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上课
早睁眼的第一刻,邬纯初觉得世界好像变了个样。
寒冬彻底来了,话间哈出的热气和雾蒙蒙的天溶在一起,大家都不爱话,万物好像都失去了活力或生命。
关策却相反,他在这样的冬天里格外亢奋,邬纯初能感受到他的信息素萦绕在腺体上、蓄势待发。他似乎想拉着邬纯初干些什么,但看他恹恹的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树上零星挂着的树叶也终于掉落,邬纯初甚至没有在树下看到他们的踪影,许是已经被人清理了去。
余光里有瘦长的树干和光秃秃的枝桠,邬纯初疑惑地想,他们会觉得冷吗?不过这个问题不需要他来解决,这是园丁需要苦恼的。
他把注意力集中在了眼下的书上。
“余虽好修……以……羁兮,……朝……而夕替。”一句诗,短短十五个字,被他念得磕磕巴巴。
而那位鄙夷邬纯初在课堂上吃零食的数学老师路过,在他身边停了好一会儿。
全神贯注的邬纯初并没有注意到,他正在往生涩难懂的字上附注拼音并写上注释。
就算如此,他也还是没有看懂。只懂了个别词释义的他,没有平时的积累,就像刚学会字母表的人。认识每个字母,拼在一起却是陌生的。
他的书空空如也,什么笔记也没有;他也不懂得爱惜书本,教辅书早已被他弄丢了。
捡起学习比从头学习的挫败感要强得多。迫在眉睫却又无从下手的焦虑让他心神不定,更加难以学入脑。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声念着那一句诗,“余虽好修姱以鞿羁兮,謇朝谇而夕替……”
他背脊俯得极低,带着哭腔安慰自己:“没关系,初加油!”
数学老师在他身后站了很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用红笔指着那句话:“这句话直译是,我爱好芳洁却为此受累,日所结芳草之环,晚间就被摧毁;意译是,我只是崇尚美德而约束自己啊,没想到早上进谏晚上就被贬官。”
“这也不读cù,而是suì”,他用红笔把“谇”的拼音改了过来,“你教辅书呢?”
邬纯初羞愧极了,“弄丢了……”
数学老师的手指在他那堪称空白的课本上一磕,“下课到办公室领一本。”
邬纯初怔愣地点了点头。
课后他到语文老师那拿了教辅书,却还磨磨蹭蹭地不愿离开。见无法再拖,才往门外走去,又一步三回头,欲言又止的。
最终还是灰溜溜地回了教室。
他回到教室后,想寻求觉的帮助,又被无形中伤害了一下。
他问觉能不能借他数学笔记,觉却:“数学要什么笔记,错题本就够啦。但是每个人的错题本但是不一样的,你确定你要?”
他秉持着“问都问了,不能白来”的心态,腆着脸仔细研读了一番觉的错题本。
……可恶,根本看不懂。
邬纯初灰溜溜地还了回去,换成借语文笔记。
语文是一个很考验日常积累的学科。对于邬纯初来,学习语文带给他的成就感要比数学多很多。
也该庆幸早年在关家生活的时候,管家一直逮着他认字、背书,因此他很有一套背书的技巧。
今天是这几年来,邬纯初过得最充实的一天。沉浸在学习中的他,完全没有余力去想关策。
戒掉对关策的依赖和亲近是一个抽丝剥茧的过程,慢且伴随着阵痛,但邬纯初在慢慢适应。
他很快不能再影响到我了,邬纯初是这样想的。
但当他和关策独处时,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关策对他的影响力。
关策总是向他靠近的手,总是锁在他身上的眼神,都是笼罩着他的阴影。
“走开!别碰我!”他内心是如此愤怒地想着的,然而真正表现在关策面前的只是怯懦地低头。
关策是习惯于邬纯初的顺从的,这会让他感到愉悦,他笑着把邬纯初的衣袖推上前了一点。袖口很宽大,推上去时几乎没有任何阻碍。
关策轻抚着邬纯初戴着的手镯,:“玉都被你捂热了。”
他的指尖还留着从室外进来的残余冷意,抚摸着手镯时,有意无意的滑过邬纯初的皮肤。
邬纯初差点忍不住把手指蜷缩起来——他确实没忍住,还捏成了拳头。
关策反而笑了,“好敏感。”
邬纯初不明白,为什么关策对一个宠物也可以付出这么多的耐心。
只是一个宠物而已,需要用这么多的好来麻痹他吗,他又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呢,他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罢了。
关策还不肯移开他的手,反而把邬纯初的手掌翻了过来。他的手指沿着邬纯初的指缝下滑,缓慢地嵌入了自己的手指。
一种被迫张开的不安全感向邬纯初袭来,他极其不适地抽走了手,藏到了身后。
关策脸色骤变,带着风雨欲来之势。他把邬纯初的手抓了出来,重新把手指插进邬纯初的指缝里,强硬、不容拒绝。
他就连笑,都是带着压迫感的,“听,如果一个人能接受和另外一个人十指相扣,代表他信任对方。”
车驶入了隧道里,后座显得更加狭窄,在极暗极暗的光下,邬纯初看到,关策的蓝眸如同在黑暗中捕食的野兽双瞳一般,平静的表面下,是滋长的残忍。
而他的手也被抓得越来越紧。
光线逐渐恢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随之消失了。
关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又挂上了他温和的面具:“回去之后上一个半时的外语课,上完再吃晚饭,知道吗?”
“不过,我已经让厨房先准备了一些点心,饿的时候就可以吃一点,学习专注力更高。”
“要好好学啊,作业也要记得做,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邬纯初却什么都没听进脑子里,他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被扣得极紧、甚至已经开始发麻的手指上。
乃至上课,他也还时不时地揉手指,总觉得还在麻着。
“邬同学、邬同学……”
邬纯初茫然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清秀男孩。这个男孩脸色不虞,纤长的眉向上一挑,明显有刁难之意:“邬同学解释一下我刚刚那句话的意思吧。”
“啊……我……”他根本没有在听。
原本在一旁主桌上坐着的关策突然:“一旦你驯服了什么,就要对她负责,永远的负责。”
邬纯初立马就想起来了,原句是,Once+you+have+tamed%2Cwill+be+responsible+for+her%2Cforever.
关策莫名开始了起来:“《王子》里的。事实上,王子只驯服了作为朋友的狐狸;那朵玫瑰从来没有被他驯服过。”
他的视线转向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邬纯初,道:“反而是他被那朵玫瑰驯服了。”
邬纯初觉得他的手指又开始发麻了。
关策移开了视线,对那个老师:“这本书我们学的时候已经学过了。老师,我建议你重新衡量初的水平,下次讲课的时候认真挑选真正适合他的外语读物。”
“哦,还有,初上课确实偶尔会走神,希望老师能耐心一点,不要刻意刁难他,以免击到他继续学习的兴趣。”
这位从上课开始就一直偷瞄关策、还不受控地散出信息素的年轻老师,脸色瞬间变得通红。
关策却并没有在乎他,只是去把邬纯初拉了起来,“看起来初还没有适应你的教学,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邬纯初被他拉着手臂带了起来,在原地晃了两下。关策扶了一下他的腰,头也不回地:“麻烦老师下次记得贴抑制剂,初不喜欢家里出现陌生人的信息素。”
老师的脸已经煞白了。他局促地站在原地,甚至不敢看两人离去的背影。
……
关策在餐桌上问邬纯初:“你喜欢今天这个老师吗?”
邬纯初:“还好。”
关策闻言却是低头一笑,切下一块带血丝的牛排送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完,才再次开口:“我倒是不太喜欢。”
他扭头,用一副十分惊讶的表情看着管家,学着邬纯初一样喊他,:“叔叔,你知道吗?这个老师居然十分年轻呢。”
管家抿唇一笑,应道:“如果教得好倒也不是大问题。而且年轻也不是坏事,起码跟初能好好相处。”
关策等着他完,才道:“这倒是。不过,这个老师,明知道还有我一个Alpha在场,居然上着课就敢放信息素出来。真是厉害。”
“不过,反正初的信息素跟我匹配值那么高,有初在,倒也对我影响不大。”
关策抚了把邬纯初的脸,丝毫不介意管家逐渐僵硬的脸,继续道:“我们初可不要跟他学,像什么样。”
他几乎是在当场挑衅管家了,肆无忌惮地道:“初的信息素只能被我一个人闻。”
邬纯初那双圆眼睛甚至都不会转动了,只会呆滞地盯着关策。
关策笑了下,轻轻地掐着邬纯初的脸:“仓鼠一样,可爱。”
【作者有话: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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