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七章 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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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皇宫之后,谢锦没走多远便遇上了周铮。

    许日没见,他变得稍微黑了一点,也变得瘦了一些,似乎还沉默了不少,见面之后,他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少见的,没有先开口讲话。

    谢锦心中觉得有些奇怪,却只当他是在刑部里待多了有些压抑,并未多想,上前拍了他一下道:“你这是怎么搞的,憔悴了这么多?”

    周铮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消沉,但听到她问话,还是露出一个淡笑,回道:“最近事情有些忙。”

    “就算再忙也该多休息,不然周伯母不知还怎么心疼。”

    周铮微点了下头,侧头看她一眼,目光微凝,落在她唇上:“你这里,是怎么回事?”

    谢锦一怔,随后干笑了一声:“没什么,昨天家里那个厨饭做的好吃,吃的急了些,就咬着了。”

    周铮一笑道:“怎么这么不心,还有什么好吃的能让你这么急。”他的语气温和了一些,有点恢复了之前的感觉。

    谢锦笑笑:“那是你没有吃过,赶明儿有空你也过来尝尝吧。”

    “好。”

    两人走了一阵,过了内宫门,官员渐渐多了起来,都是赶着来上早朝的,谢锦瞧了一圈,发现这次来的人虽然挺多,但还是少了那么几个,估计是有事出了京城,现在并没有赶过来吧。

    “陛下急招我们今日上朝,你可知道是有什么事吗?”

    闻言,周铮眉头也是一蹙,摇摇头道:“并没有听闻,昨日也是宫中内侍到家中传的消息。”

    “会不会是北胡又重新来犯了?”

    周铮摇头:“不是,北胡大军已经退到边境,就算进犯也没有那么快就传过来消息。”

    谢锦不由撇了下嘴:“那能有什么事呢?前两天才刚上完朝,那时候也没听朝中有什么变动。“

    周铮道:“一会就知道了,先看看再吧。”

    金銮殿就在眼前,进去之后,周铮先往前面走去,前不久他才刚升职,上朝时站的位置就往前窜了一大截,谢锦依旧是在老位置。她唇上那点破口果然有很多人注意到,这些在朝中不知待了多久的老狐狸,个个都是火眼金睛,想藏也藏不住,她索性就不做任何遮掩。

    不过没多久之后,前面就有人频频转头看过来,率先就往她唇上扫去,看了一眼之后,就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看上去十分的诡异。

    谢锦心头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稍微往前挪了挪,侧看身往最前面看去,果然见许多人在那里同晏江讲话。她不由一恼,感觉简直是乌云罩顶。

    这还有完没完了,他又搞出了什么幺蛾。

    谢锦正在皱着眉头往前面瞧的时候,前面就有个人回了头,犹豫了一下往后面走过来,这人正是葛夫人。

    “昨天我走之后你们怎么了?”葛夫人问道。

    “什么怎么了?”谢锦疑惑。

    葛夫人担忧的皱了皱眉头:“我听他们都你们两人打架了,这可是真的?虽然我对那晏成瑜不多熟悉,但瞧着他对你也是极为袒护的,怎么会打起来?”

    “……”谢锦不禁瞪大了眼睛。

    她和晏江打架?这都是什么鬼!

    反应过来众人因为什么而如此窃窃私语后,谢锦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些人的脑洞开的真是够大的啊。不过怎么,,打架也比其他的猜测要强。

    看到谢锦的表情怪异,葛夫人一侧头,疑问道:“怎么了?”

    谢锦摇摇头,失笑道:“这是没有的事,是我昨天吃饭时不心咬着了,哪有什么打架,再者,我就算再跟他不对盘,也不可能去打他啊。”

    葛夫人本来就觉得这事情不靠谱,听她如此,也就信了,点点头道:“那就好,那些人什么你也别在意,朝上一直都是这样的情况,你别理会,过段时间也就好了。”

    谢锦点点头,她在朝中待了这么久,也多少明白这群老狐狸是什么样的人。

    葛夫人见她没有什么异样,站着这里同她又了几句话,谢锦本想问问段傲筠近来怎么样了,但这时间和地点都不太对,她也就没问出口,聊了片刻之后,葛夫人便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没过多久之后,太监总管的声音在殿后的屏风后传过来,周文帝的身影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

    但是见了他的模样之后,整个朝堂上,文武百官皆是大惊失色。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的脸容是那么的憔悴,整个人的面色已经不是生病后的苍白,而是一种隐隐发黑的乌青,眼角下是浓重的眼袋,脸庞唇角虽然经过了遮掩,但也挡不住那种颓唐的死气,就像一个东西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生机正在飞速流逝一般。

    整个朝堂上的人都是大惊失色。

    周文帝年纪不算大,也不算了,在位快十载,没什么特别的功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过错,膝下的嗣也极少。以他的年纪,在皇位上再坐个几年也是可以的,但他的身体状况一向很好,就看他每天生龙活虎的模样,只怕再坐个十几二十年也有可能,这也是众人想要催着他立太的原因,不止是他们想要确定好站位,瑞王和平王估计也不想再等下去了。

    只不过周文帝一直都是该吃吃,该喝喝,前太陈理死后,他就再也没有提过立太一事,偏偏他身体极好,别人也逼不得他。对于朝臣来,侍候哪人君王似乎也没什么区别,可是对于瑞王和平王,还有他们背后支持的势力来就完全不同了。再等下去不止是夜长梦多,太孙陈瞻也渐渐长大,周文帝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态度,谁都瞧不出来,可万一再等个两年,他直接封陈瞻为太了,岂不是一番事业毁于一旦。

    因为这段时间以来,朝上的气氛一直都挺微妙的,众人也都是各自观望。

    前两天来上早朝时,周文帝还是精神满面的,当时处理事情也果断依旧,还将晏江安插在了朝中,沉下脸来依旧有震慑的龙威。只是没想到,这才过去两三日,他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怎么能让人不惊讶,就算是再厉害的绝症,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作,使一个好好的人变成这样吧。

    “陛下!”

    站在前排的几个老臣,看到周文帝这副模样,眼眶瞬间就红了,长着白胡的嘴唇不住的颤抖,声音哀戚:“陛下,您这是……这是怎么了啊!”

    就算不知道真假,可这几个老臣的声音确实是哀戚异常,听得人心里也跟着难受,一抽一抽的。

    周文帝扬起嘴角,虚弱的笑了笑,似乎是要安抚众人,然而他嘴角牵起的那般勉强,笑容那般的苍白无力,别是安抚,看过之后更让人心惊。

    这到底是怎么了,才会让一个好好的人,在短短的三天不到的时间里,身体衰败成这个样。

    左相向前走了一步,抬起头来,质问周文帝身后站着的太监内侍,厉声道:“海公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陛下的龙体怎么会变成这样!”

    海公公脸上满是哀意,回道:“相国大人,陛下……”

    话还未出口,海公公便先是掩面而泣,手中的拂尘挡在胸口处,低垂着头红了眼眶,周文帝虚弱的笑笑,道:“无碍,也不管他的事。”

    左相一转头,忙的行了一礼,声音哀切的道:“陛下,这可不是事情啊,您到底是怎么了,太医院的人可都看过了?”

    海公公抬起头,苦着脸道:“相国大人,陛下是昨儿才这样的,好端端的在御书房里批折,突然就咳了口血,然后就不好了。”

    左相皱起了眉头,其他人则都是惊惧异常,突然吐血,这可是大凶之兆,人一旦吐了血,只怕也不好了。

    “太医院的众位太医都给陛下瞧过了,是得了胸痹,昨儿是劳累过多……厥脱了。”

    朝堂上一片哗然,连谢锦都是惊讶异常,胸痹,这是古代的法,在现代它的名字可是谁都听过,那就是心脏病。

    厥脱更糟糕,曾经她看古文化的时候有涉及过一点,是一个很有名的古人便死于厥脱,这在现代的意思是心源性休克及低血压状态,虽然这样的名词她也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大致也能明白,情况是极为严重的。

    心脏病这种东西太玄乎了,谁也不准什么时候会发作,大概到了一定的年龄都会有这个几率吧,周文帝身体一向都很好,但毕竟是有一定的年龄了,再加上日理万机,要处理这么多国事,只怕有个什么诱因就能发作。

    古代人对心脏病的研究和治疗肯定没有现代这么有力,谢锦想到此处,觉的能通了,为什么周文帝会在短短两三天内就变成这个样。但是同时,她也觉得这建安城怕是又要有一番变动了,周文帝身体不妙,一直别有目的的一些人也就看到了机会,开始蠢蠢欲动。

    在场的大多数都知道胸痹是什么,得了这个病,不论时间长短,都是必死无疑了,一时之间,朝中众人的神色各异,多数都是哀伤,可是对着周文帝的脸,他们都不出来什么。

    左相神色变幻了一阵,才抬起头又问道:“胸痹,这确定吗?”

    海公公哀伤的点点头。

    左相垂下头去,眉头紧锁,而其他人也没有人敢出声,正在这个时候,周文帝以手抵唇,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使劲喘了几口气,那声音使得下面的人听得胆战心惊,就像是下一秒他就会死去一样。

    好容易咳嗽停下,周文帝才放下手,看向下面众人,道:“今日朕本来是要休息,想将国事都交由左相几位爱卿处理的,但闻众爱卿上奏折,有事要启奏,不知是何事,就都吧。”

    海公公立即也跟着道:“是啊,诸位大人,皇上的龙体欠安,太医都嘱咐要好生休养的,只不过听闻你们有要事,陛下这是撑着过来的,您们就快快来吧。”

    话音刚落,下面的人俱都惊愕起来,神情是比刚见到周文帝模样的时候还要震惊,纷纷转过头看向左右,却见所有的人都是一脸懵,眼里都是茫然。

    谢锦心中亦是一惊,他们之所以会上早朝,明明就是昨天宫中有内侍过来,传达的周文帝的命令,是今天要上早朝的。他们也正想要知道周文帝有什么事呢,却不想到听到这样的话。

    难道,这中间有什么环节错了吗?

    谢锦心中惊疑不定,仔细回想昨天来府上传话的内侍,他的面貌确实是宫中的人,而且也在周文帝身边常常能见到的,所以虽然没有圣旨,但众人还是当真,今天才有这么多人过来。

    难道,难道……

    “陛下,这,这……”一个大臣惊讶的开口,道:“众位大人今日过来,都是接到了陛下的口谕,是今日要早朝,所以才来的啊!”

    另一个大臣也开口道:“是啊陛下,我等并无要事要上奏。”

    众位大人一一起来,所有人都是昨天晚上接到了皇上的口谕,所以今日才来上早朝的,还有人出了那个传话的公公,就是皇上平日近身伺候的大太监之一的齐公公,他是周文帝身边的近侍,所以来传话的时候也没有人生疑。

    一圈对证下来,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周文帝目光沉沉,脸色也暗沉了下来,他在位近十载,什么样的情况没有遇到过,对于皇家的那些阴谋诡计以及冷酷无情也知之甚详,一见这样的情况,就知道背后有人做了什么手脚。而且这个人胆也不,竟然敢设下圈套把他和朝中诸臣都耍的团团转。

    见周文帝面色沉下来,又听到了这么多大臣的言语,朝中众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心中有了许多猜测。

    “陛下,究竟是何人假传圣旨?”

    “陛下,我等昨日明明看到是齐公公来传口谕,难道,这是假的不成?”

    “若真是假的,那这究竟是何人所为?齐公公可是陛下身边的人啊。”

    一番话出口,所有人都惊惧起来,倘若昨日齐公公传的并不是周文帝的口谕,那他假传圣旨,骗得众人过来上早朝是干什么?究竟有什么企图。

    一时之间,朝中众人皆是心惊不已,左右顾盼,发现每个人都是茫然不知所措的。

    谢锦站在后面,瞧着前面这些人的神态,面色不变,眼中的神情却渐渐复杂起来,心中翻起来惊涛骇浪。

    这是阴谋。

    今日这么多人上朝,包括周文帝过来上朝,都是阴谋,他们全都被阴谋包围住了,这背后分明是有人策划了一切,将他们骗到的皇宫里,甚至不止是他们,那人还把周文帝都骗了过来,该是何等的手眼通天,何等的手段,竟然玩了这么一个骗局。

    谢锦心中惊惧之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晏江。

    在她所有认知的人中,也就只有晏江一人有这个能力,才有胆量摆这么大的棋局。

    只是这个想法才在她脑海中出现,就立刻又被她否决掉了。

    不,不会是晏江。

    昨日他和陈瞻见面,两人后来的东西,她都没怎么听,也没有听到什么具体的计划,从晏江那里她是看不出来什么的,但是从陈瞻这里,她还是能感觉得到,陈瞻并没有想要做什么大动作的打算,就是要处理那张被晏江烧掉的纸上的人的时候,他的神态语气也是要悄悄的处理掉,不被人发现拿住把柄。

    而就从晏江本身来看,他也不会做这么明显的事,他一直都是隐藏在背后,悄无声息又快准狠的达到目的,这是他一贯的处事方式,在做一件事情之前,就将所有的一切全都安排好,滴水不漏。而在表面上,他还是那个温柔美好的少年,少有人了解到他在这温柔之下是怎样的冷酷和薄情。

    像今天这样的事情,把皇上和朝中重臣全都骗来,这样的通天骗局,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规模,却不是他会做的事,因为把人都聚集在宫里,他必定是有目的的,如果这个人是晏江的话,他就暴露出来自己。一旦暴露,周文帝查下去,抽丝剥茧,很快就能知道他的身份,目的,甚至会扒出他背后的老巢。

    这绝对不会是晏江做的事。

    可是如果不是晏江,那会是谁呢,有这样手段的人不多,单要看这人的目的的话,把他们和皇上全部都聚在这里,能干什么?

    谢锦脑海中迅速的盘算着,眼睛不忘在周围扫着,看着这些大臣的神情。因为在朝堂上的站位都是按照官阶来的,而官阶在短时间内又不会有什么变动,因此他们的站位也基本都是不变的。

    早晨刚进进宫的时候,她就发现有些朝臣是没有来的,那个时候她只当是这些人有事没能来,而现在数一数,这些人的数量还不少,少也有十几个,且都是站在她前面的。

    站在她前面的人官阶都不是多低,在朝堂上也有一席之地,起初她没有察觉到,现在仔细想想,这些人,似乎都有什么共同点。

    “吏部侍郎,尚书左仆射,怀化大将军……”谢锦轻声的数着这些没来的人,拧着眉头想着关联,就在她目光扫到右手边最前面那一列时,突然发现周尚书是站在第一个位置的。

    正三品尚书,在这朝堂中是个极重的位置,但周尚书一般都站在右手边的第二个位置,因为第一个,是平王。

    就在那一瞬间,一个不可思议的但却又合情合理的猜测突然涌进她的脑海。

    逼宫!

    这个将他们全都骗进宫中,连周文帝也一同骗了的人,他是要逼宫!

    周文帝迟迟不宣布太的人选,最急的人莫过于平王了,时间越拖就越夜长梦多,等下去没有个尽头,就只能先一步使用非常手段了。

    而且平王也是有这个能力使动周文帝身边的人的,只要他许诺足够的筹码,皇上身边的人很轻易的就能够为他所用。

    而且,平王背后的人多是有势力的人,而且六部之中,军队之中多有他的人在,今天不在的这些朝臣,真按属性排列起来,全都是他的人。

    平王,他是要逼宫篡位了。

    “平王……”谢锦轻声念了一句,眉头还是锁着的。

    而这时,她前面的那个人正巧听见,不知是不是也想到了这个地方,不由一惊朝前面看去,顿时惊呼起来:“平王爷不在!”

    一声惊呼就像是打了炸雷一般,众人都往那边瞧去,这朝中都是老狐狸,不知经历过多少事,谢锦能想到的,他们几乎都能想的到,看向平王的位置后,脸色皆是难看起来,一时不知该什么好。

    多么昭然若揭的事情,然而涉及皇家,谁也不敢多讲一句。

    周文帝的目光早就落到周尚书那里,又朝左边瑞王这边看了一眼,苍白的嘴角突然露出一个冷笑,开口道:“陈钰何在?”

    朝堂之上,众人面面相觑。

    陈钰是平王的名字。

    正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声扬而响亮,带着笑意:“父皇是在找儿臣吗?”

    众人皆回头望去,只见金銮殿外走进来一道身影,步履昂扬,一身紫金锦袍,腰束玉带,头顶金冠,胸前是四爪金蟒,不是平王又是谁?

    只不过在他身后还有两队身着黑色盔甲,手拿刀剑的禁卫,个个全副武装,跟在他身后冲进金銮殿里来,在众人惊惧之时,从两边把整个金銮殿包围起来,刀剑纷纷指向中间,雪亮的刀光反射着金銮殿里的金光,映照在众人脸上,直让人胆寒不已。

    周文帝的目光冷淡的扫过去,即便是身体虚弱,形容憔悴,可他做了近十年的皇帝,一身龙威还在。若是其他人对上这目光早已受不住低下头去,然而平王却是毫无畏惧的直视龙椅之上,甚至脸上还带着明朗畅快的笑意,在他那张本就有些飞扬跋扈的脸上,平白多了一些桀骜不驯之意。

    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傻也知道他要干什么了,这些被骗过来的大臣全都惊惧的望着他,心中有恼有怕,但更多的是不敢置信,不敢相信平王竟然在这种时候选择逼宫谋反,难道他一早就知道周文帝有胸痹之症吗?

    谢锦望着身周的禁卫,看着那些刀剑,又看向大摇大摆的走进场中央的平王,一时之间不知心中是怎么样的滋味。

    在现代时,无论是看电视还是读史书,她都没少看过这种夺嫡戏码,也没少见识过皇家人的薄情寡义。为了皇位他们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哪怕兄弟情断,父反目,不惜血流成河,战乱一片。

    然而真正在眼前看到这种场景,她还是心有戚戚,但更多的却是感慨,自古以来,逼宫篡位都是风险极大的,成王败寇,他成功了还好,可一旦失败了,就别想再过这种养尊处优的亲王生活,轻则被贬为庶民,流放外地,重则直接就地斩杀,不到万不得已,谁会下这种手。

    不过看着平王现在的神情,似乎并没有一点逼不得已才做出这样的举动的样,甚至他感觉上还很畅快,整个人的状态都是胜券在握的,难道除了现在展现出来的,他还有什么别的筹码?

    谢锦站在人群中没有出声,尽管心中还是有些担心,担心他万一兽性大发,直接叫人把在场的所有人全杀了,当然这种可能性是极的,朝堂上现在几乎全是比她官位高的,她在里面根本就不起眼,只需要躲在里面看他要做什么就行了,越出风头越死的快,这种时候她就更要低调一点。

    很快,平王从金銮殿门口一直走到了周文帝面前,和瑞王、左相以及镇国大将军站在同一排,当然他是站在最中间的位置。对上周文帝冷冷的目光,他扬唇笑了笑,然后伸出手,微弯了下腰,行了一礼:“儿臣参见父皇!”

    他的声音轻快爽朗,隐隐的带着一丝自得,周文帝还未话,左相已经开口训斥道:“平王爷,你这是做什么?”

    平王懒洋洋的直起身,目光转向他,勾起唇角:“相国大人以为呢?”

    左相一挥衣袖,狠狠的甩在背后,厉声道:“朝堂之上不得放肆,刀剑之物皆不可入朝,更何况还是在陛下面前,平王爷现在所作所为已经算得上以下犯上,难道你还要在这金銮殿里大动干戈不成吗?”

    在这朝堂之上,也就只有如左相这般位高权重,又是两朝元老的人才敢跟平王如此话了,不过平王既然已经把军队都带进来了,不达目的就不会罢休,自然不会怕他这两句训斥。

    他扬唇笑了笑,隐隐有种张狂之意:“本王可不想动什么干戈,不过,就要看你们怎么做了!”

    罢,他没管左相脸上陡生的怒气,面向一直没有吭声的周文帝道:“父皇,儿臣听您昨日竟然吐了血,这胸痹之症可不是好治的,该好好休养才对,您再这样日理万机下去,可就不知道能活多少时日了。”

    “放肆!”左相一声怒吼,厉声道:“竟敢对陛下如此无礼!”

    旁边的镇国大将军身一动,就要过来,可在他刚脉动脚步的时候,两把雪亮的刀剑便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镇国大将军顿时一滞,停住不动。

    看来平王早就准备好防着他。

    周文帝面上没有什么怒气,但神情极为冷漠,从平王进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是这般冷漠的看着,直到此时,才慢慢的开口道:“朕的身体,朕清楚。”

    平王勾唇一笑,面上有些邪魅:“是吗?既然父皇自己清楚,就该早早的做下决定才对,不然,儿臣也不知道一会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朝堂上的人闻言都倒吸了口凉气,谢锦隐在人群看着,也是觉得这平王的胆实在是大的很,竟然公然威胁当今皇帝。不过再想想,他连逼宫谋反这种事都做了,威胁皇上又有什么好惧的。

    “皇兄,你怎么如此对父皇话!”陈顼看不下去开口道。

    谁知听到他的声音,一直脸上带笑的平王面色突然冷了下去,脸色黑了一块,斜过眼冷斥了他一句:“闭嘴,本王话何时有你插嘴的份!”

    陈顼的脸色顿时青一块红一块,同为亲王,他被平王当朝训斥,简直是脸面都掉到建安城外去了,可是这种时候,他很明智的选择了忍气吞声,没再与他硬碰硬。

    龙椅上的周文帝扫了一圈金銮殿上突兀的立着的黑甲禁军,慢慢的又偏转过头来,眯起眼睛打量着下方的平王,道:

    “你可知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吗?”

    “儿臣知,儿臣当然知,”平王仰起头毫无畏惧的回答着,他转过身,面对着朝中数百朝臣,轻甩衣袖,却是走至旁边的禁军处,“噌”的一声从一名禁军腰间拔出一柄漆黑的长剑,抬手在空中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然后手势回身,斜斜的指着座上的周文帝。

    “父皇,您现在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现在写下诏书,将皇位传与儿臣,之后的日,您就可以在宫中颐养天年了,这些劳累您,让您得了胸痹之症的朝事,就让儿臣来忙碌吧。今天过去,也就只有陈顼一个人死就可以了,嗯,怎么呢,皇五陈顼率领禁军入宫,意图逼宫谋反,被儿臣斩于剑下,而您也受了伤,难以处理朝政,便将皇位传与皇二陈钰,这个理由好不好呢?”

    他的语气听起来温和有据,似是在商量一般,然而语意又是何等的恶毒,竟是打算将陈顼直接杀掉,来解决掉一直影响他无法坐上皇位的人,而他手中的剑直指龙椅之上,杀意弥漫,半点也不含糊。

    “孽障!”周文帝咳嗽了一声,厉声斥道。

    “看来父皇并不喜欢这一条路了,那也只能多死几个人了,”平王一笑,眼角无端有些阴沉之意:“皇五陈顼谋反,朝中多为同伙,护驾不利,皇上不幸驾崩,儿臣悲痛之余,只能顺势继位,为父皇举国哀悼,披麻戴孝三个月,如何?”

    “你!”左相瞠目结舌,心中惊怒,他不仅要把这大逆不道,杀父弑君之罪安在陈顼身上,竟是还要杀掉这些阻止他的朝臣,怎么会如此的丧心病狂。”

    其他人也都听懂了他的意思,俱是惊怒交加的看着他。

    “你这逆!”周文帝怒拍了一下龙椅。

    平王毫无畏惧,手中的剑慢慢的转了一圈,好整以暇的道:“父皇不必着急,这毕竟也不是一件事,儿臣就给您一炷香的时间好好考虑如何,不过这时辰也紧着呢,倘若时间到了您还没想好,那儿臣就只能替你做决定了。”

    周文帝直接拍案而起,因为身体不适,整个人晃了一晃,看他面色发红,显然是气的不清。

    镇国大将军怒道:“平王爷,你可知你现在做的是大逆不道之事,不要以为有这区区几十个黑甲禁军就能造反,本将手中还有五万兵马在京,你以为你能如何!”

    平王冷淡的看了他一眼,神情嘲讽:“难道你以为你的虎符还在?又或者,你以为你那五万兵马,还是听从你的话吗?”

    “什么?”镇国大将军心中一惊,眼前一黑,一时差点不出话来。

    周文帝神情冷淡,看着眼前的情形,已然明白了一切,恐怕不止建安城的禁军,兵马,就连这皇宫中的守卫都已经被他制住或者收买了。

    “朕再给你个机会,倘若你就此收手,朕就当这事没有发生过。”周文帝冷冷的道:“可若你执迷不悟,就休怪朕不客气,这朝中文武百官,是朕的民,不是你的!”

    就算是平王逼宫成功,也不会人人都效忠与他,用强硬的暴力手段收来的人心,只是短暂的,根本不会持久,甚至早晚有一天,这些人心也会造反。

    听闻此言,平王不禁不怕,反而哈哈笑出声来:“父皇真是太天真了,您以为儿臣为何会将他们都召进宫中来呢?难道是为了逼他们向儿臣投诚吗?”

    朝中的人都看向他,难道不是这样吗?将他们骗进宫中来,若是投诚就放过他们,若是不愿,就直接杀掉,难道平王不是为了这个?

    周文帝也皱了眉头,只听他笑着道:“父皇,您瞧瞧您的这些臣下,可真是……”他毫不留情的嘲笑了两句,才接着道:“儿臣将他们召进宫来,当然不是为了逼他们投诚,只不过是派人在他们家中坐在喝茶了而已。”

    话音才落,众人顿时哗然起来,一脸的不敢置信,还有一些人已经是惊怒异常。

    谢锦也忍不住在心中啧啧了两声,平王这招果然是聪明。

    官场虽然浑浊,但不乏真有忠君之人,又或者因为各种不得已的原因,没法投诚。所以平王即使控制住这么多人,也不能逼着人人向他低头,但是控制住他们的家人就不一样了。

    谁都有一家老,长辈妻儿,这些人就算自己能舍生取义,可怎么能置家中妻儿于不顾,平王这一招实在是太狠了,完全抓住了这些人的弱点。

    “你这孽障。”周文帝怒色满面,脸上腾起一抹病态的红,一挥手,道:“来人,给朕把这个逆拿下!”

    话音未落,金銮殿顶上竟然落下来十几个黑衣卫来,他们手中没有雪亮的刀剑,只是一柄弯月一般的臂长匕首,暗沉模糊,十几个人落下来也是悄无声息的,就像是一直潜伏的蝙蝠一般,一直隐在暗处,直到听到命令才现出身影。

    看到这陡然出现的十几个人,平王面色微变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很快他就又笑起来,就在这时,只听寂静的大殿上,一道奸细却又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

    “陛下,奴才对不住了。”

    众人惊忙回头,却见是一直侍立在周文帝身后的海公公不知何时将一柄利刃架在他脖上,而地上则是被丢掉的拂尘,看来他是将匕首藏在了拂尘之中。

    “海公公,你竟然!”左相怒斥一声,这上不得台面的狗东西,竟然在这种时候对皇上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他早该想到,早该想到,昨晚传话的齐公公都被平王收买了,这海公公怎么可能又独善其身。

    “呵呵呵呵,父皇息怒,”平王笑出声来,脸上带着兴奋,眼睛都有些发红,“这就是您考虑的不周了,您的身体真的已经不行了,何必硬撑着不放手呢,在后宫里颐养天年岂不好!”

    周文帝已经气的不轻,面色涨红,腹中运气,突然喝道:“不用管朕,把他给朕拿下!”

    话音未落,那十几名黑衣人已经冲上前去,周围呈包围之势的黑甲禁军立即冲过来,与他们战在一处。与此同时,陈顼见势,也欺身上前,劈手欲躲平王手中的剑,被平王侧身躲过,两人也打在一处。

    朝堂之上一时之间刀光剑影,这些都是不会武功的朝臣,见状都吓的往边上躲去,谁也不敢往中间靠一点,想要跑出去,才一动作,就发现外头已经站满了黑甲禁卫,这整座金銮殿都已经被团团包围住了。

    混乱中,谢锦被人挤了一下,一下从靠近门口的位置挤到了中间,她也很怕那些挥舞的刀剑,现在的情况是极其混乱,就连皇上的脖上都被人架了刀,这个时候她就算被人一剑刺死了,那也是白死,没人会管她。

    想到此处,她赶忙往后退去,混乱之中也不知道是谁踩了她一脚,谢锦顿时蹙眉,没有呼痛,可才要抬脚,就又被人踩了一脚,这些老头个个身膘体肥的,这一脚下来踩的她整条腿都发麻了。

    谢锦痛哼了一声,又因为拥挤,额头上下了一层薄汗,正在这时,又有人在慌乱中踩了她一脚,谢锦心中一怒,也不管是谁,抬起脚狠狠的跺了下去。

    “嗷!”

    一声惨嚎响起,声音响亮,就是那些正在打斗着的禁卫和黑衣人都被吓了一跳,但只是一回头之后又继续占战在了一处。

    场面一片混乱,谢锦正欲往后退,这时候一个黑甲禁卫被一个黑衣人一脚踢了出来,那黑衣禁卫手中的刀剑直指人群,朝着谢锦这个方向刺过来。

    谢锦瞳孔瞬间睁大,忙往旁边躲去,这时背后却有人推了她一把,将她整个人往前推一把,正好对上了那剑尖。

    去他的!

    是哪个狗东西。

    谢锦来不及多想,眼见那剑尖直指面门,赶忙抬起手挡住脸,就算被刺穿手也不能被刺穿脑袋啊。

    “铮”的一声,谢锦胳膊一痛,只觉刀剑相撞,那柄长剑被震开出去,而她整个人也因为余力被震的往后一退。

    逃过一劫,她浑身已经起了一身冷汗,哆嗦了一下低头看去,只见手腕处的衣袖已经破开了一个洞,露出里面一柄刀鞘来,这正是早上出门时,晏江给她的那柄匕首。

    当时谢锦还不解他为什么要让她带上匕首,现在才终于明白他的用意。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平王的用意,或者猜测到这回突然早朝不正常。

    她猛地回头向金銮殿的前方看去,正在这时,晏江也正往这边走过来,拨开拥挤的人群,向她递过来了一只手。

    谢锦赶忙将手伸过去。

    就在这时,她却觉得腰间束的锦带蓦然被人扯住,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被人扯了出去,与此同时,龙椅之后,海公公大喝了一声:“都给我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