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觉想了想，他又道：“就这么吧，如果让你杀了轮回转世的景，才能换回当初那个景，你会怎么做？”

    燕黎迟疑了很久很久，都没出话来。只是摇头道：“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

    “让我来替你吧，你会杀了轮回后的景，去换当初死在你怀里的那个少年。如此这般，你和他又将继续痛苦下去。”

    “因为你杀了他，为了救他，再一次杀死了他。负了他两世。”

    “这就是人的天性，换作是谁也难以抉择。”

    李明觉抓紧江玄陵的衣袖，最后又告诉他一句无数穿书者得出来的经验：“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从酒楼里出来后，李明觉顿觉头顶的乌云都散开了。

    脚不麻腿不酸，整个人都精神了。

    抬眸瞧了瞧天色，时辰还尚早，这会儿要是回山，十有八九要带孩子。

    李明觉年纪轻轻的，还不想成天到晚围绕着三个狗崽儿转转。

    略一思忖，便拉着江玄陵，一头往人群中扎了过去。

    天玄山哪哪都好，就是太过冷清，没有人间的烟火气。

    李明觉爱热闹，许久不逛人间的集市，看什么都稀奇，拉着师尊这儿逛逛，哪儿摸摸的，看见什么喜欢，就一定要买点什么。

    江玄陵一向颇为纵容他的，从前没有随身携带银钱的习惯，现如今多少会装些碎银子出来。

    李明觉一手拿着糖人，一手攥着冰糖葫芦，也不管师尊跟没跟上，见前面围绕着一堆人，便晓得肯定有什么热闹看。

    蹭蹭就跑了过去，往人堆里一扎。

    就见是个玩套圈的摊子，地上琳琅满目，摆了一堆东西。

    像是什么茶壶，茶杯，花瓶，玉佩，发簪步摇什么的玩意儿。

    还有几个竹笼子，里面俨然装了几只兔子。

    “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咯，一文钱一个圈，套中就给，绝不食言咯！各种大爷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咯！”

    李明觉啊呜一口嚼了一大颗山楂，寻思着，下山玩一趟，不得给孩子们带点礼物回去？

    要不然岂不是显得他这个当爹的，太自私了，只顾自己玩，不顾孩子们？

    李明觉一口吞了嘴里的山楂，举手同那摊主道：“我来，先给我十个圈！”

    “好嘞，公子头一个套圈，也算开个张，再送您一个圈，十一个圈拿好，公子尽管套，套中什么，就拿走什么！”

    李明觉拿过十一个竹圈，心道，这摊主人还挺好的，不知道等下瞧他套过之后，可还能笑得出来了。

    江玄陵随后跟来了，给了银钱之后，便默默站在一旁看徒弟套圈。

    “师尊，您瞧那个竹蚂蚱怎么样？套回去给孩子们玩？”

    李明觉用食指勾着一个竹圈，转得飞起，笑嘻嘻地问。

    江玄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点头道：“挺好，你喜欢便好。”

    只见李明觉的手指一松，状若随意地往不远处的竹蚂蚱上一丢，稳稳当当地套住了。

    周围响起了稀稀疏疏的掌声，摊主拿着长竹竿，上面还有个铁勾子，专门用来勾掉落在地的竹圈的。

    见状便上前把竹蚂蚱拿起，主动递给了李明觉，还笑着道：“公子的运气真好，一次就套中了。”

    李明觉笑着接过竹蚂蚱，随手往师尊怀里一塞，笑道：“也不知怎么的，手一哆嗦，就套中了。”

    他的准头很好，真要是正儿八经地套，估摸着一个摊子都不够他套的。

    李明觉第二次看中了一个拨浪鼓，琢磨着，可以拿回去哄孩子。

    但为了能表现得像个普通人，还是一不心踩了狗屎运的那种。

    于是乎，他故意丢偏了方向，那竹圈在地上滴溜溜地乱转，然后不偏不倚又套中了。

    这下完全像是运气好了，惹的围观百姓议论纷纷，直夸他厉害。

    “哪里哪里，就是运气好点，我原是想套旁边的剑穗的，哪知一不心就套着了拨浪鼓，好气啊。”

    李明觉故作生气地鼓起了腮帮子，从摊主手里接过拨浪鼓，还顺手摇了摇，发出清脆的响声。

    寻思着，男孩子大多喜欢拨浪鼓啊，竹蚂蚱什么的，女孩子应该喜欢些漂亮的布娃娃。

    可惜这摊子上没有布娃娃，只有几个装在笼子里的兔子。

    也不知道闺女喜不喜欢兔子。李明觉声询问道：“师尊，你，咱们的闺女喜不喜欢兔子？”

    江玄陵也不知道女儿喜欢什么，他也没怎么照顾过，但他倒是挺喜欢兔子的，毛茸茸的一只，放在孩子的床上，跟孩子们一起睡。

    只要一想到那种场景，江玄陵的心尖都软了下来，低声道：“应该会喜欢的，兔子很可爱。”

    “我也觉得女儿会喜欢的，兔子肉多香啊！”

    李明觉点头，满脸认真道：“兔子可以抱着睡觉，等兔子长大了，就叉起来烤了吃掉，麻辣兔头什么的，最香了。女儿生得最像我，肯定也喜欢吃兔子肉。”

    江玄陵：“……”

    “好了，那就套个兔子吧，我来瞧瞧，哪个兔子的花色最好看。”

    李明觉在几个兔子之中乱扫，一眼就相中了一个黑白相间的兔子，这兔子生得有些过分潦草，皮毛蓬松地往外炸，像是一只狮子狗，嘴边还长了一颗黑痣。

    丑到让人一眼望过去，就再也没办法忽视的地步了。

    “那只黑白相间的兔子，长得还挺特别啊。”

    李明觉嘴角抽搐地想，这兔子丑成这样，十有八九不会有人要。

    只当做点好人好事，把这兔子套下得了。

    遂刚要出手套下来，哪知那摊主突然道：“套兔子是另外的价钱，得套中三个圈才成，少一个都不行。”

    这可奇了，此前摊主明明了，随便套，套中就给。

    怎么他才套了两样东西，这口风就立马变了呢？

    李明觉拧了拧眉头，笑着问道：“你要是这么，那我可就更有兴致了，我这手里还有九个圈呢，三个圈套一只兔子，还能再套三只兔子。”

    摊主道：“天底下哪有运气那么好的人？公子套中了再吧！”

    周围围观的百姓听了，也都笑了起来，这摊主做生意不讲诚信。

    李明觉原本没想计较的，既然摊主这么了，那他今日还就非套三个兔子不可了。

    随手就丢了三个竹圈出去，嗖嗖嗖套在了一个笼子上面。

    周围立马响起掌声，百姓们笑着他运气真好。

    那摊主的脸色有些难看，不情不愿地把兔子从竹笼子里揪了出来。

    李明觉奇道：“你不把竹笼子给我，我的兔子要怎么装？”

    摊主道：“公子方才套的是兔子，又不是这竹笼子，公子若是想要这笼子，再套三个圈，套中了，就连笼带圈，全给公子了。”

    李明觉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做生意的，敢情遇见不会玩的，就该自认倒霉，遇见会玩的，就反悔抵赖。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做的生意啊。果真是无奸不商，亏得一开始李明觉还觉得这摊主人不错。

    遂也只是随便玩玩而已。没想到天下乌鸦，一般黑。

    “你要是这么，那你就站那别动。”

    李明觉着，随手丢了个圈，稳稳当当地套在了摊主手里提的笼子上。

    摊主见状，赶紧往后退出去数步，可不管他往哪里走，李明觉手里的竹圈就跟长了眼睛似的，分毫不差地卡在竹笼子上。

    也是这会儿，摊主才明白自己踢到硬板了。

    “好了，可以把兔子给我了吧？”

    李明觉笑嘻嘻地道，手里还剩了三个圈，被他勾在手指上，转得飞起。

    “不摆了，不摆了，都让你一个人套去了，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摊主气得面色发青，转身就开始收拾摊子。

    周围的百姓立马嘲笑道：“怎么就走了？还没把兔子给人家呢！”

    “套中了就耍赖，哪有这么做生意的？”

    “大家快拦着他，别让他跑了！”

    江玄陵见状，好看的眉头都蹙了起来，他本不愿在人间多惹是非的。

    可这摊主实在过分，一直出尔反尔。索性一抬手，命剑嗖的一声幻化而出，一剑抵在了摊主的脖颈上。

    吓得摊主面无人色，赶紧求饶。

    江玄陵道：“人无信不立，做生意焉能像你这般？把兔子留下再走。”

    摊主诚惶诚恐地道：“道爷饶命啊，人上有七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七八岁的女儿，人就是做点本生意，不挣什么钱的。那兔子一只起码十个铜板，都像公子方才那么套，人全家都得喝西北风了！”

    李明觉：“那你可以一个圈卖两个铜板，五个铜板，十个铜板也成啊。既然卖一个铜板，又套中即给，就得到做到。你今个是遇见我了，亏了些银钱，你要是遇见旁人，怕是二十好几个圈，也套不得一样东西。”

    摊主连连告饶，主动把那只兔子递了过来。

    李明觉只是要这兔子，也没别的什么意思，顺势就饶了他。

    经此一遭后，他也没什么继续逛街的心思了。

    索性就拉着江玄陵回山，在回山的路上，又寻了个荒郊野岭，两个人在草丛里就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