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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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静默了许久,君不意瞧着骄傲肆意、眉眼飞扬的少年,重复:“肚……”才吐露一个字,他便羞于启齿似得,将另外一个字吞进了喉咙中。

    钟应毫无自觉,觉得借下肚兜而已,又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继续询问:“怎么样?到底借不借?给个准信啊?”

    君不意轻轻抿了抿唇,他其实已经有些习惯这位宿友的惊人言行了,但是钟应这个理所当然的模样,以及话中意思,依旧让君不意为难。唇瓣轻阖,他艰难开口:“为什么借这东西?”

    “就……”钟应卡壳一下,他不确定自己直的话,死对头会不会去跟乔陌告黑状。

    便又听见微风拂面般的声音:“你自己……要用?”

    自己用?

    怎么可能?!

    钟应立刻否认:“谁要用这玩意,我就玩玩,玩玩懂吗?”

    君不意再度沉默,看钟应的眼神透着一言难尽的微妙,似乎在问“怎么玩”。

    钟应意外读懂了死对头的眼神,觉得脸上有些灼热,语速极快的问:“借还是不借?”

    “抱歉。”君不意垂下眼帘,认认真真回答,“我没有。”

    “你怎么会没有?”钟应一脸不信,“你若是觉得自己吃亏的话,我可以拿东西跟你换。”

    “我……真没有。”

    “我直接用功绩点跟你买吧。”

    “……”许是不耐钟应的胡搅蛮缠,君不意声音带上了几分冰雪的沁凉,“我觉得你对我也许有什么误解,但是我真没有。”

    钟应正要开口,君不意淡淡又道:“奉劝一句,以后莫要再如此轻浮之言。”

    言罢,君不意挥袖离开。

    门口处,胖墩和秋时远两人因为这番变故未曾走远。赤丹太子一贯克己复礼,即便心中有些许不悦,依旧点头致意。

    钟应抱着衣裳,往扫去了堆雪的台阶上一坐,托着腮一脸的不解。

    胖墩两个目送白裳鸦发的少年走远,抱着一颗八卦之心跑到了钟应面前。

    “兄弟,你刚刚也太流氓了吧。”胖墩蹲下身子,摆出非常夸张的神色来,“你第一句话的时候,我都惊呆了。”

    钟应斜斜暼向胖墩:“他刚刚什么意思?要我谨言慎行?”

    胖墩啊了一声,搓了搓手:“虽然你现在是我老大,但是我还是不得不一句公道话,你刚刚那几句话的确不妥,问人家要肚兜就算了,人家不同意,你还胡搅蛮缠?!我刚刚差点儿以为,君姑娘要揍你。”

    “君姑娘这脾气,是我长这么大以来,见过的最好的。”胖墩感叹。

    钟应不由撇了撇嘴。胖墩明明一天到晚跟在他后面,可是在胖墩心里,估摸着已经给君不意上“品性高洁”的标签了。

    和前世一模一样,无论走在哪里,无论合不合群,君不意总是能轻易获得别人极高的赞誉。

    了一堆真心话,胖墩怕钟应揍自己,便拍了拍身侧的秋时远,寻找同伙:“石子,你我的对不对?”

    秋时远缩了缩,怯怯嗯了一声。

    胖墩有了底气,像个劝谏昏君的御史:“你以后,不仅不能这么对君姑娘话,也不能跟别的姑娘要贴身的东西……”

    也不知道钟应听进去没有,他定定望着君不意离开的方向,眯了眯桃花眼,沉淀数百年的情绪恍然浮现,似腾腾战意、又似厌烦至极,眼中只容得下君不意一人,执拗倔强到惊心动魄:“我过了……”

    胖墩一愣,突然发现也许钟应对君不意的种种,并不是见色起意。当然,这种眼神更加谈不上什么情情爱爱。一时间,胖墩也不该怎么定义这种情绪。

    钟应一字一句,话语清晰笃定:“他不同。”

    “哪里不同?”

    钟应想了想,抬手指向黄字碑所在的方向,理所当然回答:“能跟我并肩榜首的,可就他一人,当然不同。”

    “……”胖墩默了默,暗自把钟应这种反应归类为“情根深种”。叹了口气后,胖墩忍痛回答:“没想到老大你这么情深,我明白了,就算以后你们掰了,我也绝对不会跟君姑娘扯上关系,要是谁跟老大你抢人,我第一个上去让他滚蛋!”

    胖墩霸气的表忠心,钟应没耐烦听完,将手中衣物收入储物袋,起身便走。

    “欸——老大,你去哪里?等等我啊。”

    钟应跨过门槛,头也没回:“去澡堂,君不意刚刚往澡堂的方向去了。”

    追着人家去澡堂干嘛?

    共浴还是偷窥?

    胖墩一激灵,明白过来,倒抽一口凉气:“娘呀!老大你冷静点。”

    胖墩追了出去,试图拉住钟应的手腕,被钟应甩开了手。

    “他刚刚我对他有误会,我对他有什么误会?不就是听了你的话,怀疑他是个姑娘吗?”钟应冷冷道,“既然如此,我就亲眼去看,看看他衣服底下,到底跟我有什么不一样。”

    胖墩不屈不挠的抱住了钟应的手臂:“老大,我先前不是教了你许多吗?”

    “你的男女之差我都听进去了,结果越想越迷糊。”

    “咋们慢慢来啊。”

    钟应翻了个白眼:“你自己都是个童男,能教我什么?”

    胖墩心头被钟应的话捅了一刀,霎时鲜血淋漓,连手上的力道都松了几分。长长吸了口气,才勉强稳定心神:“君不意若是男人便也就罢了,她若真是姑娘,你不是毁了人家清白?我们修真者当然不像凡人那么想不开,但是君姑娘家教严格,肯定会很难受的。”

    “我们第一天就睡同一间房了。”

    胖墩当然知道这件事,苦口婆心:“那不是分床睡吗?”

    “呵。”钟应翻了个白眼,扔下一剂猛药,“我的床榻是后来搬进来的,第一天我们可是同床共枕。”

    “天啦——”

    趁着胖墩发懵,钟应一脚将人踹开,转了转自己手腕,无所谓道:“他若是个姑娘,我就娶他。”

    自己魔宫这么空旷,迎进一位仙道第一人当……钟应在“妻”和“妾”两个字间犹豫了一下,果断选择了妾字。

    让死对头当妾室,多好的羞辱方式啊,而且他老窝大,完全不在乎多住一个人。

    钟应想了想君不意唯唯诺诺的端茶倒水、捶肩捏腿,突然觉得这办法实在不错。

    到了澡堂前,钟应朝后面追过来的两人吩咐:“给我看着门,别让人进来。”

    言罢,钟应一步踏出,隐匿气息,悄悄溜了进去,留下胖墩两个傻眼。

    “这可怎么办?”胖墩仰头望天,“要不我们偷偷提醒提醒?”

    秋时远踌躇一会儿:“也许不用担心。”

    “也对,反正老大一往情深,都了会娶人家了,我还操心什么。”胖墩自顾自的做了解释,“而且,现在进去也晚了,不如不去。”

    本想“我觉得君不意是个男人”的秋时远默默闭上了嘴巴。

    夜色已深,浓墨似得天空唯有零散几颗暗淡的星子。虽未下雪,但是夜间的寒风总归比白日要凛冽的多。

    这个时间段,基本没人会在澡堂晃悠了。

    钟应进去时,澡堂的油灯已经被点亮了,烛火暖黄,映照着满室氤氲水雾,如酒气满室,使人醺醺然,多了几分缠绵入骨的旖旎。

    钟应进来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正前方是一面山水屏风,屏风上挂着一件件换下的白裳,地板上则摆放着一套干净的衣袍,以及一块白玉面具,衣袍上沾染了几分桂花味,跟钟应身上同一个气味。

    看了眼衣袍折叠的整齐程度,钟应便能肯定,这是君不意的衣裳。

    钟应默默挪开了目光,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使劲瞅着屏风上散开的白裳,在心中得出结论:君不意身上真没穿肚兜。

    随后,他往旁边挪了两步,站在了阴影处,终于看到了半面水池,以及水池中的……少年。

    水汽蒸腾,漫过君不意的腰肢。他背对着钟应,身形是少年人的清隽秀美。

    发缎被解下,墨发如绸缎似得倾泻而下,柔顺的铺展在背后,衬托着肌肤如玉瓷般温润细腻。发尾浸入水中,如滴入酒中的水墨,既有文人墨客的雅致,又有美酒的醉人。

    钟应身体僵直,胡思乱想“这样根本看不到正面,要不要换个位置?”时,便听到了水流分开的潺潺声。

    君不意整个人沉入池水中,停了几息,方才出水。

    全身完全湿透,水珠子自鸦色长发和白净的肌肤滚滚滴落,在池水中溅起一圈圈涟漪。

    君不意伸手,白净修长的手指碰到池岸的面具时,一时分不清究竟是玉美还是指尖更美。

    戴上面具,君不意稍稍从池水中起身,去提岸上衣裳时,长发也随着他的动作自肩头垂落,沾在了湿润的唇瓣,露出了劲瘦的腰肢和后背大片皮肤。

    钟应眸光微颤,呼吸一滞。

    “谁?”如冰似雪的声音被水汽醺的温软。

    君不意抬眸,手指猛的一扯,宽大的金边外袍便遮住了大半身体。

    然而,刚刚那么一瞬,已经足够让钟应明白君不意是男子了。

    让他情绪波动的,却是君不意后背大片大片的黑色花纹,如地狱爬出的妖魔鬼怪,丑恶至极,又如怒放的墨色曼陀罗,妖冶惑人。

    ……那是咒纹!

    钟应一度觉得眼熟,似乎看过类似的花纹,可是他一看书就瞌睡,这时候根本记不起来自己是在哪里见过。

    脊背寒毛竖起,钟应直觉向后掠去。

    下一刻,一股重力袭来,钟应受了一掌,整个人飞出去,撞翻了屏风。

    “砰”的一声,后背贴上了冰冷坚硬的地板。

    携带一身水汽的身躯压上,握住了钟应的手腕,将他彻底压制在了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