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钟应对不在乎的人向来不假辞色,直接开门见山:“你是特意来见我的?就为了听我喊你一声姨母?”
岚月平静的回答:“你若不愿意,那便不喊。”
钟应撇了撇嘴角:“好。”
傅潇湘是个敏锐的姑娘,见到钟应两人的欢喜被这古怪的气氛散些许,她轻柔的开口:“钟道友,是我约的苏伯母。”
“哦。”钟应想也没想便道,“但是,她的确是特意来见我的。”
目光轻飘飘的落在岚月身上,钟应笑盈盈的问:“前辈,我的对不对?”
岚月默了默,点头:“对。”
傅潇湘:“……”
钟道友嘴巴还是和以前一样毒,又把话题聊死了。
钟应懒得客套,拉开椅子,摁着君不意坐下之后,又把座位挪到君不意身侧,斜靠着坐下,毫不掩饰两人的关系。
傅潇湘见状,起身为两人沏了一杯花茶。
淡淡的香甜味传入鼻尖,钟应端起茶杯,用杯盖拨了拨水面的花瓣,水汽氤氲,香味更浓,却丝毫不腻。
钟应抿了口,眼睛亮了亮:“傅姑娘,你泡的花茶比以前好喝了不少。”
“那我送你两盒吧?”
“那倒不用。”钟应摆了摆手,“君不意泡的更好喝。”
傅潇湘喉咙哽了一下。
钟应并不觉得自己错了什么,用手肘推了推君不意,歪着头:“你很久没给我泡茶了,你以前送我的那几盒果茶早就喝完了。”
魔界六十年,他非常珍惜君不意送他的那几盒果茶,奈何贪嘴实在不够喝。
在外人面前威风凛凛的魔界少君,面对君不意时,莫名多了一分可怜巴巴的撒娇意味。
君不意扭过头,一本正经的:“……好。”
钟应瞬间弯了眉眼:“不许耍赖。”
“我从未耍赖过。”
真正一直耍赖的人是钟应。
钟应有些心虚的咳了两声。
岚月目光在钟应两人的耳垂划过,恍然记起来,那是她妹妹的旧物,随后垂下眼帘,低语:“我曾见过你父亲一面,你这性子,跟你生父一模一样。”
声音既无欢喜,亦无厌恶,平淡的像对待陌生人。
……真要的话,除了血缘关系,他们的确是陌生人。
钟应回过头,笑道:“我爹也这么过。”这里的“爹”自然指的是剑主钟岳。
“蛮族的人还在,许是想见见你,我本想做个中间人,帮上一把。不过……”岚月摇了摇头,“你连我都不认,估计更不想见他们了,他们若是来找你,直接拒了吧。”
钟应有些意外,目光好奇。
“你由剑主抚养长大,又在魔界闯荡数十年,如今已经合道,少有敌手,不需要回归蛮族,也借助蛮族的力量。”
“这倒是。”钟应笑盈盈道。
“最重要的是,你这个性子应该最讨厌束缚,与其理念不合大闹一场,不如一开始就砍得干干净净的好。”素白的手放下茶杯,岚月淡淡道,“反正蛮族内也无你的亲人。”
岚月起身,将衣裙折痕抚平,跟傅潇湘告别之后,拂袖离开。
行至门槛后,岚月侧身,衣袂翩翩,目光落在钟应身上:“我听你跟有福那孩子关系挺不错,她现在是不是在你那儿?如果在你那儿的话,便麻烦你看顾一点了。”
“你不是让圣子去魔界了吗?”钟应默认苏有福在自己那里的事,毕竟岚月是苏有福的亲娘,有权利知道自己女儿的事。
岚月似笑非笑,意味深长道:“那不一样。”
言罢,施施然离开。
阁楼中少了一人,刚刚的古怪气氛立刻散去,钟应翘着二郎腿,手背在脑后,往椅背上一躺。
盛午的光线斜斜穿过屋檐,如金粉一般铺展。
君不意手指碰触茶杯,指尖笼罩在光线下,白的近乎透明。
钟应盯了一会儿,戳了戳君不意的手背,被君不意捉住一根手指头后,干脆光明正太的拉起了君不意的手,放在了自己大腿上,把玩着根根手指头。
“咳咳。”傅潇湘清了清嗓子,示意钟应收敛点,这儿可还有个黄花大闺女了。
“钟道友。”傅潇湘叹息,“我最开始并不知道苏伯母的算,我只是想见见你们这些故友而已。”
“你们以前认识?关系很好?”
傅潇湘摇了摇头,迟疑的回答:“正在慢慢培养。”
钟应“啧”了一声:“因为她拜托你哥寻找阿姐?她都知道阿姐在我这儿,还求你哥帮忙,肯定有问题。”
还什么“那不一样”,搞得神神秘秘的。
傅潇湘听到一半,微微掩唇,噗嗤一声笑了。大约是在狼狈的样子都被钟应两人见过了,她在两人面前,少了一分端庄,多了一分随意。
此时一边笑一边道:“钟道友我以为,我还以为……没想到你还和以前一样。”
钟应一脸莫名其妙。
傅潇湘道:“你可以问问你的莲中君。”
君不意微微侧头,在钟应耳畔轻语:“苏前辈大概是想撮合圣子和苏师姐。”君不意重礼,然而钟应把自家姨母当陌生人,君不意自然随钟应来。
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在钟应耳畔炸响,钟应不由瞪大一双桃花眼。
傅潇湘忍俊不禁:“没错,就是如此。”
钟应“噌”的站起来,紧紧盯着傅潇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清楚啊!”
“……是苏伯母最先相中我哥哥的,而我跟福儿相识许久,去过几次神云山,见过苏伯母,苏伯母便来找我探探口风,唔,我喜欢福儿,福儿如果能成为我大嫂,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哥只是无心情爱,又不是修什么无情道绝情道,而家里长辈,有可能能把哥哥的情根寻回来。
钟应蹙紧了眉头:“你哥也是这意思。”
傅潇湘稳了稳心神,口齿清晰:“我哥他不知道,苏伯母的意思是,先让两人相看一下,至于我,就算福儿当不了我大嫂,也是我的至交好友,的太明白的话,怕日后福儿见我尴尬。”
钟应沉着脸色。
“福儿是气运之子,只要不犯下大罪孽,迟早修成功德仙,功德仙虽然得功德金莲庇护,但是力量却不如寻常的合道仙人。我哥哥身为中州圣子,血脉早已觉醒,合道也是板上钉钉的时,日后能保护好福儿,也配的上福儿。”
傅潇湘清楚钟应有多姐控,尽力帮自己哥哥好话:“而且,我哥他洁身自好,没有乱七八糟的瓜葛……”
钟应嗯哼一声:“我也能保护好阿姐。”
“但是,钟道友你有君道友啊,你们才是携手并肩之人。”
钟应哑然。
君不意眸中划过一抹柔光。
傅潇湘红了红脸颊,继续卖哥哥:“我哥他还是元阳之身……”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钟应抬了抬下巴,“我和君不意以前也是。”
君不意:“……应应!”
傅潇湘:“……”
以前?也是?
她好像猜到了一堆东西……
绕过这个话题,傅潇湘使出杀手锏:“钟道友,你可知道福儿为什么非要去魔界?”
“找我的?”
“不仅如此,她得到了消息,皇甫旭月在魔界,她是去找你和皇甫旭月的。这也是苏伯母提出相看之事的原因。苏伯母皇甫旭月对福儿无意,不值得福儿如此伤神……”
服了钟应这个难缠的舅子,傅潇湘心满意足,含笑跟钟应两人告别。
傅潇湘现在只有一件担心的事:希望她哥这次靠谱点,别迷路找不到人……
花园幽径上,钟应同君不意悠闲散步。
“我以为,你会不同意。”君不意轻语。
声音清而净,令人怎么都听不腻,钟应颇为享受的想。
“傅潇湘的挺有道理,再了,我又不是不准别的男人接近阿姐,我就是担心他们伤害阿姐而已。不过……”
钟应捏着拳头:“那位中州圣子敢欺负阿姐的话……”
转了转手腕,钟应露出一冷冰冰的笑容来。
第二日,蛮族来客求见。
钟应决心跟蛮族划清界限,无论他们是来找麻烦的,还是来认亲戚的,钟应都不想搭理。
因此,钟应直接将人晾着,半分脸面没给,自己拉着君不意去见慕归心。
慕归心身为十城少城主,更有个又强势又护短的爹,却没有丝毫高傲霸道,面对长辈恭敬有礼,面对同辈温和亲切,面对辈温柔和蔼。
在书院时,比君不意还招人喜欢。
毕竟君不意虽然脾气好,好相处,却立于神坛,清冷无垢,令人只敢远观,不敢近看。
隔了六十年,钟应再次见到慕归心时,他正在跟几个还没开始修炼的孩子话。几个孩子比较顽,皮猴一般扒拉在他身上,他却没有半丝不耐。
发觉钟应两人,皮猴们才一哄而散。
慕归心回首,面容清秀,眉眼柔和,眉心朱砂痣在清淡之中,平添一抹浓重之彩,见到钟应两人后,他露出一平和的笑容:“钟道友,君道友,许久不见。”
钟应心中闪过一句话“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少年时期,这种感觉还不太明显,如今越发清晰了,钟应大概清楚这位少时同窗修什么道了。
无论是钟应还是君不意对这位同窗的印象都不错,三人沿着大街巷散步,叙叙旧,谈谈家常。
天色稍稍暗淡时,慕归心道:“父亲催我回去了,我算明天离开,你们日后若是经过十城的地盘,一定要通知我。”
接下来几天,君不意晚上处理公务,白天空闲时间,则陪钟应见见故友。
宾客陆陆续续离开,剑主也回了玉馨书院,君不意钟应将大部分事情处理干净了,剩下的琐事则交给众臣处理。
将笔搁在笔架上,卷起书简,君不意回首,见钟应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捞起一抹墨色长发,君不意在钟应额角落下一吻:“应应。”
“……嗯?”钟应睡眼惺忪,含糊回来。
君不意莞尔:“我陪你回魔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