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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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院主看着云中天梯,脸上露出笑容来:“春,阿宛,我们该回去了。”

    彭留春刚要答好,就被阿宛白嫩嫩的脚丫子踢了一脚。

    “嗯哼。”阿宛扭过头,双手环胸,冷哼一声。

    “阿宛,你刚刚不该骗春,你知道春一根筋的。”老院主无奈,“也不该这么逗那些孩子。”

    “阿宛……”彭留春有些惊异,看看老院主,又看看姑娘。

    “大块头,这事你别管,给我捂住耳朵,数到一百,不许偷听。”阿宛发号施令。

    彭留春个头大,长相也粗蛮,一听阿宛的话,却像个乖巧的孩子似得,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不听不闻,嘴巴默念:“一、二、三……”

    “南海岛屿淹没,一岛凡人尽皆淹死,唯有几个修士逃出,向书院求助。我跟留春两人奔赴南海,调查了整整一年,斩杀十余头妖兽,最后一次差点儿被条黑蛟龙卷入海底。”阿宛则瞪了老院主一眼,“然而我在外面奔波这么久,一回来就听您收了三个大麻烦,还全扔在了我的瑶光院里!”

    “您替我做了决定便罢,我连逗逗他们都不许吗?”

    玉馨七院有七位院主,七位院主皆以老院主为首,阿宛赫然是瑶光院主。而她口中的大麻烦,便是今年三位手持玉竹牌之人。

    分别是十城少城主,重明国赤丹太子,以及疑似剑主私生子的钟应。

    “归心那孩子你也见过,他修的召灵之术,行上善若水之道,实力极为不稳定,很难通过考验,所以他父亲才把玉竹牌送了过来。但是这孩子的脾气,好的不能再好……”

    “爷爷!我自然知道他温和持重。”阿宛断院主的话:“但是他爹可是个疯子!一个蛮不讲理的疯子!那个人当年疯成什么样子您又不是不清楚?慕归心要是在我瑶光院磕着碰着,他爹不得找我拼命?”

    “不过是个痴心人罢了。”老院主神色祥和。

    “好,归心甚讨人喜欢,我收了,但是重明国的殿下和剑主那个私生子您也敢收?”

    “他们也都是好孩子。”

    “他们就算皮上天,我也能把他们拍回来。这可不是他们好不好的问题。”阿宛眉毛一竖,嘴巴抿成一条线,“就算我愿意收他们,尽心尽力教导,书院也不该收他们,他们……”

    阿宛欲言又止,便是老院主眼皮也耷拉下来,选择了沉默。

    “……九十九、一百。”彭留春心翼翼的询问,“阿宛,我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继续数。”阿宛拍了拍彭留春的头。

    彭留春缩了回去:“一百零一、一百零二……”

    阿宛定定望着老院主,眸中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姑娘所有的沧桑和成熟:“钟岳他如今虽已是剑主,可是我跟他一起长大的,他什么想法我能不知道吗?他根本不可能搞出什么私生子!”

    “而以他的性子,能让他认下这孩子,明这孩子同他有很大的渊源。”阿宛有理有据,眉眼却转过一丝黯然,“身份见不得人,又能被钟岳如此护着,只能是,只能是……魔皇独子。”

    最后四个字格外的轻,如山间一缕炊烟,随风逝去,不留痕迹。

    不待老院主回复,阿宛无意识转动手腕上的镯子,继续道:“至于赤丹太子,我虽然不清楚重明皇到底想做什么,但是他身份绝对不同寻常。裴闻柳他们不清楚,我却知道,自赤丹太子出生起,重明皇为他下了很多古怪的命令,其中便包括了,重明国皇室成员必须于外人面前,必须佩戴面具这条命令。”

    老院主长长叹了口气。

    阿宛低着头:“两个身份有异之人,真的不会破坏书院这份安宁……吗?”

    平稳的脚步声传来,老院主停在了彭留春两人面前。目光经过千载岁月,依旧慈和清澈,无一丝年老迟暮的浑浊。

    老人抬手,在阿宛头顶揉了揉。手背布满了枯树枝般的皱纹,掌心却温暖柔软,从头顶暖进了心底。

    “阿宛,别怕。”

    阿宛咬了咬下唇,缩了缩鼻尖,垂下眼帘,一副委屈又隐忍的模样。

    “他们拿了玉竹牌,不管身份为何,便是我们书院的学生了。”老院主笑道,“你的学生了。”

    “我自然知道,可是……”

    “他们一个才十四,一个才十五,正是需要好好教导的年纪。我把他们教给你,也是因为阿宛你最是坚韧。”

    “我……”

    老院主温声开口:“拿出你瑶光院主的气度来。”

    短短数语,阿宛刚刚的怨气便消散无痕。

    阿宛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了。”

    空中飞来一只纸鹤,老院主抬手一点,纸鹤便消散,化为一面梳妆镜大的水镜。

    水镜映照着玉馨书院的正殿,书院八成夫子集聚于殿中,不是喝酒品茶,便是谈玄论道,热闹又悠闲。

    裴闻柳的外袍滑下肩头,他也懒得整理,抓来一碟瓜子,边磕瓜子边朝着三人招手:“你们快来正殿,我们已经开了水镜,正在看那些家伙的表现,找找乐子。”

    “等我!”阿宛脸上恢复了正常,朝着裴闻柳喊了声后,握住彭留春的手腕摇了摇,“大块头,不用数了,我们快过去。”

    “哦,好。”

    在恢宏庄严的正殿中,如画卷般展开一面庞大的水镜,水镜中正清楚的照出瑶光院新生们的面容。

    这个时候,已经有新生踏上云梯了,而桃花眼微笑唇的少年,便是走在最前头的那几位新生之一。

    胖墩抱着条白色奶狗,跟在他后面跑:“应兄弟,你等等我啊。”

    钟应一脚踢在了胖墩腿上,疼的胖墩发出杀猪般惨叫,差点儿把奶狗也抛下云端。

    “疼疼疼!”胖墩诉苦,“应兄弟,你下手老是这么重。”

    “胖子,别装了。”钟应冷冷撇嘴。

    “我不叫胖子,我叫孟长芳!”胖墩立刻利索的跟了上来:“应兄弟,你不等等你道侣吗?”

    言罢,胖墩朝着阶梯下使眼色,吊在众人后头慢悠悠走着的人正是君不意。

    他今日委实是在硬撑,于普通凡人来根本不算什么的阶梯,他却走的很吃力。

    每一步都非常缓慢,却又极为有规律。

    仿佛玉石台阶上一片沁凉冰花。

    “我刚刚见慕少城主邀他同行,她委婉拒绝了,想必是等兄弟你体贴的去帮她。”

    钟应唇角的弧度立刻僵住,隐约开出几道裂纹:“道侣?!”

    “嘿嘿,拜堂成亲,我可都看见了!”胖墩朝着钟应竖起了大拇指,“应兄弟,你现在是我最佩服的人了,泡妞速度实在令我辈中人惊叹。”

    钟应看着胖墩肉乎乎的脸颊,差点儿一巴掌糊上去:“君不意是男人,我跟他也没有任何关系!”

    胖墩大惊失色。

    钟应正欲扭头,便听到胖墩痛心疾首的声音:“应兄弟,你便是想始乱终弃,也不用找这么扯的理由吧?她不就是穿着男装而已吗?”

    “你脑子磕到墙了吧?”

    “明明是你滚了几十阶台阶。”

    “……”

    不过,钟应觉得还是等有空,把胖墩套了麻袋一顿再。

    于是钟应加快速度,走在了最前头。

    还没走多远,原本望不到尽头的天梯便消失了,前面是一扇庞大的青铜门。青铜门矗立于天上云端,好像恒古便存在于此。门未上锁,露出一条可供一人通过的缺口,仿佛居住其中的巨人出门忘记了锁住。

    “这里原先有这么一扇门吗?”胖墩挠了挠头发。

    “这门不是一直都有吗?”后面一位少女跟了上来,抿唇笑了声后,绕过两人,消失在门内。

    胖墩晕乎一会儿,有些不好意思:“哈哈,我刚刚记错了。”

    这青铜门乃众生镜投下的幻影,可以轻易迷惑人的心智。那位少女直接着了道,胖墩能提出疑问,已经明他意志即便是在天才集聚的玉馨书院,也算其中佼佼者了。

    不过,这点儿迷惑能力,对钟应却无效。

    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少年涌入门内。

    钟应毫不迟疑,踏入其中。胖墩哎呦一声,紧随其后。

    印入眼帘的是一座极为庞大的宫殿,由九根盘龙金柱撑起,正前方摆着无数排书架,右边是密密麻麻的箱子,左边则是武器架子。

    一眼望去,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先前进入的少年们,翻阅典籍,撬开箱子,挑选法器。

    有人沉迷典籍不可自拔,有人仰躺在灵石宝物中不愿起身,有人搂着法器惊呼。

    “这,这是天级法典,能直通上仙。”

    “我在拍卖行上见过一次,几位炼神还虚的修士争得面红耳赤,最后被一位炼虚老祖以物换物带走了!”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一旦合道成功,便可羽化登仙,也就是世人口中的天仙。若是合道失败,肉身毁去,元神便有一丝机会修成散仙,也就是世人口中的地仙。

    而书院新生,一般都是十五六岁,半只脚踏入练气的少年。

    钟应才初初化气,修为在所有人中垫底。

    于他们来,炼神还虚便已经极为了不起,别是还虚往上了。

    因此一个个激动不已。

    胖墩耳尖,一下子飞奔过去,死死盯着经书上每个字体。

    “术道解?”钟应从边上看了一眼,便眼皮子往下搭,直想睡觉,“这有什么好看的?”

    “这可是弥虚地仙花费千年所书,我曾经听,地仙将“术道解”给一个凡人童看了一晚上,第二天那个童便直接练气了!我辛辛苦苦没日没夜十年,都还没练气!”

    “弥虚地仙?”钟应重复,觉得这名字有点儿耳熟。

    “我听,一郡之王亲自去求弥虚地仙,想要为后辈求术道解,结果连洞府的门都进不了。”胖墩一脸向往,“娘的,我要是能有这么大脸面,这么大本事就好了。”

    钟应:“……”

    听到这里,他终于想起了弥虚地仙是谁。

    那是一位留着一条白花花长辫的矮老头,曾指着已是魔君的钟应一顿教育。

    钟应当年桀骜,跺一跺脚魔界都要震上三震,哪里听的了训斥,一剑削了那老头的长辫子。

    老头双手捧着白辫子,望着钟应时,嘴唇都在颤抖。却自知不敌,迟迟不敢动手。

    钟应歪头一笑,露出的虎牙:“老头。你再一句,我把你眉毛也削了。”

    于是那老头捧着辫子跑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躲在哪个角落,为自己的头发痛哭流涕。

    咳咳……

    忆起年少轻狂,钟应摸了摸鼻子,不屑嘀咕:“不过是个散仙写的而已,他自己都合道失败了,还能渡别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