服也这么累？”

    “目测八十。”司黎开始穿衣服，随后问，“我呢？”

    “同样帅气的八十岁老头儿。”江乐也歇了一会儿，起身走到窗户前，外头依然满地鲜花，好像什么都没变。

    从房间出来后，他们不止他们两个，其他人的外表都发生了改变。

    大家脸上已经没有惊讶的表情，好像因为年龄突然增长而使得内心平静。

    长条餐桌上，不再见一个年轻人的模样。每个人都是一副饱经风霜、经历过沧桑岁月的无以言表。

    江乐也费劲地嚼着嘴里依然香气扑鼻的鲜花，这会儿才恍然大悟，“原来安享晚年是让我们安享晚年的意思，这回可有意思了。”

    “可是为什么呢？”金天在一旁同样费劲地嚼着鲜花，“这人突然老了，牙口也不好了。”

    司黎没有吃东西，而是摩挲着江乐也满是皱纹的手背，眼眸里一片平静。

    江乐也喂了一口食物到司黎嘴边，“吃点儿，年纪大了，不吃不行的。”

    司黎将食物吃下，还是面色平静。

    江乐也放下筷子，和他十指相扣，“你不是，有我在你身边，你不会害怕吗？”

    “我没有害怕。”司黎对上江乐也的视线，“只是我想到，我们也会像那些老人一样死去。”

    “身上长满鲜花，挺浪漫的。”江乐也笑了笑，提前感受到了老年生活，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因为万一他活不到这个年纪呢？能就这样感受一两天，也挺好。

    “我是希望我们可以白头到老，但是得是四五十年以后，而不是现在。”

    “可我们目前是被动的，不是吗？”江乐也的神情也落寞下来。

    一旁的金天看到他们要死要活的，突然插嘴道，“开心点儿呗，好不容易有了老年体验卡，提前感受一下不也挺好？”

    “你想一下，待会儿你可能就会倒在某个地方动弹不得，并且有无数藤蔓花朵从你身上生长出来，你开心得了？”梁西同接了话。

    穆格搂了搂梁西同的肩膀，“同哥，你这老了怎么话还这么一针见血？”

    “不爱听了？”梁西同白他一眼。

    “不会不会。”穆格赶紧赔笑，“同哥什么我都爱听。”

    早饭过后，江乐也和司黎坐在外头。

    阳光洒在肩头，微风阵阵，惹得人有了点儿困意。

    江乐也闭上眼睛，好像在风声中听到了什么东西穿破什么皮层的声音，好像非常响亮刺耳，好像就是从耳膜中穿透出来了似的。

    可是这一刻，为什么没有闻到花香了？

    真奇怪。

    脑袋里撕裂般的疼痛怎么有些不真实？呼吸之间怎么是冷热交替的气息？

    他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忽远忽近的，有些急促，有些耳熟。

    想应声，但是喉咙里有些干涩，没发得出声音来，他只是嗫嚅着嘴唇，给出了一个反应。紧接着，他又动了动身体，疲惫，非常疲惫。

    “乐也。”

    这一声他听清楚了，是司黎的声音。

    他闷哼一声，费力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刺眼的阳光，鼻尖闻到的是消毒水的味道。

    他眨了眨眼睛，注意到周围的装潢好像是在医院。

    医院？

    他咳嗽了两声，发现喉咙里确实是疼。

    想撑着身子起来的时候，他突然被人扶住。

    转过头，是司黎。

    “结束了。”

    江乐也的眼里带着不可置信，“结……结束了？”

    “对。”司黎紧紧抱着他，“都结束了。”

    “所以……现在是真实的？”

    司黎点头。

    江乐也勾住他的脖子，仰头吻了过去。

    窗外阳光明媚，是一个精彩绝伦又真实万分的世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