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太沉, 纤细的手腕已止不住地发颤。

    但是不行。

    瞬间的闪念使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重重跌坐在地上。

    啪的一声，花瓶砸在二楼的平台上。片片锋利纷飞, 大部分碎在檐上，也有些掉了下来, 幸而周围没有人路过,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回望窗口, 已不见她的身影。

    大概是已经消了念头。

    姜思思迈步去大门口, 向警卫处哥明道：“那边刚刚掉下来一个花瓶，应该没伤到人，麻烦您找人收拾下。”

    “那个人是？”

    “什么人？”

    怕有人受伤，她目光看过去，却见念念气势汹汹向自己冲过来, 脚步移动飞快。

    这是什么？远程攻击不行改成近战了吗？

    她下意识想躲, 然而刀子没到, 念念却忽然哥俩好一般揽住她, 和她起话来。

    涉及事件无数，其中包括“章波是个烂经纪人”和“只是想和别的女星撞衫一下, 没想到对方很生气下次再上节目一直给她脸色看，这事儿能怪她吗”之类的。

    “就是怪你啊……”

    话你刚刚还想用花瓶砸我，能不能不要转变这么快, 很吓人的好不好。

    【剧本改动, 人物的状态就完全变化了！你现在是她的朋友了。】

    可是我完全不想听她这个啊。

    我想做的只是不会被砸的那种路人朋友。

    “当时剧本杀那个角色本，也是我故意给你的，哈哈哈，你没发现吧。”

    姜思思：没发现，但是现在拳头硬了。

    幸而到一半, 念念手机上来了短信，姜思思趁她低头马上开溜。

    念念则低着头嘀咕道：“诶？章波没接下你也好，后天还有‘最后一关’，这什么意思啊？”

    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保安亭哥探出头道：“诶，别愣着了，刚刚花瓶是你扔的吗？”

    话是疑问句，但身后的屏幕正在播放她高空抛物的录像，逃不掉的。

    “我……”

    “一会儿去警局接受行政拘留吧。”

    “啊？”

    “差点伤到人知不知道？”他指着屏幕上的看起来还一无所知的姜思思，“东西掉下去砸着她，肯定就半条命没了。要不是你看到有人，赶快往回退了一步，这就是谋杀未遂，要坐牢的知道吗？”

    “没事往下丢东西，不知道楼够高，丢个苹果也能致死吗？何况是易碎品。”

    “我——”

    屏幕上，确实像是自己看到了下面有人，才后退了一步。

    “我在这里等警察过来。我知道错了。”

    所有都是。

    *

    姜思思回了家，开了那本原著书籍。

    故事的年代不远，讲的是三十几年前一个偏远北方镇上一家人的生活，略显平淡。给自己的角色应该就是家中的女儿——一生没有一件稀奇的事情，学初中时念当地学校，高中时候不念了，去工厂流水线工，夏天的休息日就去学校门口卖冰水。

    读了三分之一，感觉其实是有点困。

    毕竟一直在讲一些她生活中鸡毛蒜皮的事，姜思思多多少少遇见过，因而觉得不是很新奇。

    睡得早，醒的也早。转日起来时，正好收到余恒的电话：“思思姐，刚刚收到通知，明天有特殊行程。”

    简而言之就是，演员这样安排下来，依旧有不少人不满，要求开一场公开的试镜会，来选拔其他的角色，也顺便再看看姜思思本人到底是几斤几两。

    余恒道：“蔡导原本是不同意的，但是如果不顾及行业感受的话，确实可能会对影片整体发行效果产生不好的影响。”

    “他应该是很信任你，让我转告你，不用再进行特殊训练了，这样就可以。但是原著还是看一下比较好。”

    “我昨天看了一点，今天会看完的。”

    当晚她把这本书仔仔细细翻了一遍，书的后半部分也没什么特别的情节，大多数的场景还在镇，其间唯一一次离开就是刘蓉去了一趟城里买药。

    读完后也已是夜里三点多了。

    转日，余恒开着车来接她，一见她边忍不住惊叹道：“思思姐，你……”

    虽然这双眼睛明亮，有了黑眼圈也并不难看，但眼底多少会有些疲惫，可以窥探出她的睡眠状况。

    “我昨天熬夜看完了原著。”

    这毕竟是蔡导唯一的要求了，再不履行，自己就真像是来找茬的了。

    “好，那我们肯定会顺利的！”

    毕竟还有什么结果能比做运营更惨呢，余恒在心里默默比较，觉得做姜思思的经纪人也挺不错。就算不顺利，最多也就是继续做运营。思思姐这么红，肯定也会发展得不错。

    也就是这两个人，才能把这件事看得这么轻松了。

    一路顺畅。

    到了试镜现场，二人先被领去了一个会议室，十几个人围坐在一起，手中拿着经过划划改改的剧本，此时都抬头看她。

    蔡导没多，示意她坐下。

    姜思思便看出，这是围读剧本环节，要谈自己对角色和故事的感受。

    她点头坐下，还没坐稳，便有一位不认识的男性，直接问了句：“刚刚咱们到哪儿了？”

    别人搭腔道：“对于女主角刘蓉的看法。”

    以为到了自己话的环节，刚要开口，席间却有另一位女演员答道：“我对刘蓉这个角色很有感触。”

    她没看自己，只是捋了下头发，把手架在桌上，端着一副忧愁又严肃的面孔下去。

    “她是家里的二女儿，表面上是一个不受重视的角色，但也正是通过她的人生经历，实际上串联起了几十年的社会变迁，代表着一个时代中的广阔的缩影。”

    “而且表面上，故事的叙事方式是单线的，隐藏的线索却比比皆是。比如隔壁邻居每年的春联上贺词的不同，都与故事的发展有着密切的联系。同时每一个人物身上发生的变化也是惊人的。”

    完后，她很有几分得意。

    这是她上知网和豆瓣搜的，运用了各种经典和现代的批评方法，都是大家之言。她还特别注意了，不要让整理出的讲稿中的观点与观点间产生冲突。

    或许自己拿不到这个角色，但让一个没有经验，靠流量炒作的艺人拿到，她心里更不舒服。

    自己的目的其实是让她难堪。

    看众人赞赏的眼神，她便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七八分。

    果不其然，蔡导听完后直接问道：“姜思思，你觉得呢。”

    “我觉得女主角她——”姜思思想了半天，怎么也想不出这样又高端又精致的词汇，只得顶着消沉的黑眼圈，语气如常道，“她只是在普通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