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大人……”

    人群让开，有个拄着拐杖的老头颤颤巍巍走过来，腿一抖，噗通就跪下了，朝苏酒的方向敬重地连连磕头，嘴中还念念有词。

    “村长……”老头身后有人喊他，想去扶村长起来，村长却猛地甩开他手，继续虔诚地朝苏酒跪拜。

    村子迷信，好些人见村长行如此大礼，都赶紧跟在他身后也跪下。

    苏酒一脸呆萌，看看恭敬的村民，再抬头看看一脸严肃的原燎，氛围感太到位，连他自己都信了。

    “喵——”苏酒地叫了声。

    原燎把猫重新抱进怀里，冷冷抬眸道：“山神大人心情还是不愉快，不跪的人，是还对山神大人的身份抱有疑虑吗？”

    苏酒刚想再“喵”一声，闻言赶紧咽了进去。

    冤枉，他哪里不愉快？

    不知道主人到底想干嘛，苏酒决定闭嘴，乖乖配合。

    “你你……谁知道你是不是在猫爪子上涂了什么东西，让那些老鼠害怕？我、我反正是不信！”

    站着的一个村民硬着头皮大声质问，问完便躲去了别人身后。

    跟风跪下的人闻言也有些犹豫，尤其是那些欺负过苏酒的村民，偷偷摸摸地抬起了头观察，在心里反复祈祷，希望苏酒只是只普通的野猫，不是山神大人。

    不然他们可就惨了……

    “不信？”原燎勾起嘴唇，像是气极反笑，“那我问问你们，九条尾巴九条命的猫很常见？”

    所有村民一怔，都不吭声了。

    的确罕见。

    但他们都没把这只瘦弱无比的猫往山神方面想，而是当成妖怪，当成灾厄。

    “你们尽可以去查查，这些老鼠咬的都是哪些人，没咬的又是谁，咬地最重的人是哪几个。”

    原燎冷哼一声，抱着猫咪转身离开。

    身后村民满脸犹疑地面面相觑，村长叹了口气，大掌一挥。

    “去查。”

    *

    入夜时分，苏酒吃饱喝足，被原燎抱到床上，摊在他腿上挺着圆滚滚的猫咪肚皮。

    原燎搓热了微凉的修长手指，轻轻揉捏猫的皮球。

    奶猫本就毛发稀疏，苏酒又营养不良，鼓鼓的白肚皮看起来光秃秃的，猫咪随着轻揉慢捏呼噜出声。

    “咪……”苏酒眯着眼缝满脸享受。

    谁管什么山神，什么村民，能窝在暖暖的主人怀抱里就是最好的生活啦。

    “笃笃笃。”

    木门被心敲响。

    苏酒耳朵抖了抖，粉色鼻翼动了动，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难闻味道。

    “喵。”苏酒爬起来，耳朵警惕地立起，缩在原燎身边瞪着房门。

    原燎撸了把猫脑袋，示意没事，朗声了句“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竟还不止一人，少有十几个，挤不进屋子的就站在院子里，垫着脚往屋里看，村民手里都提着点东西，透出股心翼翼的拘谨。

    苏酒一声不吭，躲在原燎身边尾巴炸了毛。

    来的人，都是曾经欺负他最狠的人。有的拽了猫尾巴下来，有的烧了猫头上的绒毛，有的摔断了猫的后腿……

    一看到这些人，苏酒就忍不住觉得害怕。

    宽大温热的手掌拢着猫咪脊背轻轻抚摸，苏酒心神勉强稍定，乖乖被原燎抱起，躲在主人臂弯里。

    “山神大人……以前是我们愚钝，您能不能大人不记人过，原谅我们？”

    为首那人脑袋和手指上缠着包扎的粗布，苦巴着脸语气讨好，抬起手里竹篮示意原燎和苏酒看，里面是两条活蹦乱跳的河鱼。

    今天下午，他们去村里排查了一遍。

    鼠患最严重的几户，都是曾经欺辱九尾猫咪的人家。

    而那些平时会给猫咪食物、收留他睡觉的人，家中反而多了很多新鲜河鲜和浆果，是老鼠成批运过来的。

    除了神灵作祟，没有任何其他解释。

    村长当天就领着族人浩浩荡荡去山神庙祭拜了一番，还把祭品拿了下来，准备明日直接献给苏酒。

    今晚组团过来的，都是良心不安，害怕苏酒报复的村民。

    有人开了头，其他村民便也争先恐后献上自己手里的吃食，灌木丛里的红浆果，湖里的鱼虾，田地里的麦草……几乎全都是苏酒爱吃的。

    苏酒眼巴巴盯着那些吃食，咽了咽口水。

    村民们尴尬地等了半天，见猫窝在原燎怀里不话，原燎也是眼神冷冽，一言不发，只好再次主动开口。

    “那个，能不能求山神大人帮我把被老鼠咬掉的两根手指头复原啊？我这可咋种地干活啊？还有我家屋顶被啃出来的两个窟窿，下雨会漏水的……”

    话的人叫周存，哭丧着脸举起用粗布包着的右手，染着明显的血色和草药浆绿。

    其他村民多半也是这个意思，偷偷抬眼量。

    原燎眯起眼眸，手指不知何时滑到了苏酒尾巴根，略粗糙的指尖轻轻抚摸断根，弄得苏酒酥酥麻麻地浑身难受，但坚持着一动不动，绷紧了尾巴根朝着原燎撅起屁股。

    “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你活活把山神尾巴撕下来一根？还把他睡觉的草堆掀了扔掉。”

    原燎垂眸淡淡道。

    此话一出，周存脸色一变。

    他的确做过这些丧天良的事情，那时是因为跟婆娘吵架，他被赶出家门后怒气冲冲，看见那猫在扑鸟，气愤连只猫都比他快活，就捉了这只猫，然后……

    但他能保证，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绝对没有第二个人看到。

    真的是这只猫告诉原燎的。

    猫怎么可能话？怎么可能跟人交流？这只九尾猫绝对是山神。

    周存登时吓得一身冷汗，双腿发软颤，噗通一下跪了，把周围其他村民吓了一大跳。

    “山神大人……真的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这些东西都给您，求您饶了我……”周存哆哆嗦嗦念叨了半天，魔怔了似的。

    苏酒无措地抬头看原燎。

    山神的身份可以装，但是恢复断指的这种神力，他们可没有……苏酒有点担心，要是被揭露了，不会被村子赶出去吧？

    “人总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付出代价，可以被原谅，可以弥补过错，但必须要付出同等的代价。”原燎道，“既然山神留着伤，那你们也好好留着吧，这就是你们过去对神灵不敬的代价。”

    他完，便下了逐客令，起身毫不客气地把村民全都推搡出门。

    正要关门时，原燎余光忽然瞥见了什么，沉声了声“出来”。

    一阵窸窣声响起，苏酒原本的主人张高从屋后走出，鬼鬼祟祟提着个油纸包，四下量，见村民全都走光，才朝原燎露出谄媚的笑来，举起散发烤鸡香味的油纸包。

    “大人，我知道真正有神力的是您，那只猫只是借口，是不是？”他朝原燎挤眉弄眼。

    原燎眯起眼眸，懒得跟这人渣废话，直接一脚踹上去，油纸包也摔落在地。

    “滚。”原燎冷声呵斥。

    张高嗷嗷几声摔倒在地，赶紧爬去捡自己的烤鸡，结果被人先行一步拿了去，他瞪着眼看向原燎。

    原燎颠了颠手里油纸包，斜了张高一眼：“当贡品了。”

    完，他就连踢带踹把张高弄出了院子，张高被男人阴郁冰冷的眼神唬地就差屁滚尿流了，就算被明抢烧鸡，也敢怒不敢言，憋屈地扭头跑回了家。

    原燎正要回身进屋，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甜软猫叫。

    “咪咪——”

    他心里猛地一颤，忽然想起来少年模样的苏酒以前窝在沙发，等他回家等到睡着的画面，喉结滚了滚，眼神淡淡地转过身来，俯身抱起瘦到过分的猫。

    “喵喵！”苏酒扬起下巴用脑壳去蹭原燎，亲昵无比，不知为何看起来高兴无比。

    就像以前等到了他回来，硬拉着他去睡觉，不许他加班时的模样。

    原燎心底软得一塌糊涂。

    烧鸡被他进门随手扔到桌上，原燎把猫抱进床铺里，给他窝好被子，抚摸猫咪脑袋：“你先睡觉，我收拾完就回来。”

    村民刚才送来的东西留了满屋，还有那只烧鸡，都要妥善处理保存，今晚估摸是个大工程。

    他转身要走，苏酒却着急地“喵”了一声咬住他衣袖，原燎身形一顿，唇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还是那么黏人爱撒娇。

    原燎揉捏了一把猫咪脑袋，低声温和道：“乖，我会尽快回来。”

    “咪咪咪！”苏酒急得直接翻身爬起来了。

    猫翘着尾巴跳下床，跳上木桌，围着那只油纸包着的烧鸡满脸兴奋，伸出爪子扒拉，咪咪的甜软撒娇声音和刚才如出一辙。

    压根就不是想喊原燎休息。

    而是馋疯了。

    原燎：“…………”

    忽然很想揍这个馋猫。

    【作者有话：原哥：终究还是错付了。

    没事原哥放心，猫猫这么笨是看不出你丢脸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