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撑一支长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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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明月在, 曾照彩云归。

    --[北宋]晏几道

    旧时曾道:“德至草木,朱草生,木连理, 以此为吉祥之兆。”, 连理一词更成为爱侣间爱恋和美的代名词。

    顺着观光步道往北,攀上几十级石板道, 就到了连理塔。

    连理连理,顾名思义,double幸福。连理塔就是如此,之前只见高耸云端的主塔,来到景点才发现塔基连着另一座塔。

    听景区的讲解员介绍, 高的塔代表玄 * 宗,矮的是杨妃。

    两座塔围着铁栅栏,游客只能绕着四周瞻仰游览。塔前面放着天地炉,里面香火缭绕,风微微一吹, 呛人的香灰四散。

    有连理塔, 自然就有连理观。果不其然, 拾级而上就是一座道观。门口的匾额上面烫着鎏金大字:连理观。

    许笳自幼跟随父亲研习史书, 对有唐一代的历史颇感兴趣。野史正书都了解一点,玄宗之所以和杨妃情投意合, 实乃两人对道教兴致相投。

    爱侣间如果有共同的喜好, 言语投机、畅快谈话, 肯定琴瑟和谐,松萝相倚。

    望着拾级而上的三三两两情侣,纷纷将同心锁挂在道观大门旁边的银杏树红绳,许笳手握相机, 忍不住记录下一些瞬间。

    登上道观,银杏树下围着一圈男男女女。走近看,原来是观内道士在布施福德。

    铺着暗黄粗布的桌子上放着功德箱,善男信女求签一此捐五元进去。

    求的无非是气运姻缘,许笳在旁边听了会儿,甚觉道士一嘴的车轱辘话,顿时失了才将游览的兴致。

    握着相机离开,许笳无意间听到一句,“大师,你讲的不对啊,我求的是姻缘,这签咋抽出来……”

    男子穿一身脏橘色运动套装,在人群里面特别扎眼。嗓子更是先声夺人,许笳没回头就知道,这又是赵柯。

    “君子审礼,不呆诬以奸诈”道士推了推鼻梁的眼镜,拿过来赵柯手里的签符,捋起长须道:“月老灵签第十五签,中签。”

    老道看了眼对面的赵柯,“这位信士,你抽的就是姻缘签。”

    赵柯纳闷,心有不甘:“做何解?”

    老道士淡淡一笑,将签递给赵柯,“守正方圆,心怀善恩,必受人尊敬,觅得良缘。”

    赵柯皱眉,握着求来的签,旁边的女士走过去挽他胳膊,赵柯态度冷淡,问女士要了几枚硬币,姿态傲慢无礼,掷进了老道士前面的功德箱里。

    老道摇摇头,握住签筒摇晃,嘴里面念念有词道:“威人威威不是威,福者自是福人尝。”

    赵柯听出了弦外之音,拉住身旁的女士愤愤然离开。目睹事件全过程的许笳站在石栏杆,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两人下到中间的台阶缓冲平台,赵柯摸了两下口袋,丢下同行的女士折身往回走,刚好和许笳碰了个照面。

    赵柯一脸吃惊,望了下面的女士一眼,面露尴尬,“我一表妹,陪她还愿来了。”

    许笳不屑和他废话,错开肩膀往下走。

    赵柯撵下来,挡住许笳去路,“许笳,上次的事情是我做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许笳冷笑,“你是指哪一次?”

    赵柯自知求原谅无望,语气骤然冰冷愤怒,“你看不上我没关系,你拒绝我我也认了,咱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拿大,我也不是吃素的。”

    许笳面色淡然,一副无视赵柯的表情:“那你就等着呗。”

    赵柯气得抓狂,眼睛里往外窜火,“许笳 * ,别给你脸不要脸!”

    许笳强忍着气,“赵柯,你究竟有多大的勇气,敢一而再再而三缠着我?”

    “你是蛆吗?”许笳一字一顿,眼眸冰凉,“我看你比蛆还不如。”

    赵柯扬手,许笳挡住飞过来的掌风,死死地钳住,“你别太过分!”

    赵柯死猪不怕开水烫,“得不到你,我宁愿让你吃点苦头。”

    “垃圾。”许笳出离愤怒,腕部酸痛,几乎快要抵挡不住。

    赵柯冷笑地:“都你被武陵的魏总锁了,怎么凄惶惶一个人逛,要不来陪我,我可比那个扑克好玩的多。”

    “是吗?”两人耳边窜出一道冷到极致的声音。

    魏卓然走过来,挡在许笳面前,高大的身形和下面一级台阶的赵柯形成鲜明反差。

    魏卓然是天上的云,赵柯猥琐、狭隘、浮夸的形象则连地上的泥都不如。许笳的对,他就是沟渠里的蛆,浑身酸臭难闻、不可接近的蛆。

    赵柯的胳膊陡然变软,放开了许笳。可魏卓然没算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男人捞过来赵柯的胳膊,拎鸡崽子似的将赵柯拎上来,摔在了后面的台阶。

    赵柯龇牙咧嘴喊疼,魏卓然走近他,鞋底踩在他乱蹬的脚踝,一双眸内涌出可怕的怒火。

    “不是让你滚吗?”魏卓然用脚掌研磨赵柯袜子露出来的皮肤,狠狠地盯着他。

    赵柯摸了把嘴角,眼前一晕,“你……你出血了。”

    魏卓然冷笑,揪住赵柯领口,“还有更过分的。”

    拎起来,再重重摔下去,如此两个回合,赵柯之前嚣张的气焰全无。

    “我错了……”赵柯瘫软在台阶,脸上淤青,嘴角带血地:“我这就彻底滚,我滚……”

    魏卓然抵住赵柯的身体,冷冷地:“没这么便宜。”

    赵柯被赶来的女士扶起来,哭丧着脸:“魏总,我真错了,我不该缠着许笳,我大错特错。”

    赵柯一边着,一边往脸上扇巴掌。

    魏卓然:“道歉。”

    赵柯停下自扇,低着脑袋往许笳面前站,咬了两下唇,“许笳,对不起……”

    许笳想起许多,前前后后的事,觉得赵柯的话很轻,委屈的眼泪几乎要涌出来。

    魏卓然走向她,护在前面,睨着赵柯:“重点。”

    赵柯摸了把脸上的汗,“许笳,我向你道歉,我真的认识到我的错了。这两年我对你死缠烂,是鬼迷了心窍,我承认自己对你有好感、爱慕你,但这好感始终得不到你的正向反馈。我便用极端的方式接近你……以至于伤害了你。”

    “我……我保证,不,我对天发誓,从今天起,我接受你的拒绝,我承认自己是只癞蛤蟆。我重新做人,洗心革面,绝对不来骚扰你。许笳,我错了,不求得到你的原谅,但求别再挨你男朋友的了……”

    “滚蛋。”魏卓然瞪了赵柯两眼,赵柯和旁边扶他的女士,屁滚尿流地离开。

    许笳的脸色恢复如常, * 紧紧抓着相机的手送开。

    魏卓然走过去,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许笳,我来迟了。”

    许笳鼻子一酸,脑袋伏在魏卓然的肩膀,声啜泣,“我不知道,怎么就惹上他了。”

    魏卓然轻拍她的背,眼眸扫向连理塔前面的赵柯,双眸凝出从未有过的暗芒。

    “别怕,那蛆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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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理塔前败了兴,接下来的行程,他们没划艇,过了这个景儿,游客都汇到下游,乘竹筏继续漂流。

    许笳一路都听魏卓然的安排,购票乘筏,直至行到开阔的水域,她的心情才稍微好起来。

    竹筏浮在绿水,两岸青山相对,山花眯眼,飞鸟啼音。绿意盎然的景致,呼吸之间都是暖融融的春风、湿度适宜的水汽。

    魏卓然包了一张筏,和撑筏的老人换着撑蒿。

    许笳重新举起相机,振作精神记录吸引她视线的瞬间。

    老人披着蓑衣,戴着斗笠。

    魏卓然撑一支长蒿,向着远处的绿水漫溯,许笳渐渐露出了笑容。

    身后的竹筏追上他们,是景区新辟的二号漂流的广告,一排竹筏水里逐,带头的竹筏绑着广告音响。

    喇叭轰出相宜的歌曲:“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两岸走……”

    换魏卓然休息,许笳听着耳边的红歌,笑着:“搞宣传策划的,走了心。”

    据许笳有限的了解,柞水的几个村寨,红军曾驻扎,近些年随着国家大力振兴乡村,红色旅游搞得如火如荼。

    魏卓然笑了笑,“待会儿你当面跟周晓光,他最爱听这话。”

    舟行绿水,顺流而下,不知不觉就到了漂流的终点。奈何天公不作美,距离水湾还有两百米的时候,头顶的乌云盖过来,狂风卷着水浪,魏卓然配合着老人,将竹筏稳稳地撑住。

    距离终点还有五十米,潭水蓝汪汪的,靠近对岸树林的地方,更是深不见底。

    许笳抓住两边的绳子,缩在救生衣里面。

    “娃,你东西掉了。”雨落下来,老人的声音传到许笳耳朵里。

    许笳看向竹筏前面,魏卓然突然放下长篙,一头扎进了水里。

    老人制住竹筏,才反应过来,语气焦急地对着砸出的水花:“娃啊,这里我都不敢下,你咋一猛子就扎进去了。”

    许笳看得胆战心惊,雨大起来,噼里啪啦落在周围。后面的竹筏漂下来,都急急忙忙赶往终点。

    “魏总。”许笳站起来,手呈喇叭,对着水面喊,“魏卓然,能听见我话吗?”

    没反应,许笳和老人相视一眼,颇为担忧。

    老人问了句:“你男朋友会不会水?”

    许笳盯着水面,顺嘴了句,“会吧。”

    老人摇头,“这娃,虎的很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