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柴米油盐酱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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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平真的很适合养老。
上午九点时,影院还没开门。
街道上非常安静,偶尔有一辆汽车驶过,卷起马路上细碎的尘埃。
来的路上花了一个多时,就这么回去心里难免有些落空空的。
陈念恩插兜站在影院前的石阶上,看着杨筝拉开车门。
“过来。”杨筝朝她招手。
陈念恩慢吞吞地挪过去,表情有点难过。
“让你浪费时间了……”
杨筝替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按着她的肩把陈念恩塞了进去。
“带你去个地方。”杨筝:“我们还要先去个菜市场。”
陈念恩跟着杨筝逛菜市场。
她鲜少来这些地方,看什么都新鲜。
生鲜超市里的鱼长在水柜里,这里的鱼长在一个长方形的大铁盆里,脊背还露在水外。
卖蔬菜的大妈似乎特别热情,你还没走到她跟前,她就开始跟你搭讪了。
杨筝买了几斤里脊肉,切肉的大哥还在指导杨筝回家怎么炒才好吃。
杨筝笑着答应了。
杨筝细致地挑菜,陈念恩细致地看杨筝。
从前的她总以为杨筝应该生活在象牙塔里,每日和书籍作伴,不食人间烟火。她不敢想象杨筝出现在这么有烟火气的地方,熟练的挑选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好像在为她准备一日三餐。
这样的画面确确实实的发生在了陈念恩眼前。
她们好像在一起很久了,和柴米油盐酱醋茶一起,庸庸碌碌地过完半生。
挑完菜,杨筝把陈念恩带到了沈自山家。
前来欢迎的沈自山走到一半顿住了,他看到一个高个姑娘跟着杨筝下了车。
“我该称呼什么”陈念恩朝杨筝耳语。
“就叫爷爷奶奶吧。”杨筝答。
老头拄着拐杖走近了反而矜持起来,他慢下速度,等着杨筝介绍陈念恩。
杨筝拍了拍陈念恩的背脊道:“我一个朋友,中午跟我们一块吃饭。”
陈念恩本以为杨筝会把自己介绍成她的学生。
她摘下口罩朝沈自山笑着问好。
沈自山也笑着应了。
“这姑娘长得真俊俏啊,看着跟电影明星似的。”
陈念恩耳朵有些发红。
元宜老太也从屋子里出来了,了跟沈自山一样的话。
杨筝把陈念恩丢给了沈自山,自己领着元宜老太还有王姨去厨房做饭。
陈念恩刚进门就瞧见了柜子上摆着的遗照。
照片上的男人眉眼清俊,风华正茂。
陈念恩觉得眼熟,同时心里涌出种难以言的猜想。
沈自山笑眯眯地问她:“会下围棋吗”
陈念恩有些腼腆地:“时候学过,现在不知道忘没忘。”
“来来来,过来。”沈自山开抽屉,找出围棋。
陈念恩捧了黑子跟在他后边。
“筝就是个臭棋篓子”沈自山毫不客气地批评道:“手把手教她,一点长进都没有。”
陈念恩笑了:“那我估计比杨教授还要臭棋篓子。”
王姨眼睛尖,见老爷子跟陈念恩在摆棋盘立马泡了壶茶送去。
“你瞧瞧,王姨也特喜欢你。”沈自山用杯盖敲着茶碗:“泡的都是明前龙井。”
“前两天我棋友来,泡的都是普普通通的碧螺春。”
陈念恩觉得老爷子很风趣,起话来那顺溜的京片儿口音能让人忘记他的年龄。
陈念恩静下心来,看老爷子落子。
沈自山忽然声道:“别在意柜子上的遗照,那不是筝父亲。那是我儿子。”
陈念恩微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老爷子的意思。
“筝不是我亲孙女,但胜似我亲孙女。”沈自山。
火光电石间,遗照上的人物和陈念恩查阅资料时的人物重合。
“您是……沈自山先生”
沈自山颔首。
陈念恩坐不下去了,她站起身,心里惴惴不安。
沈自山没想到这姑娘反应这么大,连忙让她坐下。
“沈先生……我也是学考古的,不瞒您,我是杨教授的学生。”
沈自山笑了起来:“这么你也算我师门的了,别拘着了,坐好,快来下棋。”
陈念恩这才敢坐下。
但凡专业跟文博历史考古之类沾点边的无人不晓得沈自山的名号。
民国以来唯一人而已从来不是的。
沈自山下棋不留情面陈念恩只能勉强支撑。
不知过了多久,杨筝来叫他们吃饭。
她看了眼棋盘,嗔怪道:“爷爷,人家好歹是我朋友,您一点情面不留啊。”
沈自山啜了口茶:“人家可比你厉害多喽。”
棋下了一半,开饭了。
桌上菜算不上特别多,但也挺丰盛了。
老爷子拿着酒杯过来,被元宜老太骂了一顿,又悻悻地收回了。
杨筝给陈念恩倒了杯鲜榨果汁。
陈念恩跟她咬耳朵:“这么吃我明天就不用上镜了。”
杨筝摆着碗筷没瞧她:“上不了镜就上不了镜。”
元宜老太给杨筝和陈念恩一人夹了一个里脊肉饼:“来,尝尝奶奶的手艺。”
陈念恩吃着肉饼,心里五味杂陈。
如果她没记错,沈自山先生的夫人沈元宜女士是上世纪著名的翻译家,文学修养也很高。
这些老一辈的学者,一个个堪比国宝。如果不是杨筝,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不会跟他们有交集。
席上氛围不错。
陈念恩很喜欢吃那道剁椒鱼头。
杨筝看在眼里,将这道菜挪近了些。
元宜老太夹着自己的肉饼:“陈爱吃筝做的剁椒鱼头。”
“嗯……杨教授,你做的”陈念恩有点惊奇。
“怎么了,不像”杨筝挑眉。
陈念恩连忙摇头:“像,像,像,特别好吃。”
杨筝也不逗她了,兀自笑了。
午餐后,陈念恩想帮忙洗碗,被元宜老太赶了回去。
“去去去,让筝带你玩去!”
“要不我们看电影吧,爷爷这边有很多碟。”杨筝补充道:“他连《霸王别姬》的碟都有。”
陈念恩欣赏完墙壁上沈自山的画作后,跟杨筝人千挑万选,选中了15年出的韩国电影《思悼》。
沈自山吃完药,很识趣的把客厅让给了两个年轻人。
电影在朝鲜板嗦哩唱中开场,悲凉的唱腔超度着亡灵。
思悼世子提刀雨夜直闯熙庆宫。
雨点汇集在刀刃,一滴一滴落下。
屏幕上显现出电影的名字——思悼。
陈念恩被开头的板嗦哩震撼了,久久回不过神。
电影先用倒叙,一点点推进剧情。
起初陈念恩看不懂,但她猜到了这个世子应该患有精神病。
杨筝看得很认真,陈念恩看了她两眼,不好意思断她。
剧情推进到英祖丢下刀让世子自尽,被大臣拦下。英祖下令把世子关进米柜。
杨筝似乎感受到了陈念恩的焦灼。
“思悼世子是朝鲜英祖唯一活着的儿子,可惜患有精神病,夜闯禁宫想要刺杀英祖,被生母告发了。”
杨筝解释道:“李氏朝鲜的法律是按明朝法律制定的,子为逆贼,父为逆贼。赐死惩治逆贼的做法。”
“于是英祖把他关在米柜里活活饿死了陈念恩猜测道:“这真的是唯一的儿子”
“因为思悼世子有自己的子女,已经被立为世孙了。”
陈念恩明白了。
电影播放到最后,英祖蹲在米柜前,轻抚死去儿子的脸庞,痛哭不已。
陈念恩几次想抹眼泪,她偷看杨筝,发现杨筝还是一脸淡漠的模样。
于是,陈念恩又把眼泪憋了回去。
电影里还有段Ost特别催泪,陈念恩等播完了上音乐软件上搜了出来。
“为什么你都不感动”陈念恩质问杨筝。
杨筝挑眉:“你怎么看出来我不感动的”
“你是不是提前看过了”
“没有。”
陈念恩一时语塞。
杨筝看着她的表情道:“我读过这段历史,知道剧情进展。”
……
陈念恩跟在杨筝身后,不知不觉就到了杨筝的房间。
杨筝本是来找自己落在这的书籍的,见陈念恩傻傻地跟过来,忍不住接着调戏她。
“你跟过来干什么”
陈念恩一愣,默默从杨筝房间退了出来。
杨筝真的笑了。
她把陈念恩拉了回来,给她看墙上的水墨画。
“这都是爷爷教我画的。”杨筝。
陈念恩用食指蹭了蹭鼻子道:“我刚开始不知道爷爷是沈自山先生,差点闹笑话。”
“怎么了”杨筝问。
“你不要生气。”陈念恩声道:“我差点把沈先生的儿子认成你父亲……觉得……你特别惨……”
觉得你特别惨,特别想好好疼疼你。
杨筝扶额:“那是沈崇明先生。”
陈念恩鸡啄米般点头。
杨筝还想些什么,就被王姨的呼喊声断了。
“筝,刮大风了,树枝都挂断了!快把车子开进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