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现在的赵音音来, 这一千多块钱是一笔巨款了！

    揣着这一千多块钱，她感觉比前世包了一包奇珍异宝出紫禁城都紧张。

    许云海过，让她直接去开个户办一张存折, 存进去。赵音音依言而行，办了一张白底红字的活期存折, 里面绿色的格子上写了她这次存款的数额：1000。上面横七竖八地改了三个章子, 工作人员再三叮嘱她千万不要弄丢了这存折。

    赵音音点点头, 把存折和剩下的一百七十块钱放好。

    她的本钱里头还有许云海二十元钱呢, 得抓紧还给他。除此之外，还要给伊伊买画画的工具，给莎莎和宝买点礼物。

    年前可真忙啊！

    “可不是么，”晚上一帮女人都聚在赵音音家里，做点缝缝补补的活, “不过三十之前商店都不放假, 你要是买东西也不用太着急。”

    这时候的假期远远不像后世那么多, 如果不是没订单, 工厂过年只放三天假，平时周末也只有一天单休。不过工人们都宁可多上班也不想放假——一旦放假多, 就意味着厂子的订单跟不上，福利和奖金都要大折扣。

    “不过年前厂子里也不那么忙，”齐大嫂要给娘家妈做条新棉裤, 大家都一起帮忙, 一天就能做得了，“二十六号表彰大会，二十五号布置会场啥的就上半天班，赵到时候也跟着看看去！”

    “我能去吗？”

    厂子里一直要给赵音音安排个清闲工作，可到现在还没安排下来。

    “去！到时候有瓜子有苹果, 大家都带孩儿去，你们家许还要受表彰呢，你干啥不去？”

    赵音音也挺想去的，毕竟她给郑科长供了一批奖品，也挺想看看反响。

    “我还真不知道许云海要受表彰……”许云海没跟她，但如果这样的话她就肯定要去了，“那行，到时候我也去。”

    钱老太太坐在炕头看着她们做活，伊伊和宝在她两边坐着，莎莎在炕上蹦来蹦去。

    赵音音没跟着一起做棉裤，她坐在缝纫机前给伊伊缝书包，一边掐算着日子。

    明天给伊伊买画画的彩笔，后天再跟许云海去刘世宇家拜年取肘子，大后天就该去参加厂里的表彰大会了。

    她这几天都没得闲，好容易到了表彰大会这天，一家子因为许云海坐在靠前的座位，面前摆着瓜子和糖块儿。

    糖块这时候可不好买！好容易有点副食票，一般家里头都留着买白糖用，不是婚丧嫁娶、谁舍得买点糖块呢？前排的孩子都忍不住想伸手，被大人按住。

    工会的人刚刚特地来嘱咐过，这糖块不能吃，拍照的时候盘子空空的不好看。不过等到散会之后，可以拿回家去。

    李巧问：“这搪瓷盘子能不能拿回去啊？”

    “这可不行，”工作人员道，“不过今年会发不锈钢的饭缸，一家一个！”

    带孩子来的都开始哄孩子，赵音音给仨孩讲：“这个糖块现在不能吃，开完会咱们装回家去，跟姑太姥一起吃。”

    连最馋的宝也点点头：“我不吃！我拿回去都给姑太姥吃！”

    莎莎：“我也不吃，瓜子拿回去叫姑太姥给我嗑。”

    姑太姥剥瓜子可快了！

    她问赵音音：“婶婶，不叫姑太姥回家了，叫她一直搁咱家住吧。咱家炕睡得下！”

    赵音音是有心接姑姥一直住的，但是老太太八成待不住。

    “你姑太姥家还有鸡鸭呢，还有一个大鹅，过完年天暖和点再叫她回去，”她看着几个孩脸上都露出失望的神色，又补充了一句，“到时候领你去姑太姥家玩，姑太姥家后边就是山，咱上山摘欧力去。”

    安抚了几个孩，表彰大会很快就开始了。若干个领导挨个上台讲话，大人孩都听得昏昏欲睡，一要拍照就赶紧相互提醒，努力坐直睁大眼睛。

    家属院的都坐在一起，大人们声唠嗑，孩们也声咕咕啾啾的。赵音音耳听八方，一边听着旁边李巧跟她抱怨老公，一边听着后面周群芳给她讲杂志上的明星八卦，还分神听着伊伊悄悄地跟莎莎保证。

    “姐以后有工作了就给你买裙子，还领你玩去。将来你上哪我都去看你去。”

    莎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她话一向是硬邦邦的：“姐你咋想那么远，你啥时候才能工作啊？”

    宝有点委屈：“姐你咋不惦记我呢？我不是你亲生的吗？”

    李巧差点乐出声，赵音音也扒拉了一下宝：“没你这么话的，你得问，‘我不是你亲弟弟吗’？”

    台上的讲话也终于进行到了最后阶段，厂长宣布开始进行表彰，全会场的人都精神了。

    这表彰大会发的东西，基本上是人人有份的，只不过量多量少不一样。下面摆着的东西大家早就眼馋了，国营厂子就是这点好，除了工资之外的福利都很丰厚，年终的奖品也是应得的。

    普通工人的福利都是组长上去领各种券，回去再分给每家每人，到时候拿着券去后勤领东西。等给普通工人发完之后，就轮到了生产标兵劳动模范之类。

    郑竟然是生产标兵！

    赵音音震惊了一下，她印象里，郑成天看书不抬头，咋看也不像是个工人的样子，倒像是个读书人。

    他腼腆地上台，从厂长手里头接过了生产标兵的奖励——猪肉券、白糖券，崭新的搪瓷盆，还有一床褥子。

    这是家属院唯一一个生产标兵，郑又是个软性子，一下台回去奖品就叫大家分头抢过去看。

    不过，今年郑娶媳妇了。他媳妇韩梅有点不高兴，可为人腼腆，也不出什么话。大家传看了一下，赶紧把东西都还给人家。

    李巧还道：“我看工会给你按个褥子包了个塑胶袋，我还想看看呢，怎么没看见？”

    韩梅有点着急，偏偏她又不好意思大声嚷嚷：“我这还缺东西呢……有没有人看见我们家郑领回来那褥子？”

    这次的奖品，猪肉白糖都是往年都有的，搪瓷盆看着也挺稀罕，但是最喜欢的还是褥子。自需要用布票开始，厂子里都好多年不发床单了，今年居然发了条褥子，回去可不是顶大用了？

    偏偏这会儿猪肉券白糖券都在手，搪瓷盆也换回来了，就拿褥子没在。

    韩梅急的，微微站起身来到处看，还是坐在后一排的周群芳眼睛尖：“徐，你屁股底下坐的是什么？”

    往年郑还没娶媳妇的时候，徐昧下郑好几回奖品，郑脸皮薄，不好意思跟这些嫂子多话，就叫她昧下了。

    今年人家自己可有媳妇儿呢！

    徐坐得四平八稳的：“怎么着，郑也叫我一声姐，发个褥子我坐一会儿都不行？这椅子怪凉的。”

    这褥子刚刚一到手她就看上了！又厚实，花纹又好看，隔着塑胶袋看、格纹图案配色朴素大方，回家铺着又好用又中看！

    要不是周群芳多嘴，一会儿散了会她直接拿回家去，谁知道？

    “再了，当初我还帮郑织过毛衣呢，郑叫我一声姐，我拿个褥子还不行？”

    赵音音有点吃惊徐的脸皮之厚，声问李巧，李巧也声跟他：“徐结婚前作风就比较开放……后来结了婚，就愿意逗院里头没结婚的伙子，郑是个书呆子不会话，叫她占了几次便宜都没吱声。”

    “郑这样可不行，这事儿就得坚决点拒绝。”

    赵音音皱了皱眉头，她还挺喜欢韩梅那个姑娘的，她瞧了一眼徐不甘不愿拿出来的褥子，稍稍放大点声音。

    这会儿表彰大会已经表彰完了生产标兵，正在乱哄哄地重新布置。

    “哟，徐，不是我你，”赵音音看了一眼她手上的褥子，“前几天还当着全院的人不知道谁倒霉分了那么几条破布条，现在怎么还眼巴巴地把这破布条抢回去呢？你这修养可真不得了，过的话味儿还没散干净呢、这就自己咽回去了？”

    徐听见赵音音这话，顾不上她话里话外嘲讽她话当放屁，先往手上看过去。

    她可是拆开塑胶袋看了一眼，看见这褥子又厚实又精美，这才准备不声不响昧下再。横竖郑是个书呆子，她回家用上了谁敢是她拿出来的！

    “谁……谁咽回去了！”

    徐急赤白脸地把褥子丢回给韩梅，这才反应过来她这句话得不对。

    承认了这句咽回去，不就承认了前面话有味儿、话是放屁吗？

    家属院堆里爆出一阵子哄堂大笑，徐第一次这么没脸，只能强装着不在意，撇嘴往另一边看过去了。

    韩梅接过褥子，嫌弃地用手拍了拍，想着别人坐过有点膈应，幸好上面套了塑胶袋。她瞪了一眼郑：“以后不许跟她话！”

    郑不敢忤逆媳妇，赶紧点头。

    表彰大会继续进行，许云海被评为了去年的劳动模范，不但领了猪肉白糖券，还领了三十张工业券，一块奖章。

    为了叫他上台领奖，领奖台旁边特意弄了个斜坡，方便轮椅上下。

    表彰大会散会，大家都赶紧把糖块儿瓜子装进布兜子里提回去，韩梅有点红着脸过来，掏出一把糖块塞到赵音音的口袋里。

    “谢谢赵姐！俺家没孩儿……给我侄女吃糖。”

    “不算什么事儿，”赵音音提点她，“你婆婆不管这些事儿，你自己可得厉害点！郑这样可不行，你也叫人笑话。”

    “谢谢赵姐，”韩梅点点头，“你啥时候有空就跟俺，俺去教你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