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翌日。
钟应一大早便听到了胖墩的惊呼声。
从床上爬起来,钟应“哗”的一下推开了窗棂,清凉的风携着紫藤花的淡香拂面而来,让钟应清醒了些。
下一刻,钟应随手拿了一样东西,掷了出去。
随着一个优美的弧度,那物体绕过墙壁,砸在了院门之外胖墩的脑袋上,杀猪似得惨叫猛的响起。
钟应砸了这一下,神清气爽的穿衣洗漱。
他昨晚喝了几杯果酒,又睡得很早,今儿精神格外的好。拿着一把桃木梳给自己梳头发时,钟应看到了坐在桌边的君不意。
他似乎醒的比钟应早,棉被叠的规规整整,衣襟没有一丝褶皱,鸦色长发被白脂玉扣束起,手中拿着一卷经书,偶尔翻动一页,看起来没有哪里不妥。
然后,钟应对上了一双沉静清幽的眸子。
他从君不意的眉梢眼角察觉出了一丝疲倦。
钟应微顿,一边用缎带束发,一边询问:“你昨晚没睡好?”
君不意轻啜了口灵茶,润了润嗓音后,开口:“睡不着。”
“睡不着就坐修炼啊!难道你睁着眼睛到天亮?”钟应心想,莲中君莫不是傻了?
君不意垂下眼帘,轻语:“其实也挺好,夜晚的景色很美。”
钟应以为他的是雨后的紫藤萝,不太能理解莲中君这种风花雪月的高雅情趣,含糊应了一声,算糊弄过这个话题后,少年干净的声线又在耳边响起。
“你晚上踢了三次被子,又自己扯回来三次。”君不意抿唇,眸中星辰璀璨,“这么折腾,就是没醒。”
“!!!”
钟应不可思议的望着君不意,深深觉得自己被调侃了,抬高音量:“君不意,你什么意思?”
君不意神色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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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应踏出院子时,原本正在跟秋时远笑笑的胖墩,突然就蹲下了身子,捂着先前被砸的额头,委屈兮兮的望着钟应:“老大,我被砸的好疼~”
“那你还想继续被砸吗?”钟应笑问。
胖墩后背一凉,赶忙摇头,露出讨好的笑容:“老大,你们院子现在可真好看,我能进去看看紫藤萝吗?”
“外面不是能看吗?”
“外面哪里有里面好看啊!”胖墩哀怨的叹了口气,“而且,这紫藤萝长的这么快,肯定又是君道友用了什么好东西吧?”
胖墩想到君不意为了种花养草用去的灵泉水,又是羡艳又是心疼:“你们院子里种的,哪里是紫藤萝啊,分明就是灵石。”
钟应懒得解释,朝着两人招了招手:“行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去学堂了。”
言罢,一马当先,走在了前头。
钟应招手之时,衣袖稍微滑下,露出手腕上紧挨着的两个手镯,一银一墨玉。
胖墩看着墨玉镯子,惊讶:“老大,你去青州还买了个镯子啊?这镯子瞧着……很贵重的样子。”
“别人送的。”钟应随口道。
胖墩满心疑惑,谁会送一个大男人镯子啊?更稀奇的是,钟应还真的把镯子戴手上了。
胖墩不可能猜到这个镯子里有个世界,他若是知道,别戴个手镯,就是给他一根姑娘家的步摇,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插自己头发上。
恰在这时,君不意抱着几本经书过来。
胖墩眼尖,第一眼便看到了君不意腰上挂着的墨玉玉佩,眼珠子一转,了然:“原来手镯是君道友送的啊。”
“瞎猜什么?”钟应给了胖墩一个白眼后,歪着头问君不意,“要不要一起去学堂?”
前些时日,君不意总是独来独往,今日却点了点头,跟了上来。
两人并肩而行,将胖墩两个甩在了后头。
胖墩喊道:“老大,你看看你这镯子,你看看君道友这玉佩,花纹质地都一样,有些花纹甚至是互补的,这就是一套!”胖墩非常肯定的,“就是君道友送你的!”
“一套?”钟应讶异,看了眼自己手镯,又去翻君不意的玉佩,“除了都是黑的,哪里像啊?”
君不意垂下眼帘,心中泛起无奈的情绪。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昨晚钟应看到玉佩毫无反应了。不只是钟应反应迟钝,还是因为钟应是个“睁眼瞎”。
“只有颜色一样?”胖墩怀疑,“老大,你是驴我的吧?”
钟应虽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却从玉佩上察觉到了相似的空间波动,明白了玉佩和手镯的确是一套后,便松开了玉佩。
他随口解释:“这是君不意他母后送我的。”
“什么?母后!!!”胖墩捂脸惊呼,“重明国的霄后昨天来了学院吗?”
“嗯。”
“天啦!”胖墩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你大惊怪什么?”
“老大,你们这是定亲了吗???”胖墩声音更大了。
钟应:“……啊?”
钟应简直无法理解胖墩的思路,直接一脚踢了过去:“你再胡八道,我就揍你了啊!”
胖墩被踢到了腿,委屈极了,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我不是,我真没胡八道!从古至今,婆婆给媳妇送的差不多都是手镯,还都是玉手镯……啊!”
胖墩抱着腿惨叫。
钟应有些恼怒,瞧了眼神色无辜的君不意,最后还是没有冲着君不意发火。
他并不觉得玉佩和手镯有什么问题,只觉得胖墩越来越爱胡八道了。
一行四人到了学堂后,已经有不少人坐在了座位上了。
颜钰跟徐惜只比钟应他们早来一步,因此几人了个照面。
“钟师兄,君师兄,没想到你们今天一起来了。”颜钰跟两人一起去过青州尚合郡,双方可以挺熟了。因为,起话来,也没有太多顾忌。
他扫过钟应的手腕和君不意的腰间,笑盈盈道,“定情信物吗?再一次恭喜你们了。”
钟应一顿。
颜钰就要拉着徐惜走时,钟应喊住了他们:“等等,定情信物是什么意思?”
“玉佩和手镯啊。”颜钰眉眼弯弯,“这么明显的东西,我自然看的出。”
“你看错了!”
“钟师兄不必害羞,我懂。”颜钰手指头卷过自己的剑穗,“我也有,这是惜亲自做的剑穗,我每天都带着,细心保养。当然,我也亲自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送给她。”
徐惜脸蛋红彤彤的,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钟应下意识望向君不意。
君不意抿了抿唇,衣袍下的手指稍稍收拢。
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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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应他们又走了几步,遇到了正收拾桌面的慕归心。
这一次,都不用钟应开口,慕归心便温和而笑:“恭喜你们的感情更进一步。”
钟应:“……”
接下来钟应收获了十来声“恭喜”,以及若干“好奇”“羡慕”“敬佩”的目光。
钟应全身都不自在,心里头古怪极了,拉着最靠谱的慕归心问:“为什么你们都以为我跟君不意有什么?”
慕归心沉吟许久,才笑着反问:“你们不是一直很要好吗?”
钟应:“……”
恍恍惚惚回了座位,钟应盯着镯子数息,最后咬了咬牙,决定无论如何都不摘玄曜镯。
他想:笑话!别人几句闲话,他就把镯子摘了,这不是心虚吗?
魔君绝对不能心虚!
新生们一大早就吃了黄字碑两位榜首的狗粮,有些撑了,便转移了话题,讨论起夫子问题来。
裴闻柳已经闭关,势必会有新的夫子接他的位子,新生们对未来的夫子充满了好奇。
“我跟你们,我们的夫子,可能是天权院的人!”
“天权院的人怎么可能来我们瑶光院?吃饱了撑的吧?”
“你们别不信,我今早看到天权院的师兄们了!”
“你就扯淡吧……”
“肃静——”森寒如剑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教堂内瞬间鸦雀无声。
瑶光院的新生们全部望向门口,便见几个负剑少年呈两排,站在了门槛处,似乎在迎接什么人。
刚刚不可能的人,没想到立刻被脸,只能挪到最后面,不敢吱声。
“院主!”少年们垂首,行了一礼。
背着剑盒的玄衣青年踏入屋中,眸子扫过众人时,肃杀而冰冷,少年们觉得脖子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由缩了缩脖子。
有人看到了天权院的身份令牌,惊呼一声:“真的是天权院的人……还是天权院主?!”
难道他们的新夫子是天权院主?新生们脑海里都冒出这个念头。
谁知,天权院主秦焕却是向着门口,恭恭敬敬唤道:“师尊,请进。”
钟应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一抬头,便看到了笑眯眯的娃娃脸道人。
道人早已返璞归真,跟自己徒子徒孙比起来,显得人畜无害。
钟岳扫视一圈,声音轻快:“从今天起,便是我教你们体术和剑术,家伙们,你们可要乖一点哦~”
天权院主秦焕的师尊是谁?
——剑主钟岳啊!
那么,这个看起来脾气不错的娃娃脸道人就是剑主?并且还要成为他们的夫子?
瑶光院新生们目瞪口呆。
他们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懵头了。
天权院的学生们,则是羡慕极了的望着他们,恨不得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剑主可不管这些惊呆了的家伙,他一眼便看到了自家心肝儿子,当即不管不顾、兴奋的一把抱住了钟应。
“心肝儿子,我想死你了,你有没有想爹爹啊?”
钟应没好气道:“想你个头啊。”
他们昨天才见了面,并且吃了一顿饭,这么短的时间怎么会想?
最重要的是,昨天便宜爹爹居然没跟他“要当夫子”的事!
“天啦……”
“钟应是剑主的儿子?”
这一次,瑶光院和天权院的少年们,同时惊掉了下巴。
便是秦焕也猛的望向了钟应,目光灼热无比。
秦焕突然明白,他师尊非要去瑶光院当夫子的原因了。
因为,他多了个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