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道那边传来的脚步声渐渐清晰，听着那步子很焦急。

    不是岁暮天。

    这脚步声倒像是轩的，是轩来看他了吗？

    岁彦商连忙站起来，两眼期待的望着走道的方向。

    很快轩便来到了他的面前，他眨了眨眼，声音有些嘶哑，“轩。”

    “开。”轩让宿平沙开牢房的铁门。

    让轩进去之后，宿平沙便站在外面看着他们。

    轩看了他一眼，决定还是当他不存在。

    “你受苦了。”轩拉着岁彦商的手，声音都哽咽了。

    昨夜一波三折，让轩满脸疲惫，再加之在寝宫外跪了许久，让他更显憔悴。

    岁彦商都看在眼里，这傻瓜明明自己都成这样了，却还先来关心他。

    “你是不是去求岁暮天了？”岁彦商满眼心疼的捧着他的脸。

    轩的手透过笼子的缝隙伸进里面抱住岁彦商，低声道：“我愿意，你别觉得抱歉。”

    岁彦商苦笑着，他满眼怜爱的注视着轩，手指轻轻的摩挲着他那红肿的眼尾。

    “对不起。”

    心头千言万语，最终只汇聚成了这三个字。

    然而轩听了，却皱起了眉头，略微有些生气的问道：“对不起什么？”

    岁彦商眉眼间全是愧疚，“太多了，最重要的便是，没能带你离开这囚笼。”

    轩摇了摇头，眼中渐渐蓄满了泪水，“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对我对不起，任何事情你都没有对不起我，反倒是我……”

    轩神情黯伤的垂下了头，不敢直视岁彦商的眼睛，“当初就这么离你而去，是我对不起你。”

    “过往之事，无需在提。”

    岁彦商那深棕色的眼眸中带着一层悲伤，并倒映着轩的身影。

    当初轩在他的面前，奋不顾身的为岁暮天当下了大妖的致命一击。

    就在他的眼前死去，那时候他恨，恨自己，恨岁暮天，也恨轩。

    轩为什么能做到不顾一切的去救岁暮天？那时候轩走后，他日日夜夜都在想着这个问题。

    然后会不住怀疑，是不是轩根本就不是喜欢他，喜欢的是岁暮天呢？

    但是没有答案，他只能一遍一遍的内心暗自想着。

    他有太多的愤恨，最后所有的恨意只能全都转移到了岁暮天的身上。

    轩抬起头的时候，两眼已湿润，声音嘶哑，“你且安心，如果陛下不肯放过你，那我便陪着你。是生是死我都要你在一起。”

    “你不可做傻事，也不准再去求岁暮天什么了，就算以后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的活着。

    岁暮天虽然恨我，但他应该是不会对你太过苛刻的。”岁彦商神情严肃的着，话语中透着紧张。

    “……”轩只是一愣，并未再反驳什么，只转移话题，问道：“他们，你想要杀陛下，还通敌叛国了，是这样的吗？”

    这个问题，是轩最近一直在想的事。

    别人的他都不信，他得听岁彦商亲自回答才行。

    天牢墙壁上嵌着的灯盏中，烛火正燃烧着，劈啪作响。

    岁彦商仔细的看着轩的神情，见他眼神坚定执着，岁彦商苦涩一笑，颔首道：“是真的，不需辩解，都是我做的。”

    怂恿不彻山弟子下山伙同周边国向嬴承国发起进攻的是他，在都城中散播岁暮天被蛇妖美色所惑的是他，在战场上用计阴谋引岁暮天至峡谷欲杀之的也是他，所以通敌叛国这个罪名扣在他的头上，他也不觉得冤。

    岁彦商将这三年来如何给岁暮天使绊子的事情一一详细来，虽然现在的结果是他败了，

    但是，无所谓了，只要轩现在已经活过来，那便好了。

    是他斗不过岁暮天，所以才无法兑现曾经给轩的承诺。

    轩听完他的话，眼中的泪水已经止不住了。

    原来，他死后，岁彦商曾为了从陛下那里要回他的尸首，竟然做了那么多事情。

    虽是错的，但是又怎能不让他为之动容呢？

    岁彦商轻轻擦拭着他的眼角，低声道：“所以……轩，我确实是很恨恨岁暮天的，没有你，我照样恨他，若真要个原委来，我也不清楚，只是一看见他就觉得烦，心中会有一股恨意。”

    轩愣愣的看着他，忽然想起，在来前，陛下同他的那句话。

    “朕与岁彦商虽是兄弟，却如同生生世世的仇人一般，只有仇恨，没有情分。这话，你若是问岁彦商，他的回答也是同朕无二。”

    果然无二啊。

    原来是他低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只是他还是想不明白，明明是兄弟，为何非要弄成这样还不甘心呢？

    “我与他之间的事情，你无需多想原由。

    不过他能让你来见我，我倒是挺意外的。”关于轩喜欢自己的这件事情，岁暮天可是很不爽的，这一点岁彦商心里也很清楚。

    两人在天牢中隔着金色的笼子，互诉这几年的思念之意思。

    轩是因轩灵神血复活一事也在交谈中令岁彦商得知，岁彦商没有太过惊讶，毕竟轩灵是神这件事情，当日他与岁暮天撕破脸时，岁暮天亲口告诉了他。

    “那轩灵，你和他之前有过节，是因为什么？”既然谈及轩灵那神，轩便把心中疑惑问了出来。

    岁彦商只当他是好奇，便一五一十的了。

    “当时我以为他就是蛇妖，传闻蛇妖的心能活死人，但是岁暮天迟迟不动手，我便只能先动手了。”这话，岁彦商着的时候，面无表情，心中没有一丝愧疚之意。

    听了岁彦商曾经如何对待过轩灵，轩只得垂下眼眸。

    难怪了，方才轩灵身边的那宫女气呼呼的和他，若是知道了岁彦商曾经做过些什么，都无言来求轩灵救岁彦商这样的话，原是这样啊。

    轩灵曾被岁彦商那般对待，确实是不会救岁彦商了。

    想到此处，轩的心中愈加低沉，若是可以的话，他也想和岁彦商白头到老啊。

    看他如此低沉，岁彦商想到了问题所在，吃惊的问道：“难道你还去求了那条蛇不成？”

    轩但笑不答，岁彦商暗想轩会不会在那条蛇那里受了许多的委屈？

    “我已经过了，不必求谁，因为……都没有用的，不过，在死之前能见到你也是好的。”

    岁彦商的眼中带着一抹温和，轻轻的抚着轩的脸庞，“我进宫前便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了，因此你不必因我被困住而自责，这可能就是命吧。

    原来，我和岁暮天之间差距这么大，难怪他能在国君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么久，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比我强的。”

    话到最后，岁彦商的声音越发低了下去，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承认过自己输给了岁暮天。

    他一直在想着，若是他早生两年，他一定会比岁暮天优秀的。

    他一直在想着，若他是太子，若他从一开始就是国君的继承人，他能做的一定不会比岁暮天差，甚至会更好。

    他自便看不惯岁暮天那高高在上的样子，看岁暮天风光无限，听人人背地里称赞他将来会是个了不起的国君，他心里就不舒服。

    所以，只要是岁暮天的东西，他就想抢。

    轩从未听见岁彦商出认输这样的话，他目光带着一丝悲悯看着岁彦商，郑重的道：“你就是你自己，为何要和陛下相比呢？

    在我心里，你并不比陛下差啊。”

    岁彦商嗤笑一声，转头不愿意看着轩的眼睛，道：“你不会明白的，时父皇总我各个方面都抵不上岁暮天，总是我往后该安心做个闲散王爷，就是不给岁暮天添乱了。

    我一听这些话，就不开心，父皇都不愿意让我试一试，他怎么就能下那样的定论呢？

    我和岁暮天，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命运使然吧，我容不下我，我也容不下他。”

    “可是……”轩紧紧的握着他的双手，轻声道：“至少你从到大都有众人憬仰，这一点也是事实啊，陛下他自孤独，起来，你是比陛下幸运的啊，为何定要与陛下比啊。”

    以前，他只知道岁彦商和陛下不合，但是岁彦商并未详细出原因。

    此番竟然了出来，着实让轩吃惊。

    岁彦商却沉默了，他反手将轩的手握在掌中，略有些痴痴的看着轩的手。

    沉默半响，他终于开口道：“算了，这些什么，你我在一处时，就不该提岁暮天。”

    “对不起。”着不提岁暮天，轩也就只能道出这三个字了。

    这三个不，他总觉得心中很沉重很压抑。

    因为，岁彦商都是因为他才会被陛下擒住的，而他却救不了岁彦商，这怎能不让他愧疚呢？

    一听这话，岁彦商便佯做生气的捏住了轩的脸，“都了我是自愿的，我想见你。如果注定不能将你救出去，那么我活着也没意思，只会更加煎熬罢了。

    我其实最想告诉你一句话，你想不想听？”

    是的，如果不能将轩救出，他也不会后悔来到王宫。

    轩缓缓眨眼，表示想听。

    岁彦商露齿一笑，就如以往一般，很阳光的笑容。

    “我爱你。”这三这字伴随着岁彦商那笑颜从嘴边出来，清清楚楚的落在轩的耳中。

    轩不免耳尖一红，但是目光却不曾闪躲，他仰头迎接着岁彦商那满是爱意的眼神，回报一笑。

    “我也爱你。”轩的声音很坚定，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是岁彦商。

    这份喜欢与对陛下的喜欢是不同的。

    岁彦商笑着笑着眼角却湿润了起来，他有些不敢看轩的眼睛，生怕轩会笑话他。

    少年的欢喜，终于得到了真切的回应，此刻虽身陷囹圄，能见轩在侧，也是幸福的。

    而轩有何尝不是同样的感觉呢，他复活的时候，曾多次担心，岁彦商会不会已经喜欢上了别人，曾几次睡不着。

    现在，总算是得到了答案，他也安心了。

    只要两心相通，是生是死，又有何差别呢？

    “看起来，朕是来对了，正好能看这么一出两情相悦，互诉真情的场面。”

    正当两人在沉侵在喜悦之中时，岁暮天的声音却从他们的身后传出来。

    如若鬼魅一般，出现的毫无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