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九章 我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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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逢喜事精神爽,一大早走出屋门谢锦就能头顶上有鸟的叫声,眼下已是深秋了,能听到这么欢快的鸟叫声简直让人心都沉不下来。

    果然,一到太学她就听到了一则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

    昨天御史台的正三品御史谢安海在朝堂时,被人弹劾了城东那一出仗势欺人的戏码,他一头扣倒在金銮殿上,直呼冤枉,为官二十载,兢兢业业,没做过任何有害江山社稷之事,就是教无方,惯纵儿才惹出这么一桩丑事来。

    以大化,把仗势欺人变成教无方,这就把国事变成家事了,谢安海打的一手好算盘,奈何他人虽圆滑,可作为御史又怎么可能没有政敌,尤其是他明确站在平王那一派的情况下,许多政敌纷纷出来打压,尤其以御史台打的最狠。

    瑞王一派的御史咬住了他就恨不得撕下一块肉来,谢安海在朝堂上引起了一片纷争,最后皇帝生气了,谢安海立即大称惶恐,愿辞官一证清白。

    一个正三品大员,不是辞就能辞的,掌握了那么多朝廷机密,就是皇帝也不能一个人了算。谢安海这招以退为进使得不错,只可惜他搬石头还是砸了自己的脚。

    皇上虽然没同意他辞官,但是做了降职处理,他这个正三品变成了从三品。

    依然还是三品,依然还是御史台的一把手,但这下性质却完全不同了,御史台的最高长官永远都比六部九寺低一等,事也就不好办了。

    这一招明面上是贬了一个人,实际上是贬了整个御史台,想想谢安海以后在御史台的日就不好过。

    皇帝到底还是没想把这事闹大,也没让大理寺接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保了名声却沾了一身麻烦,也不知这谢家是赚了还是亏了。

    人声云云,谢锦却还是该干嘛干嘛,学里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和谢思瑶的恩怨了,人各有所觉,喜欢谢思瑶的就讨厌她,时不时添点麻烦,看不惯谢家的也会站在谢锦这边,日并不算难熬。

    天气越来越冷,有时候早上起来的早了,都能看到水井边上结了一层白霜,太举也越来越近,建安城到处都能看到走动的外地学。

    一日下学之后,谢锦在太学门外等了一阵,不见马车来,呆了一会才想起昨天她惯常坐的马车车夫家里孩出了点毛病,向她告了一天假,本来她是要另雇辆车回去的,在学里看了一天的书,一下就给忘了。

    这下好了,城北向来管理森严,街道市都是井井有条,不比城东的热闹,尤其近处是大相国寺,贵人云集,这里很少能看到拉散客的马车,她在这里要是能等上一辆,那时间估计都够她走回去了。

    瞧瞧天色,得,还是用两条腿吧。

    谢锦将脖上的淡绿披帛紧了紧,挡住了外头吹过来的冷风,朝着大道上走。

    从城北到城东的路,这半年她不知道走了多少回,简直是闭着眼都能回去,跨过眼前一道破分东和北的大街,就由城北到了城东。

    这一条路仅仅是五米宽,前后却是两个世界,城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城东就充满了市井气,走动的都是百姓,穿衣打扮谈吐皆是不同,城北的文人通常不到这边来,城东的百姓也不常到那头去,像谢锦这样两头窜的,纯属另类。

    谢锦走了一阵,看到路两旁的铺都是自己极熟悉的,以前没少进去和里面的掌柜打过交道,进来忙着考试的准备,倒是少有来往。

    北边街角上有一家书铺,谢锦初次要来城北谋生时,还是听的里面老先生的建议。只是城东没有多少文化人,尤其是挨在坊市边上,书铺的生意自然不好,门可罗雀,倒是墙角下蹲了个叫花。

    城东热闹,马路上全是行人车马,谢锦怕被车给撞了,就挨在路边上走,从那乞丐身边擦过时,本是不经意的一瞥,却不心让她瞧到了一样东西。

    那叫花年纪不多大,一身灰扑扑的衣裳打满了补丁,头上戴着一顶破了洞的四角帽,两手嫌冷的都揣进了怀里,嘴里不停嘀咕着:“一群道貌岸然的糟老头,看不起谁呢,连东西都不让当,早晚我得出了这口气……啊,吓我一跳!”

    那乞丐正嘀咕着,不防眼前突然冒过来一颗脑袋,黑洞洞的眼神看的吓人。

    谢锦凑上来,裂开嘴露出两颗白牙:“这位哥,你刚刚藏的东西卖不卖?”

    “什,什么东西?”乞丐谨慎的往后退了退,缩在墙角,两眼转着,看看左右,又瞧着眼前的人:“你谁啊?不明不白就跑过来吓人?”

    谢锦笑的不明所以,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他的衣袖,无比肯定的道:“你不用跟我装傻,十两银,你卖不卖?”

    叫花眼睛忽闪了两下,有一丝心动,但一瞧谢锦模样,又摇了摇头:“我哪有什么东西,你看错了。”

    看着他欲盖弥彰的模样,谢锦脸色却是没变好,站起了身,居高临下的哼了一声:“你是觉得我出不起十两银,还是想跟我讨价还价,实话告诉你,我也不贪图那些女儿家的东西,不过是家中有一幼妹,我想买来讨她欢心,你若不愿意,那就算了。”

    着转身就要走。

    叫花一听她的笃定,就知道方才他拿出来的时候被这人瞧见了,心中正犹豫着,此时见她要走,下意识的就喊住了人:“哎,你等等……”

    话音一落,他就忍不住为自己这么快改口有点羞赧,但谢锦却还是方才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虽让人看着不爽,但他心中那点尴尬却随之消散了。

    “这位……公,我这东西可是个金贵的东西,十两太少了,您看?”

    谢锦又转回身来,却没像之前那样蹲下,依旧站着看他:“我就哄个姑娘你还嫌十两少,你是觉得你东西在外边太抢手了?”

    这话简直是戳了乞丐的心窝,他有些语无伦次的解释道:“不是,爷,我那东西是真的不是凡物,就是搁当铺里五十两银也是值得的,十两真是太少了……”

    谢锦嗤笑一声:“算我信你五十两银,可是你进去能当五两银出来吗?别我笑话你,你这身行头进了当铺拿出那东西来,怕是人家以为你是打哪偷来的,没报官抓你就是烧高香了。”

    乞丐被中了心事,脸色一下变幻起来,他去了这城东几条主街的当铺,没一家敢收,看见他就以为他是哪里的贼,他是捡的也没人信,更有甚者,他还没进门就叫人家给哄出来了,天寒地冻,他揣着东西却还是只能蹲在墙角里讨饭吃。

    他并非不识货,那东西打眼看着就不是凡物,可搁在他手里就跟废物差不多,这城东叫花多,他也不敢拿出来叫人看见了,眼看着要过冬,今年他还没有做任何准备,不知道能不能熬的下去。

    “你想好了没,要是不卖我就走了,这天要黑了,晚上不得要下雪的。”谢锦在一旁站着,一脸的淡然,像是真的只是一时起意,一只脚朝外,仿佛随时都要走。

    乞丐目露挣扎,上下牙齿抵着,一时拿不定主意,谢锦等了一会,不见他应声,转身就要走,才迈出一步,就听身后喊道:“公等等,我,我卖了!”

    谢锦忍不住一笑,他那一声的咬牙切齿,好像卖身给青楼似的。

    她转过身来,就见乞丐脸上有了点如释重负的感觉,从脏污脱线的袖口里摸出了一样东西,淡紫色的物什,半个巴掌大,约有半指厚,里头流光盈盈,两面都雕着镂空的精美纹路,下头坠了个莲形的绦,一看就是女孩家的珍物。

    谢锦探手入怀,摸出了一张银票递过去,那乞丐犹豫了半响,一咬牙,还是把那玉佩给递了过来。

    玉佩入手,谢锦一瞧,怪不得这家伙不愿意买,别五十两,就是百八十两都值,今天他这么便宜就出手了,怕也是被日给逼急了。

    不过她也不是为了这玉而来,翻转玉佩,很容易就能在下面打的绦上看到一个清楚的“瑶”字。

    谢锦眼尖,方才与这乞丐擦肩而过时,正好看见他把这玉佩藏在袖里,她没看到玉,倒是清楚的看到了那绦,心中一动才停了下来。

    这世间名字里有个“瑶”字的人不知凡几,可谢锦就莫名的觉得,这一定是谢思瑶的东西。

    就是这股莫名其妙的执着,才让她非得买下来不可,眼下看到完整的模样,她心中那直觉就变得更加肯定了。就看着玉的成色和品阶,也不是纯粹的富贵人家能用的,这一定是谢思瑶的。

    谢锦念头几转,半响也没个答案,遂蹲下身,靠近乞丐,也不嫌脏,道:“哥,你这玉是在哪儿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