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结局上】不要再丢下我。……
和羽这一觉意外睡得特别好。
一夜无梦, 心平气和。早上睁开眼睛时,她看了看窗外湛蓝的天空。
在某一个瞬间,她想好了自己未来的路。
早上去学校, 上课之前,和羽笔直坐着, 眸子里亮光闪闪,像一个重获新生的人。
谈忱很开心, 只问:“睡得好不好?”
和羽:“很好。”
“那就好。”
和羽又:“谈忱,我们一起考南方的大学吧,不去北方了。好不好?”
谈忱什么都依她, 笑答:“当然可以啊, 你想去哪一所, 我们就去哪一所。厦门大学、中山大学, 又或者香港大学, 哪里都可以。”
和羽继续:“还有一个多月高考,我真的好想离开这儿啊。”
谈忱懂得她的厚重如海的心事,不愿意她被情绪桎梏, 于是:“什么都不要想, 安静等待高考,看看我教了你这么久,有没有实质性的进步。”
和羽郑重点头:“好。”
五月初, 远县宁天气正好。
去年这个时候,和羽和谈忱上场扭秧歌, 只为给高三的学生解压。而这一次,到了高一高二学生表演趣味运动会为他们解压的时候了。
可和羽并没有去参加。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里重写错题集,期望以学习来强行保持自己平静的内心。
学校里关于她的流言不攻自破,更有甚者传起和羽是某知名政客之女, 可大部分人觉得流言三天两头变,觉得只是无稽之谈而已。
但这些,和羽已经统统不在意了。
自亲生母亲过来,已有近一个月时间。
其间,她也多次电话来过。
可是和羽不情愿接受自己出生于这样的家庭,又因高考临近,便一再推拒。
又过两天,杜亚东突然通知全班同学去拍毕业照片。
学校每年都会请专业的摄影师来给毕业生拍照,有时候早,有时候晚。
而这五月的天气,将将好。
和羽把笔帽一盖,跟着全班同学浩浩荡荡奔往操场。
在下楼的那一刻,和羽才真正有一种即将别离的心情。
一年多以前,她来到这个城市,心中百般不情愿。可现在,终于快要离开了,却又莫名舍不得这些同学们。
摄影师一看全班这二十九人,问:“就一个女生啊?”
男孩子们齐刷刷地答:“是啊,班花呐,跟块宝似的。”
摄影师是个年轻人,思想也开放,于是:“那我给你们设计一组毕业照吧。”
于是,他让和羽抱着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站在中间,其余二十八个男孩一人拿一支玫瑰环成一圈,递向和羽的方向。
摄影师故意开玩笑:“让你在毕业照上享受一下被团宠的感觉。”
江浩然冲摄影师喊:“她一直就是我们的团宠啊!”
男孩们都跟着放飞:“是啊是啊!她一直就是团宠,要不是谈忱这个狗东西抢走,我们……”
那个男生没完,因为被谈忱捂住了嘴,大有决一死战之势。
其余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组风格照拍完,校领导们就来了。摄影师那就还是来一张中规中矩的大合影。
摄影师让大家按照高矮顺序站成了三排,前排坐着学校的几位主要领导,中间还包含总被谈忱气得半死的教务处赵老师,这一刻,他也和颜悦色看着这群年轻活力的孩子们。
高三二班的学生已经在操场边等待,班主任林原美老师也在候场。
谈忱远远看一眼,忽然快速跑过去,低头声:“林老师,咱们也都这么熟了,跟我们一起拍一张吧,行不行?”
林原美欣然答应。
结果一过去,谈忱便把她安排到了杜亚东身边。
趁人不注意,谈忱快速拉起杜亚东的手搭到林原美肩膀上,又凑过去低声:“阿杜,美,你俩再这么磨磨唧唧,我们没法毕业了都。”
林原美这才知道谈忱的用意,顿时红了耳朵。
而杜亚东顺势就把林原美一搂,肉麻又腻歪地叫:“美……”
林原美:“都了在外面不要叫我美……”
“那叫什么?”杜亚东问。
谈忱简直想拿榔头敲杜亚东不开窍的头,他不得不再次倾身过去,像个老父亲一样,操心地:“阿杜,此时不叫,更待何时?”
杜亚东终于灵光一回:“老婆?”
这回林原美的是连脖子都红了。
恰好摄影师在喊:“好,大家都看镜头,一、二、三,姐姐茄子钱!”
大家跟着喊:“姐姐茄子钱!”
一张满是笑脸的照片,定格在了此刻。
林原美羞涩跑开,杜亚东趁人不注意,偷偷给谈忱做了个抱拳的动作。
和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在拍照结束后不忘揶揄谈忱:“你还挺八卦……”
谈忱却俯到和羽耳边,用只有她才能听到的声音:“老婆,你是不是吃醋了……”
和羽:“……”
人只要不要脸,就是谈忱这模样。
江浩然、刘一帆、孟新杰等人这时都跑过来,相继吵着要跟和羽单独合影。
谈忱推着不让,非要在每一张合影里出现,并紧紧牵住和羽的手,以示主权。
最后,江浩然他们没有办法,只好又拍了一张补习组六人合影。
咔嚓一声,2015年的初夏,便被保留了下来。
就在离高考只有最后一周的时候,和羽的亲生母亲兰晚秋又来了电话。
这次,她在电话里得很严肃:“羽,妈妈拜托你一件事,好不好?爸爸最近身体不太好,事务繁忙,又念你心切,急火攻心已经病倒了。他很想念你,回来看看他,行不行?”
和羽不愿意。
她只要听到兰晚秋的声音,就会想到那天和家夫妇是怎么恳求她的。
十八岁的少女,无法理清恩与恨,不能放下爱与仇。
只想一路躲避,一直躲到和谈忱双双逃到南方那一天。
可是兰晚秋又:“羽,爸爸还这么年轻,不能生病。他如果倒下,是一种巨大的损失,你这么懂事,一定知道的,对不对?可怜爸爸年过不惑,从没见过自己的亲生女儿,你同情同情他,好不好?”
陆远声哪里是需要人同情的人?
他站得那么高,看得那么远,哪里需要女儿这一眼。
和羽:“我不想去,我快要高考了。”
兰晚秋又:“羽,爸爸这半生鞠躬尽瘁,站到高位,可他也只是一个失独多年的可怜父亲。”
和羽听到“失独”两个字,有些心软,只好:“我去看他一眼可以,但是,你不能再逼我。”
兰晚秋仿佛长叹一口气,又继续话:“好,今晚,我派人来接你,你不能向任何人明你的行程。”
连陆溪和蒋励也不可以。
和羽懂其中缘由,点头:“好。”
当晚,和羽便坐上了飞驰向京城的车。
到达京城的时候,正是六月三日凌二点。
车稳稳驶入一处宅子。刹车时,和羽从浅眠中醒来。
她看到眼前这栋偏僻却幽静的房子,看到园中繁茂的各色花朵。
司机快速下车过来为和羽开门。
和羽下车,一路沿着院子走进去,看到门前站岗的护卫。
护卫们见到和羽,齐刷刷立正敬礼。
和羽心头莫名涌上一个想法,若是她一出生就回到了这儿,人生是不是又不一样?
走到门口,有一位背脊微微佝偻的中年管家替她开门。
兰晚秋拢着披肩,快步过来。她:“羽,你回来了……”
十八年了,她的女儿终于回家了。
和羽忍着心酸情绪,飞快环顾一下一层环境,转移话题:“他……在哪儿。”
兰晚秋:“在二楼。”
于是亲自领着和羽上去。
二楼也有一个大厅,和羽从里边路过,看到里面有两三位医护人员。想来是陆远声的私人特护。
她默默跟着走,一直走到最里边一个房间,兰晚秋才停下来。
兰晚秋:“羽,就在这里面,你自己进去吧,好吗?”
和羽点头,轻轻迈脚。
推开门,陆远声静静地靠在一张躺椅上,望着漆黑的天空出神。
他的身边还站着一名助理,不眠不休守着他。
见和羽进来,陆远声挣扎着转过声,却是一下子就红了眼睛:“你是……我的女儿予?”
和羽在出生前,陆远声便给她取好了名字。
叫陆予。
为国奉献,一生给予。
和羽本以为自己只是来看望一位孤独的中年男人,以为只是瞧上一眼,就能轻松离开。
可不知为何,她一见到陆远声那张脸,血缘亲情冲破心理屏障,第一时间苏醒过来。
和羽张嘴叫他:“你是……爸爸么。”
完,却是自己都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陆远声愣了。
他没想到和羽会认他。毕竟,兰晚秋了那么多次电话,她都不曾松过口。
陆远声声音哽咽:“予,我是,我是爸爸……对不起……”
他用手支撑着椅子扶手想站起来,可身边的助理却一把挡住:“部长,不可以……”
于是和羽便明白,陆远声是真的病得很重。
她奔走过来,跪倒在陆远声脚边,抽泣道:“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一直守在门外的兰晚秋听到哭声,急着走进来,看到和羽趴在陆远声腿上哭泣这一画面,也不禁动容。
陆远声十分自责:“予,我和妈妈对不起你,是我们的错,是我们错了……”
和羽终于把这些天来刻意压抑下的绝望倾泄出来:“不,不是的,不是你们的错。是医院那两个人的错,是那两个偷的错……”
和羽嚎啕大哭,哭得不能自已近乎晕厥。
兰晚秋赶紧派特护过来,给了和羽一杯糖水。
陆远声又:“予,回来,好不好?爸爸妈妈真的很孤独。”
和羽带着些赌气,又像在撒娇地:“那我要你们惩罚当年所有犯错误的人。”
兰晚秋答:“已经在办了。”
和羽又开始哭:“你们为什么不能早一点找到我?那工厂流水线上的针,刺得我好疼啊……”
陆远声:“予,对不起,对不起……”
特护瞧一眼陆远声的状态,提出他现在情绪激动血压升高,最好先静一静。
兰晚秋带着和羽走出这间房,来到这层楼尽头最后一间。
兰晚秋开门,嗓音轻轻:“予,这是我们十八年前为你准备的房间……除了阿姨进去扫,我和爸爸再没有进去过……”
和羽走进去,看到一个布满少女梦幻的粉色房间。
并不奢华,甚至可以得上是朴素,可偏偏极为用心。
是一对怀着无比期待心情的年轻夫妻,为即将出生的孩子准备的。
怎料命运戏弄,十八年后,女儿才第一次走进来。
和羽再也不出任何话了。或许是凌时分人本身就疲惫柔软,或许是见了陆远声那副倦容之后心生怜意,和羽全身柔软,转身时直靠向兰晚秋的肩膀:“妈妈,以后不要再丢下我了……”
兰晚秋的泪水似流水滑落。
和羽当晚晕倒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幸好几名高级特护都在这里,很快为她了点滴。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三日下午五点。
醒来时,兰晚秋还守在和羽的身旁。
和羽看一眼时间,挣扎着坐起来,:“我要回去准备高考了。”
兰晚秋点点头,答:“予,考试完,和你那个男朋友谈忱,一起回京城上大学好不好?”
和羽丝毫不意外兰晚秋会知道谈忱的名字。
只要她想,她甚至能把谈忱的童年往事都能调查清楚。
和羽:“可我和他好一起去南方大学。”
兰晚秋:“可我听,你的理想学校是B大。”
和羽想了好久,才:“那你们会嫌弃他吗?他家世不好,家中只有一个体弱的奶奶……”
“不会的,”兰晚秋,“予,只要你喜欢他,愿意和他在一起,爸爸妈妈就都支持你。”
和羽这才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