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当紫藤萝形成的紫色瀑布出现在四人眼中时,院中静默了片刻。
便是钟应也不由眨了眨眼,看着头顶遮了半面光线的花簇,止不住的想,怪不得君不意要在院子里种紫藤萝,果然好看。
“太子……你可真行。”钟岳的目光从头顶的花海落在君不意指尖,在挪到君不意身上,目光有些惊叹,又有些古怪。
想要催生这片花海,玉馨书院的新生中,除了赤丹太子外,还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
可是对钟岳来,这并不算什么,一个枯木逢春之术便可以搞定。
真正令他侧目的,是君不意刚刚动用的灵力。
那灵力太过浓郁纯净了,几乎可以和仙灵之气媲美。
而仙灵之气,唯有合道登仙的仙人身上才有!
君不意收回了手指,垂下眼帘,缓缓道:“前辈谬赞。”
钟岳因为心肝儿子的事,对重明国的太子还有些意见,虽然不至于再冲着辈发火,但是钟岳也没想夸他,刚刚那句“行”,不过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罢了。
因此钟岳有些不自在。
耳边传来水流的声音,钟岳发现霄后还在厨房忙后,便直起身子道:“我去厨房帮忙,你们好好待在这里。”
他觉得自己今天一定要露一手,给儿子长长脸,便从木盆中提起银冠鱼,向着厨房走去。自信的声音被天风送来:“你们等着吃吧。”
厨房是用木板搭建而成的,不怎么隔音,霄后和钟岳的声音便从中隐约传出。
两人没几句话,钟岳开始刮鱼鳞,霄后开始切菜。
钟应听了一会儿,发觉两人并没有起来后,莫名松了口气。
木盆里的青豆已经剥好,摆了一瓷盘,个个圆润饱满,钟应他们便开始摘豆角。
院中只剩下三人,钟应和君不意专心干活,君九思没了管束,就开始偷懒起来,青嫩的豆角被他横着摆、竖着摆、又斜着摆。
“七哥。”君九思喊了一声,“我渴了。”
君不意抬眸,见弟弟趴在桌子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便道:“稍等。”
言罢,他起身,走到古井边,洗去了手上的青豆汁液后,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套岫玉茶具,斟了一杯茶水,递到君九思手边。
钟应沾了光,也分到了一杯。
看着岫玉杯中桃花色的茶水,钟应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沁凉的香甜味后,毫不犹豫抿了一口。
水果的甜味和花的香味融合在一起,滑过喉咙时,钟应眼睛一亮,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他喜欢甜糯可口的糕点,自然也喜欢这种甜茶。
君不意为钟应续满了茶水,轻缓道:“这是蜜罗甘露,我记得你时候挺喜欢喝这个。”
前一句话是对钟应,后一句话则是对君八。
钟应甚是满意,君九思喝了一口后,就推到了桌子边缘,鼓着脸道:“我现在不喜欢喝这种甜腻腻的东西了,我要喝你煮的青豪茶。”
眼珠子转了转,君九思嘀咕:“你以前老没时间,现在总有时间煮了吧?”
君不意坐回石凳上,闻言,淡淡道:“现在不行,等饭后我在给你和母后沏茶。”
君九思瘪嘴:“就不能只给我泡吗?”
“……”
钟应觉得两兄弟相处怪怪的,但是他是独子,没有亲兄弟,想不出所以然来。
等钟应摘好了豆角之后,他又听道君九思喊:“七哥,我玉佩掉了,你给我捡一下。”
钟应洗白菜时,君九思:“我想吃水果了。”
君不意道:“只有我从家里带来的灵果,你想吃哪个?”
“我都要!”
“……”
“七哥,我不想吃这些了,早就吃腻了,我在日月台看到了几棵橘子树,你给我摘几个过来吧?”
尽管君九思要求一堆,君不意依旧有条不紊:“太远了。”
“摘个橘子而已,七哥你都不肯。”君九思又道,“不远的,凭七哥你的实力,娘亲做好饭菜之前,够来回一趟了。”
“……”
钟应:这子怎么回事???
就算钟应在迟钝,他也看出来了,这子就是故意支使自己哥哥。
灵茶、灵果等,这子就装模作样吃了一口而已,便扔一边了,其余全部进了钟应的肚子。
那头君不意好声好气道:“过会儿我带你去摘橘子。”
君九思一口拒绝:“我就要现在吃。”
……钟应看的一肚子火!
“吵死了!”钟应将茶杯往桌面上一放,随着“咚”的一声,兄弟两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钟应凉凉道,“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吗?”
君九思眼中划过一丝不屑,自在重明国长大,他得到的都是最好的东西,自然看不上这间破院子,也不太看得起玉馨书院的新生。
他不像君不意一样隐藏了修为,年纪便已经炼气,修为比钟应这个“化气期”高上了一大截。
霄后在时,君九思自然要乖乖听话,霄后一转身,这孩子就按捺不住折腾起来了。
他看着钟应,理所当然的开口:“钟哥哥,你跟我七哥关系这么好,好的就差定亲了,要不你跟我哥一起去摘橘子吧。”
钟应睫毛一掀,扫了君九思一眼。
君九思觉得后背有些凉,神色委屈:“不摘就算了。”
“不过。”话音一转,君九思对着钟应道:“钟哥哥,我觉得你好厉害。”
“?”
君九思指了指身侧的君不意,唇角上扬,细长的眉眼弯成月牙形,抬高音量:“你是怎么对着我哥这张脸,他生的好看的啊?可真会睁眼瞎话。”
钟应:“……”
卧槽,这屁孩怎么话的?!
被一个牙都没有长牢固的屁孩自己“睁眼瞎”,钟应脸色瞬间沉了,偏偏这屁孩还是个“话痨”,嘴巴没得停。
“什么皇室出门必须佩戴面具,遮掩容貌,那都是为七哥一个人定的规矩。”君九思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我出来后,就戴了几天面具,然后跟娘亲撒个娇就不用戴了,可是七哥他敢摘自己的面具吗?他不敢啊!”
少年的嗓音还很清澈,甚至有些天真,出来的话就不怎么中听了:“没摘面具,他还是风华无双的太子殿下,摘了他就是个没脸见人的丑八怪……”
“砰!”
“啊——”
钟应才懒得听这屁孩继续叭叭叭,抬腿就是一脚踢在了君九思的凳子上。
凳子滚出老远,君九思就顾着得意洋洋跟钟应话,猝不及防下,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疼的哎呦一声。
“你居然敢对我动手?”君九思泪眼朦胧的瞪着钟应,指责,“我的难道不是实话吗?”
钟应忍不住瞧了君不意一眼。
刚刚君九思那番话时,君不意无动于衷,好像早便听腻了这些话似得,钟应一脚踢倒君九思,君不意反而愣住了。
钟应心中一阵烦躁,几步上前,制住了君九思的手臂,挑眉:“我他好看,他就是好看,哪里轮的到你质疑?”
“放手!”君九思恼怒,想要挣脱,“你谎!”
钟应将人从地板上拉了起来。
他的力道太大,君九思才站起来,就往前扑,差点儿脸贴地面,摔个狗啃泥。
君九思愤愤道:“你做什么?”
钟应没理他,目光落在回廊上。
钟岳闻声从厨房出来,手里头还捏着一只鱼泡,疑惑的望着钟应三人:“你们三个在干什么?怎么这么吵?”
钟应正要回以“揍人”两字时,便听到君不意唤了一声:“母后。”
霄后便站在钟岳身后。
大概是为了方便,霄后头发完全束起来了,衣袖和裙角也扎了起来,手指上沾着水珠子,指尖微微泛红,跟沾了胭脂的白玉似得。
钟应揪着君九思的手,不由松了些力道。
“意儿,你。”霄后道。
君不意回眸,丹青水墨似得眸子扫过钟应两人,他道:“……钟应和八想切磋切磋。”
“原来如此。”霄后点了点头,对钟岳,“别管孩子们了,鱼汤快熟了。”
待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厨房,钟应才不可思议的望着君不意。
莲中君这是撒谎了?
钟应可谓是非常了解君不意,他这人,从不会明面上骗人,而是让别人自己钻坑里。
今天居然破例了???
君不意抿了抿唇,眸中映出了钟应的身影。他解释:“母后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只要我们不太过分,她不会追究的。”
钟应懂了。
君九思则是死死盯着君不意:“七哥,你今天总算是装不下去了,虚伪。”
“还有心情跟你七哥话呀?你还是多想一想自己吧。”钟应笑了起来,露出了虎牙,“走,去“切磋”,今天不的你哭爹喊娘,你怕是不懂人话!”
君九思甩了一下手:“你别碰我!”
上下量钟应一眼,君九思不屑:“就凭你?大哥哥,到时候你可别输了跟剑主告状。”
钟应嗤笑一声,提起君九思出了院门。心想,我不过君不意,难道还不过你这屁孩?
君不意看着两人的背影,衣袖下的手指微微收拢。
他将东西全部收拾好后,送进了厨房。走在回廊上时,钟应哼着调,神清气爽的走过来。
“八了?”君不意询问。
“他呀。”钟应笑容灿烂,“躲在水榭里,不敢出来见人啊。”
有霄后在,钟应不至于把人残废,但是将那屁孩修理成猪头,他还是做得到的。
往木板台阶上一坐,钟应手臂撑着地,仰着头望着君不意,桃花眼绚烂无比:“那屁孩嘴巴这么毒,你还关心他做什么?”
君不意半蹲下身子,垂首,鸦色长发自肩头倾泻而下。
他便静静看着钟应,仿佛岁月静好。
“你刚刚还那么迁就他!到底你是太子还是他是太子?”钟应又道,“不听话的弟弟,就该狠狠地。”
“八每次这种话,母后都会揍他,所以我一般任他个痛快。”君不意轻声解释,“我迁就他,是因为唯有他,才是母后唯一的孩子。”
霄后对他的恩情,君不意从来不提,却牢牢记在心间。
君九思几句难听的话,比起霄后十来年的关怀教导来,算什么?不过是一阵微不足道的凉风罢了。
“不过,你刚刚踢得那一脚,我有点儿高兴。”
平日里总是轻抿着的唇角悄悄上扬,君不意眉眼盈着笑意,有些含蓄,也有些青涩。
如春花秋月,动人心弦。
钟应不由瞪大眼睛,露出惊讶的神色。
原来,莲中君也会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