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6

    夜幕四合时，洛迟鸢在河边找到了洛羡和时慕。

    两个少年并排坐在一起，正着什么。洛迟鸢停下脚步，靠在旁边的树上等待。他原本无心偷听他们的谈话，但两人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并没有发觉到他的到来。

    时慕捡着脚边的石子，一颗一颗地往水里丢着。

    洛羡盘着腿，双手插在衣兜里，看着水面上的点点涟漪。

    “慕，回去吧。”

    “不要，”时慕鼓了鼓腮帮子，闹别扭的时候又显出几分孩子气来，“你别误会，我不是在闹别扭。”

    洛羡还肿着眼，眼睛胀胀的有些难受，他瞥了一眼时慕比他还夸张的眼睛：“好吧，你没有就没有。”

    时慕涨红了脸：“就算是在闹别扭……我也不是为我自己。”

    “我知道啊，”洛羡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摩挲他的手背，“谁也不可能为了我们自己生老爸的气不是吗？”

    时慕点点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时慕终于还是忍不住问：“爸爸会原谅老爸吗？”

    洛羡摇头：“我不知道。”

    “……”

    “不过也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吧，爸爸他只是……只是……”洛羡迟疑了一瞬，“慕，你觉得爸爸他爱老爸吗？”

    “爱吧……不爱吗？”

    “我不知道。”

    “爱的吧，全天下也只有老爸可以让爸爸闹别扭啊，爸爸对谁都不会闹别扭，只有老爸是特别的。你还记得那次的笼包事件吗？”

    洛羡有些意外，时慕居然还记得那么早的一件事。那时候他才四五岁吧。

    有段时间洛迟鸢胃口不好吃不下饭，晚上做梦不知怎么梦呓着念叨起了前段时间回金沙市时吃的笼包，恰好被时冕听到，他觉也不睡了连夜飞的去买，回来的时候车开太快不心追尾，人倒是没事，就是车撞得有点严重，也没告诉洛迟鸢，偷偷让沈凉送去修了。后来洛迟鸢在车里看到了维修单，电话问了几个助理，虽然谁都不敢，最后还是被他查出来了。

    从那之后洛迟鸢再也没碰过笼包。

    有一次早上睡晚了时间赶不及，时冕匆匆出门只买了笼包回来，洛迟鸢一口没吃，时冕才察觉不对，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绷着脸就出门了。

    后来过来接时冕的沈凉听时冕纳闷地嘟囔了几句，一下就把他点醒了。

    “洛师弟这是吃出心理阴影了吧。”

    前因后果一，时冕笑得跟朵花似的跟洛羡和时慕：“你爸爸这是心疼我吧，是吧？”

    洛迟鸢这个人，感情从不外露。

    他什么都喜欢藏在心里，他从来都是做多过，他可以毫无保留地付出，也可以偷偷为你心疼，但嘴上不，只凭你去看，看得到看不到那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也只有对着两个孩子的时候，才好一点。

    以至于孩子们心里也总会有的疑惑，毕竟时冕的感情是强烈的让人无法忽视的，而洛迟鸢的感情则是细水长流，有时冕的对比，孩子们还太，无法确切地明白他到底爱不爱。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

    他是在乎时冕的。

    孩子们还分不出爱情和亲情之间细的差别。

    而时冕置身于局中，不敢盲目自信。

    所以到现在，一家人除了洛迟鸢，谁都不知道，他对时冕的感情到底算什么。

    只是洛迟鸢在那次的笼包事件里的态度，倒是和四年前离婚后几乎如出一辙。

    “你爸爸会让老爸留下来吗？”时慕声问。

    “想知道就回去吧。”

    “……”

    “怎么，这时候知道担心啦？”

    “我也不想的，”时冕扁了扁嘴，“我是想见他，想见的不得了，可他让爸爸伤心了。如果非得选一个，我肯定选爸爸。老爸是alpha，他更坚强一点。爸爸虽然看起来什么都能扛，但是你也知道，爸爸心里一直都不好受，你忘记爸爸以前总要吃‘维生素’才睡得着吗？我们要和爸爸站在一边，坚定态度，不然老爸永远都学不乖。”

    “老爸这么做，全都是为我们。”

    “所以爸爸才会生气啊。”

    洛迟鸢睁大眼，不敢相信自己都听到了什么。如果他没有理解错，那两个孩子，一个十一岁，一个九岁，他们什么都知道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所以他们不再提时冕。

    他们甚至连他为什么会带着他们来到H国都揣测得出来，什么不什么不问，只是默默陪伴着他。

    这两个孩子，怎么可以这么懂事呢……

    洛迟鸢觉得心疼的厉害，又觉得很温暖。他们的家庭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残缺的，可这两个孩子的成长真的很惊人，智商也好，情商也好，都是普通孩子所没有的，在这一刻他才真的意识到，顶级alpha和顶级omega的后代真的和普通人不同。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即使他们短短的十年的人生里，大部分的时候身边都只有一个父亲，但他们都是在满满的爱意里长大的，即使和时冕分开了四年，但他们alpha父亲对他们的爱，早就已经种在心里。

    再成熟的孩子，在某方面仍旧比大人简单，他们是非黑白分得很清，比起患得患失的大人，他们知道自己被爱，所以可以有恃无恐。

    “我们回去吧，天都黑了。”

    “好吧……”

    “放心吧，他们总有一天会和好的。”

    “我知道，我不担心。”

    “不担心眼睛都肿啦？”

    “还我，你还不是一样，你哭的比我都厉害呢！”

    “哪有，明明是你哭的厉害，你看你的眼睛，明天绝对会肿成笼包！”

    “嘘，别提笼包。”

    “……是口误。”

    洛迟鸢躲在树后，直到两人走远，才从旁边绕了一个大圈，装作刚出来找他们一样和他们“偶遇”。

    一手牵着一个往回走。

    时慕期期艾艾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爸爸，他……回去了吗？”

    洛迟鸢淡淡“嗯”了一声。

    时慕低着头，抱住洛迟鸢的胳膊。

    “你想让他留下来吗？”

    “没有！”

    否认得太快，一看就是口是心非。

    洛迟鸢无奈地笑了笑，抽出手，搂住两个孩子的肩膀。

    “他就住在广场那边的旅馆，你们如果想见他就去找他吧。”

    时慕下意识想摇头，被洛迟鸢按住了脑袋。

    “早，慕，他是你们的alpha爸爸，不管我和他之间有什么矛盾，你们都不用偏袒谁，我们同样爱你，同样为你们付出，你们的爱也应该是同样的，站队不是个好习惯，你看你们老爸——”

    洛迟鸢的话戛然而止。

    “早，明天带慕去吧，他……很想你们。”

    洛羡仰头看着洛迟鸢的脸，他表情很淡，有种淡淡的忧伤，又有种淡淡的喜悦。

    虽然很矛盾，但洛羡似乎能够明白他的心情。

    就好像一边闹别扭又一边舍不得时冕的时慕一样。

    再见到时冕，洛迟鸢，心里其实也很高兴。

    回去了虽然冰敷过，但毕竟哭得太狠，第二天洛羡和时慕果然不出意外地眼睛都肿起来了。

    好在是休息的日子，美术班不上课，两个人又冰敷了一下，吃完饭，洛羡就在洛迟鸢的暗示下拖着时慕出了门，两人骑上公路车，去了镇广场的旅馆。

    镇上的旅馆都不大，时冕下榻的是一个三层楼，一层楼四间房，主人一家也住着，与其是旅馆，不如是民居，毕竟镇上很少有外人入住，建造太大的酒店根本没必要。

    镇上的居民之间都很熟悉，尤其是他们一家在镇上有名气，一路上遇到的人即使隔着老远也要跟他们招呼一声，等到到了旅馆的时候，两个人的车把上已经挂满了姐姐婶婶们自己做的蛋糕饼干之类的零食。

    把车停在不碍事的角落，洛羡一手拎着吃的一手拉着别别扭扭的时慕，和住在一楼的旅馆老板一家了个招呼，又得到了主人家赠送的两根香肠。

    于是当时冕开门，看到洛羡手里的一堆食物时，一阵感动。

    “这是……”

    “来的时候路上邻居们送的。”洛羡。

    “……”时冕眼里的星星没了。他苦笑了一下，是啊，洛迟鸢连家门都没让他进，怎么可能给他准备早点呢……

    把两个孩子让进房间，时冕关上门，走进来时看了一眼时慕，时慕别开脸，看着窗户。

    房间不大，一张床一个桌子两把椅子，浴室很袖珍，也没做干湿分离，堂堂时氏董事长住在这种旅馆，出去都没人信。

    不过归，房间收拾得跟干净，床单也是消毒晾晒过的，没有一点异味。

    昨晚睡得很晚，时冕也才刚醒，去浴室里洗了个脸，洛羡已经下楼问老板借了盘子，把蛋糕香肠装盘，又冲了一杯免费提供的咖啡，摆在了桌子上。

    时冕从浴室里出来，看着这一幕，心里又是不上的滋味。

    孩子们，都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