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的时间, 足够让原本陌生的六个人变得亲密一些。

    但也亲密不到哪里去。

    所以当他们没有了其他相同的目标之后，就会显得有点尴尬。尤其是康娜了那样的话之后，她是控制地声音很, 至少普通人林是没有听到的。

    可除了她之外, 全听见了。

    正常来讲, 应该是各自教育自家的孩子，然后尴尬地告诉他们，不能用这种事情来开玩笑。神崎悠那边应该还要补上一个和伏黑甚尔的对话，讲他以后不能在孩子面前这些，会教坏孩子之类的。

    不过……

    在场的人，正常的很少。

    唯一的正常人林没听到，剩下自己觉得自己很正常的神崎悠瞥了一眼康娜软乎乎的样子，犹豫了一下, 还是没有什么。褪去对于外貌的滤镜后，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康娜可爱外表下与人类迥异的内在。

    ——危险，却又对人类充满好奇。

    她在观察着这里，并且遵循着本能中的狡黠, 完美地用那些学习到的东西, 将自己伪装起来。

    康娜比起托尔，更加能适应人类社会。

    可能是因为她是个未成年吧, 本能让她知道如何更好地表达自己。

    同时也确实还是一个孩子。

    托尔的话……

    大约是强大, 令她没有在伪装上下很多的功夫。以至于她和她聊天的这段时间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普通人可能以为她就是一个中二病。

    但她这种都穿了两个世界, 非人类见过不知道多少的，哪里还会感觉不到问题。在她忙着处理伏黑甚尔给她带来的变化同时, 顺带试探了两回。

    很快就得知了这个惊喜。

    “非常抱歉, 我明天还要早起上班, 所以要先带她们回去了。”林是那种很标准的社畜白领女性，和他们告别的时候还遵守着官方且职场的社交话语，还给了她一张名片。

    神崎悠从自己的包包里摸了摸，也摸出来一张自己好久没有拿出来过的名片，递给了她。

    两个人友好互换场景的画面，看起来和周围的四个人有点格格不入。

    但又很和谐。

    “再见，下次有空也可以一起出来玩。”

    “回见啦~”

    “悠酱，谢谢你的礼物哦。”

    ……

    一群人热热闹闹分别后，没多久神崎悠就收到了林的信息。

    是来拜托她不要把托尔她们的身份泄露出去的。

    调皮粗神经又贤惠的龙和她社畜温柔又细心的饲养人吗？

    这个搭配也挺可爱的。

    【悠：当然，这是我应该做的。】

    【悠：也请对我们的事情保密哦。】

    【林：什么？】

    【林：……啊……托尔的竟然不是玩笑吗？】

    竟然没有信吗？

    想起来似乎也很正常，毕竟托尔到她自己家那边的时候就显得很魔幻，一点都不正常呢。再加上林在遇见她之前，又是那种很纯粹的普通人，所以一下子没相信也挺正常的。

    【悠：如果她的是咒灵的话，那确实不是假话。实际上世界并没有大家平常看上去那么和平，托尔她们来了之后，应该也撞见过的吧？】

    【林：……嗯，她会和我她出门遇到了超大超恶心的魔兽，我还以为是她在开玩笑。当时还和她解释，那边的路口被封锁了是因为煤气泄漏，并不是因为她的魔兽。】

    【悠：哈哈哈他们每次用的借口都差不多。】

    【悠：不用担心什么，正常来，只要不乱去什么地方，普通人还是很安全的。而且托尔她们在你身边，龙族的强大会让咒灵本能地远离那块区域。】

    对于居住在那块区域的普通人而言，也是一个意外地好处吧。

    就是不知道窗监测的时候会不会发现不对劲。

    【林：这样啊。】

    【林：那需要签订什么保密协议吗？关于这件事。】

    【悠：窗那边是需要的，不过也会看具体情况。我这边不会把这件事传出去，你们也当心一点，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绝对会引来一些麻烦。】

    要是让咒术界知道了世界上还有龙这种强大的生物，那还了得。

    神崎悠想了想，又郑重地补充了一句。

    【很大的麻烦。】

    【会毁掉你们生活的那种。】

    林可能是被吓了一跳，稍微隔了一会儿之后她才回复。

    【好的，我知道了。】

    【绝对让别人知道这件事的。】

    泷谷那边，也要去个招呼。

    -

    “嗯？我们不是要去买东西吗？”

    和林聊完一抬头，神崎悠发现他们已经从地铁上下来，马上都快要走到家里了。她有些惊讶，回过头看伏黑甚尔的脸色清清楚楚地写着一行字。

    ——你女仆装不买了吗？

    “都走到这里了你才发现？”伏黑甚尔捏了捏她的脸，有点好笑，“你再玩一会儿，我都可以把你带去卖掉了。”

    “不会，惠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神崎悠低头看了看她身边的那一团，发现今天的海胆看起来有点恹恹地。

    像是在闷闷不乐。

    “惠？”

    她疑惑地看过去，想起之前的事有点忍不住笑。

    “是被康娜的话吓到了吗？”

    他们走到了家门口，伏黑甚尔熟门熟路地开神崎悠的包拿钥匙开门，而她蹲下来，眼里带着的笑让她的眼睛看起来亮亮的，脸上的神色是对待他地时候经常会带着的温柔包容。

    惠看了看自己被她牵着的手。

    再看了看进门的自己爸爸。

    他鼓了鼓脸颊，有点闷闷地摇头：“没有被吓到。”

    要是这就被吓到了的话，那之前陪着他爸到处漂泊的时候，碰到的事情可就更多了。伏黑惠的人生还只是一个开始，他学会的很多东西，不是在幼儿园，而是在懵懵懂懂地时候，亲眼见到过的人和事。

    虽然他现在也未必都能全部了解，但这些已经足够他得出一个定论。

    他爸不是什么好人。

    也不是什么好对象。

    他能找到神崎悠这么一个好对象，那是天上掉馅饼。

    所以他才会一直不安心，担心他会再度离开。

    尽管她已经多次安抚过他，惠还是会觉得不安，因为他留在这里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他爸爸。但是伏黑甚尔，并不是那种会看到儿子的不安而给予保证的人。

    狭的玄关内，惠捏紧了神崎悠的手，声问她：“改……改姓的事情，我可以在上学前就改掉吗？”

    “因为要是在学校里改了名字的话，会被同学问，而且……”

    他的嗓音低了下去。

    看起来就不太会找借口。

    和他爸爸完全是不一样的性格呢。

    神崎悠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脸，像他一样跟着压低声音，就像是在专属于他们两个的悄悄话那样：“没有问题，肯定会在你上学前搞定的。”

    “不过咱们要处理的事情有点多，惠可能没有那么快去学校哦。”

    “没有关系，老师教的我都会，缺了一点点课也没事的。”

    “好，那我们拉钩。”

    在玄关昏黄的灯光里，他们两个拉钩定下了另一个束缚。

    完全所有的琐事后，我们就会成为真正的家人。

    拥有束缚，无法被放弃的那种。

    直到男人过来问他们俩在门口磨蹭那么久是在干什么，他们俩才分开。

    -

    神崎悠要处理的事情多不算多，少也不算少，到底是一家公司的老板，哪怕是有请代理人掌管了大部分事情，每天也需要批复一些文件。

    还有就是她的本职工作，一名优秀的播音系学生。

    大学生也是有作业的，还不少。

    所以她回来还要做作业。

    家里没有配音相关的设备，不过公司里有，她可以去用。

    综合分配下来，在家里需要完成的也就只是一些带着电脑和本子就可以昨晚的工作。努努力地话，还是可以在伏黑甚尔把女仆装拿回来之前搞定的。

    “你刚和他了点什么？”刚和她现在大晚上去商店里买女仆装等于大海捞针，挑不到合适的，所以托人从别的渠道去弄来了，现在他要出去拿的男人开门，把一个黑色布袋拿进了房间，顺带着提起了他的儿子，“我看他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被你哄地都快不知道我是谁了。”

    “明明是你对他的关心太少，”神崎悠强调：“惠是一个很乖的孩子。”

    “是吗？”伏黑甚尔笑了一声，评价道：“我倒是觉得，他和我挺像的。”

    神崎悠疑惑他为什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偏过头看着靠在墙边，即使没有什么别的动作，偏偏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那种危险魅力的男人，突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惠的本性和他相似。

    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的乖。

    也许他的话有道理。

    但神崎悠并不想赞同。

    “他确实有点像你，但是他和你是不一样的。”

    伏黑甚尔：“哪里不一样？”

    神崎悠想了想，道：“惠会和我分享他的食物，给我早安吻和晚安吻，会主动去照顾别人，哪怕是被戏弄了也不会恼羞成怒。而我如果遇到相同年龄的你，我问你能不能把食物分给我吃一点，你应该会和我滚。”

    伏黑甚尔笑了起来。

    不再是那种漫不经心地笑，这一次他笑得甚至可以是……爽朗？

    神崎悠模糊地想起自己刚见到他没多久时的一个画面，尚还年轻的禅院甚尔站在树下，大约是刚和家里人吵了架，对方指责他明明毫无咒力，却又不愿遵守家族里的规定。

    “千百年来，家族里定下的规矩就是这样，实力至上，他们会是未来掌控禅院家的人，你为什么就不能在他们面前表现地谦卑一点呢？”

    “我不要求你能讨好他们，但是难道连面上的相处你都做不到吗？”

    ……

    禅院甚尔一直保持着那副恹恹地样子，不回嘴也不生气，但那双平静地眼眸明明白白地告诉着所有人。

    ——随便你怎么，他都不会按照你的想法去做。

    这其实才是当时的禅院甚尔受到那么多压的原因，禅院家那么大，又不是个个都是有出息的。主家血脉里没觉醒出好术式的也多的是，没见他们被人往死里欺负。

    如果你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所有人都追捧你，所有人都告诉你，你有非常光明美好又强大的未来，同时又告诉你，你和那些没有天赋的废物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存在。

    云泥之别。

    然而，偏偏却有这样的一个人，站在淤泥里，用那样平静地眼神看着他们。

    一句话不，却又充分地表现出了对他们的蔑视。

    ——你们才是废物。

    这句从他身上能读取出来的话，还偏偏是真的。

    因为他们没有一个人得过他。

    被斥责的时候，禅院甚尔的神情只有在对方提到实力至上这个词的时候才会露出一丝嘲讽似的波澜。

    要是真的以实力论成败的话，他为什么会被这样对待？

    只因为天与束缚只能借用咒具来击杀咒灵吗？

    他明明，是最强的。

    当时的神崎悠不能理解禅院甚尔的痛苦，她只是觉得——这个人长得还蛮好看的，但是这个表情不怎么样，要是笑起来的话，应该会更帅。

    但是这家伙软硬不吃，哪怕是笑，都让人觉得是阴阳怪气的。

    完全没法看到他真正笑起来的样子。

    现在，一个成年体的禅院甚尔正在她面前笑。

    她实现了她以前的愿望。

    感想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呢，也没有很帅。

    被拿出来和自己儿子对比，同时还毫不犹豫获得了一个差评的伏黑甚尔走过来隔着椅背环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气哼哼的她，并偏头给了她一个吻。

    “那也不一定啊。”

    他想起自己当年收钱才肯给对方准备一点食物，并且到点就嫌弃地把人往外赶的自己，一点都不心虚地道：“我也有可能会分给你啊，毕竟悠长得那么好看。”

    “你看我像是傻子吗？”

    你这话，你觉得我能信吗？

    神崎悠加重力道，给了一个回吻。

    并在他唇边咬出了一个印子。

    “去去去，不要扰我工作。你不是要去拿衣服吗？快去快回，不要在外面停留太久，记得顺路去水果店里买点水果回来。”神崎悠想了想，又补充道：“明天我的课不是很多，会早一点回来，到时候我们去看看房子吧。”

    “看房子？”

    “嗯，今天和林聊天的时候下定了决心，三个人住的话，这里会显得有点，还会有点不方便。”她看了一眼不隔音的墙壁，避开了这个理由，“她们也决定去看房子来着，不过我更想挑一间合适的买下来。”

    “听起来很不错，”伏黑甚尔出申请，“我想要买一张够结实的床，这张我会担心它散架。”

    神崎悠：“……”

    以前它其实还是很结实的。

    只要动作不那么大。

    “好。”

    她缓缓地点头。

    就当做这床……是真有问题吧。

    男人离开后，她本来应该专心致志于自己要做的事，但是被拖进来的那个布袋时不时地就会引起她的注意。当她忍不住第三次回头的时候，她还是遵从了自己内心的好奇，把它给拆开了。

    黑色的布袋方方正正，开里面是一个不算太大的盒子。

    从这个包装来看，里面的东西价格应该还蛮贵的。

    神崎悠想偷偷看看他到底准备的是什么样子的猫耳，但还没等她去拆开盒子，布袋里就又轻飘飘地掉落下来一张纸条。

    里面是手写的，非常简短地的一句话。

    【提前拆开的人，一晚上都要穿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