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不必为我的爱情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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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强的没错,流言蜚语比通告好听多了。

    214的四人组成了一个面对量装聋装瞎的团伙,无论做什么都尽量在一起,只为保护我方庄强。

    吃饭坐一桌,上课坐一排,还在尝试中体会到了双人羽毛球的乐趣。

    即便如此,毛非依旧心事重重,他比他们多挂心一个人,越挂心,越无法开心。

    周二晚上去MOMO的时候,裴黎还在跟他笑:“我好像买到假冒的松芝饼了,看包装都一样,可是吃起来就没有之前他给我买的好吃。”

    毛非不知道怎么接话,他犹豫再三,才问:“裴哥,最近你们有联系吗?”

    “没有啊,上次联系还是在你们出车祸的时候,怎么了?”

    “...没怎么,好奇问问罢了。”

    裴黎调酒的动作娴熟优雅,他为毛非调出一杯漂亮的桃花色鸡尾酒:“乖,是不是有什么八卦?还是有什么内幕消息?”

    毛非冷汗都出来了,怕自己出声就磕巴,赶忙端起三角杯一饮而尽。

    裴黎失笑道:“喝了我的酒,接下来该分享分享他的独家动向了吧?”

    毛非不记得最后他是怎么胡乱搪塞过去的,他只记得他心口憋闷得很难受。

    周三晚上的时候,旷课两个月的毛非终于再次光临健身房。

    可惜没遇见姜朝雨,吴老师姜朝雨的会员卡到期了,没再续,毕竟大四在即,要把论文和实习放在首要位,全心全力地去准备。

    于是毛非的计划落空。

    他想找姜朝雨聊聊天来着,虽然腹稿凌乱,也不知道该要如何自然地聊到男朋友的话题上去,更不可能要求姜朝雨去翻朱铭的手机,但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个潜在突破点。

    事事不顺。

    昨天周四,毛非自认是窝囊废,选择逃避他的裴哥,胡扯一出被食堂坑进卫生间里出不来的戏码,躲在宿舍里看冉青和肖骁情骂俏。

    如果时间可以一日三秋,让周末迟迟不来,或者可以光阴似箭,让周末一闪而过,多好。

    毛非已然把自己愁成了秋后枯萎的毛毛草,蔫在保时捷的副驾里怏怏不乐。

    庄周牵过他的手揉一揉,安慰道:“宝,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或者想怎么发泄一下?”

    毛非摇摇头:“想回家,明天你就要走了。”

    其实今晚庄周就该回伏都的,为了多陪陪他的非非,他推到明天一大早再动身。

    毛非不跟他一起走。

    当时庄穆听到这个消息时,还忙里偷闲电话来调侃一番:“真不带你的朋友一起来玩玩么?”

    毛非满肚子怨气,心道,我怕我去了砸你场,那就真玩大发了!

    庄周也迁怒他哥:“不带,我自己都不想去。”

    庄穆笑道:“哎,我还想给各位来宾介绍介绍毛非呢,可惜了。”

    回到星垂天野,花旦和生四天没见着副官了,又呼又黏糊。

    一人两猫扑在沙发里亲热,刚闹一会儿,庄周就随后而来把毛非捞到怀里抱住,像抱住了珍贵无比的宝贝,满足得要他轻轻叹出。

    亲吻柔情蜜意,半晌都没有停歇。

    毛非攀在庄周的肩膀上,又被摸索着捉了手十指相扣,唇瓣含吮间庄周情话道:“非非。”

    毛非使劲儿把自己往他身上贴,接吻过后再蹭蹭脸,他委屈地嘟囔道:“我好想你啊。”

    别胜新婚,晚餐一直延迟到了晚上八点多才吃上,两碗简单的白菜清汤面配溏心煎蛋。

    或许是酣畅淋漓的一场做/爱不仅滋润了身体,连带着让情绪也得到宣泄,毛非心情轻松了不少,边吸溜面条边猜想明天晚上的新闻会引起什么样的讨论热潮。

    “是明天晚上发布,是吗?”

    “嗯。”

    商政联姻,赤巢官媒将于明晚正式发布喜讯。

    “假如我去的话,会怎么样?”

    “那你得把戒指戴到手上,我会一直牵着你,把你带在身边,然后我们俩就抢走了我哥的风头。”

    毛非乐起来,一双脚勾在庄周的腿上撒娇,幻想道:“再然后再发布一条喜讯,今夜赤巢双喜临门。”

    庄周被他惹笑,把冰箱里封存的甜辣脆萝卜夹给他一口算作奖赏。

    饭后,两个人到阳台里沐浴星光,伴着黑胶唱片机流淌出的轻缓音乐跳一支慵懒的圆舞曲。

    气氛浪漫,毛非枕在庄周的肩窝里倾吐心事。

    “庄啊,我好害怕。”

    除了“我好想你”,这句“我好害怕”是庄周这几天里听到的最频繁的一句话。

    他考虑片刻,叮嘱道:“明晚出发去MOMO前把猫碗倒满,要是晚上裴老板的状态不好,你也不用担心一夜不回家会饿到它们俩。但是---”

    到这,庄周低下头捧住毛非的一边脸蛋,认真道:“但是你不能喝酒,知道么,你是去照顾裴哥的,不能把自己也喝得不省人事。”

    只是一个假设而已,就让毛非的心肝都揪在一起。

    他乖巧地保证道:“我不喝,我也不会让裴哥糟蹋自己的,我希望全是我自作多情。”

    庄周疼惜地啄吻他额头,又听他语气失落地回忆道:“你知道么,在我们谁都不知道裴哥口中的男朋友是谁的时候,他几乎半点不跟我们提感情上的事。可是后来,就是我知道之后,他就时不时会跟我起来...会你哥哥给他做过的好吃的...会你哥哥给他讲过的笑话...也会笑似的朝我探你哥哥的动向...”

    毛非的眉心拧成了一个“愁”字,恨道:“松芝饼到底是什么玄学啊?怎么谁送谁,谁就爱上谁啊!”

    庄周拥紧他:“不想了。”

    “我忍不住...”毛非埋进他怀里,闷闷道,“你,裴哥是不是口是心非?”

    庄周没法回答他,他叹息道:“只有裴哥自己知道。”

    音乐徐徐流淌,好像淌进了深夜的梦里,又陡然将沉睡的人唤醒。

    已经天光大亮了。

    毛非睁着迷茫的双眼瞪天花板,等待记忆一点点回拢。

    跳舞来着,伤春悲秋来着,最后情到深处做了好久好久的爱。

    毛非嘟起唇,左右瞧瞧,花旦生,不见庄周的影子。

    几点了?人都在伏都了吧。

    “叮叮---”两声,扰人睡梦的音乐又响起来。

    毛非摸到手机,来自微信,来自MOMO里关系挺不错的一个服务生。

    蛋汤:乖仔,快看群快看群!

    蛋汤:快来,结工资了!

    蛋汤:想不到吧,我们集体失业了。

    蛋汤:吉他就你弹,你来拿走吧?

    毛非思维卡顿。

    看群?MOMO群被他开了免扰,从来不被圈就不会看。

    他瞟了眼时间,下午两点半,这个点该是这帮夜猫子们睡得正香的时候。

    毛非撑着坐起来,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不待他点开群,蛋汤的语音通话就弹出来。

    接通,毛非哑声道:“喂?我刚睡醒。”

    对面有点吵,蛋汤:“乖,别睡了,来吧里把吉他拿走吧!咱们今晚就没班上了,老板在前台给我们发三倍工资,让我们拿东西走人。”

    毛非清醒了,眼里一瞬间就布满惊慌:“裴哥他怎么样了?!”

    “啊?没怎么样啊,挺好的。”蛋汤被吼得耳朵疼,嘶道,“就是莫名其妙,问啥都不,就祝我们下一个工作更好,有点奇奇怪怪。”

    毛非挂掉通话就跳起来,手心压到了生的尾巴,惹来生嗷呜的尖声指责,毛非手忙脚乱:“对不起对不起!”

    脸顾不及洗,衣服胡乱往身上套,他害怕自己晚去一步,就再也找不到他的裴哥了。

    叫的专车给力,没迟到,一路被催着行驶到酒吧街,毛非提心吊胆,白天的这条街人迹寥寥,唯独MOMO门口陆续有人影晃动。

    裴黎同往常一样站在吧台里,他转账一笔就划掉一个人名,再把这位共事过的员工从群里移除,最后用一两句客气和祝福结束这段短暂的相识。

    渐渐的,人声稀落,吧里陷入空荡和宁静。

    蛋汤从储物室里出来,他把吉他放到吧台上,告别道:“老板,乖仔一会儿就来拿---”

    话还没完,MOMO大门被猛地推开,闯进一个着急忙慌的身影。

    裴黎拿起烟盒,一边叼烟一边笑道:“不禁念叨,这不就来了么。”

    蛋汤摆摆手和两人挥别,大门重新合拢,只余下两个人沉默着对望。

    毛非没见过这么安静的MOMO,也没见过不着火机的裴黎。

    他心疼得眼眶潮湿,大步朝吧台跑去,喉咙里滚着一句颤抖的“裴哥”。

    火机被丢到一旁,烟也被攥进手心里,裴黎扯着唇角埋怨他:“你没去么?你来干什么,害我不能抽烟。”

    毛非对着那双隐忍到血红的眼睛,半个字还没出口就先掉了连串的眼泪来。

    不是他想太多,不是他自作多情,是他的裴哥口是心非。

    毛非抹一把脸蛋,转身从侧边门冲进吧台里,把撑在台面上濒临崩溃的裴黎全力拥抱进怀里。

    “裴哥...”毛非啜泣着唤他,“裴哥,我知道的...我知道...”

    裴黎再忍不住哭腔,低骂了一声“操”,抬起手紧紧地捉到毛非的衣服上,终于得以宣泄地任凭眼泪汹涌。

    午后的天气晴转阴,阳光微弱地透过落地玻璃挥洒出一片柔和的光亮,却照不到吧台里这一方昏暗的角落。

    裴黎埋首在毛非的肩膀上,憋闷的抽噎慢慢变作痛彻心扉的哀嚎,仿佛绝望,仿佛心如死灰。

    毛非用力咬着唇,视线里尽是水雾模糊,他强迫自己不许哭出声,只把怀里的人拥得更紧,抱得更紧,要让他的裴哥知道,在这一刻,他还有一个可以肆意发泄和依赖的怀抱。

    空旷的清吧里蔓延着凄凄。

    裴黎悲伤到脱力,拽着毛非一起往地上滑,两人跌成一团,狼狈又滑稽,裴黎却仍不愿松开手失去拥抱。

    毛非照搬庄周安慰自己时的样子,轻轻用手指肚抓挠着裴黎的头发,用一把嘶哑的泣音哄道:“我不走,我陪着你,我一直陪着你,我哪儿也不去。”

    裴黎背靠着酒架的矮柜,哭得太狠,有一种马上要吐出来的恶心感,他奋力地仰起脸,眼泪就流淌到脖子上,再淹没到衣领里。

    毛非心翼翼地叫他:“裴哥...”

    两个泪人互相望着,毛非难过得肝肠寸断,他看裴黎穿着漂亮的白衬衫,那不是白衬衫,在他眼里,裴黎的心脏被一把锋利的刺刀捅穿,他是坐在血泊中,喷涌的淋漓鲜血已经把这件白衬衫染尽成刺目的猩红。

    毛非用袖子擦擦眼,再捧住裴黎依旧不住抽泣的脸蛋,用温热的手心抹开这些泪水。

    他声道:“不哭了...好不好...”

    “非非...”裴黎的目光有些呆滞,明明是直愣愣地看着毛非,眼神却游神一般虚晃,“我要走了...”

    毛非急道,一开口,稍稍才歇的眼泪再次失控:“去哪?你要去哪?!”

    又嗡声承诺道:“不管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我陪你去。”

    裴黎轻轻摇头,他松开手不再捉着毛非的衣服:“我想去...”

    半晌,毛非没有追问,他担忧害怕,怕裴黎想要去的地方,是他无能为力可以陪伴的地方。

    裴黎唇瓣轻颤,唇舌间是苦涩的咸味,他:“乖,我们一起编过好多故事。”

    挪蹭着挤到裴黎身边,毛非抱住裴黎的胳膊,又把那只冰凉的手捂在手心里,他讨好道:“嗯,我们还可以继续编。”

    “从前...好久以前,三四年前...”裴黎哽咽,猛地又苦笑一声,“你猜呢?”

    三四年。

    毛非没有忘记他第一次见到庄穆后,他站在星垂天野的安全楼梯里听裴黎哄骗他:“傻不傻啊我的乖,我不喜欢他,不必为我的爱情揪心,我就没有爱情。”

    还告诉他:“我和庄穆睡了三四年,没少听他讲起他弟弟,和你是真配。”

    三四年,睡了三四年。

    那把锋利的刺刀也捅进了毛非的心脏,他蹙紧眉:“我猜...是、是...”

    是一段虐恋情深的开始。

    可惜两个人的故事里,受虐的,贪恋的,用情的,深陷的,全部都只有一个人。

    或许,连两个人的故事都称不上,从始至终都只是那一个人的痴妄而已。

    “是我想要回到过去,回到三四年前,”裴黎喃喃道,“我想去那条巷子里,阻止一场俗套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