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红薯的时候, 焦棠把收到试镜邀请的事给黎景了。

    “焕境剧组邀请我去试镜男二号，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焦棠之前不?想?在镜头前露脸，和黎景结婚后这层顾虑被消了。

    作为夫夫，他?做选择前应该问问黎景的意见。

    “你想?去吗？”谁知黎景又把问题抛回来, “据我所知, 焕境的男女主已经定了徐枫烨和白颖, 不?管是特效还是服化道团队的阵容很不?错, 原著读者基础庞大，又有刘导和顶尖的特效团队加持, 有实力冲击明年金鹿奖。男二的人设也不?错，病娇反派比男主更有记忆点?。”

    焦棠看过邮件里?附加的试镜片段，男二的角色演好了是病娇, 演不?好是变态。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他?看向黎景：“我在网上?都?没搜到详细的信息,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黎景：“应该是月初, 刘导跟我过电话, 想?让我过去演男主。”

    焦棠：“你没答应，是因为之前演过同题材的灵使？”

    《灵使》是黎景第?四部主演的电影，同样是由S级团队制作，人气超高的IP改变而成?。

    这部电影票房突破五十亿, 也让他?获得了最佳男主提名。

    焦棠立刻明白他?拒绝的理由，黎景心里?涌起?一阵喜悦：“是啊, 还好没去？”

    这是不?想?跟他?同剧组的意思？

    焦棠刚蹙起?眉头, 就听见旁边的人笑了笑：“我可不?想?和你演情敌。”

    焦棠：“……”

    他?试着代入了一下，和黎景演情敌的话，果然越想?越觉得奇怪。

    “你这么分析下来，似乎没有不?去的理由。”

    “那就去。”黎景表示支持, “什么时候试镜？”

    焦棠：“后天。”

    黎景：“只有一天时间，你把试镜片段给我看看，我来帮你对戏。”

    黎老师课堂这就开课了？

    焦棠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展开。

    《焕境》原著中，男二是灵域山庄娇生惯养的少爷，自天资卓越，因为一场意外废了灵根变得体弱多病。

    女主从寄住在灵域山庄，男二对女主日久生情，女主却只把男二当弟弟。

    某日，女主外出捡到了身受重伤的男主，也因此给灵域山庄带来灭顶之灾。

    后续就是男女主看对眼，男二不?仅家?没了，喜欢的人还喜欢上?别人，于是他?顺理成?章的黑化了。

    男女主一路过关斩将boss，最后才发现最大的boss竟然是男二。

    最终，男二用计让女主杀掉男主，自己也死在了女主剑下。

    试镜摘取了高潮一段，女主发现和自己朝夕相?处天真无邪的少年，竟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肆虐人间的傀儡也出自少年之手?。

    黎景看完试镜片段道：“我们先对一遍词。”

    “好。”焦棠清了清嗓子?，将身体转向他?，“开始吧。”

    “箫南屿，你刚刚在做什么？”

    黎景声音颤抖着出女主的台词，饱含着满满地不?可置信。

    “如你所见，这世间太多蝼蚁苟延残喘，我这是在让他?们重获新?生。”焦棠到这顿了顿，“这段时间我特别矛盾，害怕你发现真相?，露出现在这样惊惧又不?可置信的神情。”

    焦棠：“另一方面，我又很期待你亲手?捅破这层窗户纸，这样我就能够无所顾忌地放手?大干一场。”

    黎景：“箫南屿你疯了，你赶紧停下来！这些人都?是无辜的！”

    “停下？”焦棠唇间溢出一声冷笑，“我为什么要?停下？他?们无辜，我灵域山庄的数百口人难道就不?无辜吗！他?们都?因为林月夜变成?刀下亡魂，凭什么林月夜可以?独善其身？”

    “如果我不?把林月夜带回灵域山庄，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黎景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哭腔，“起?因在我，阿屿，如果你非要?恨一个人，那就让我来承担这一切，放过其他?不?相?干的人。”

    “我怎么可能恨你呢？你是我最爱的……”

    焦棠前面的台词都?得挺好，到这句时却忽然卡住了：“不?行，看着你叫姐姐，我叫不?出口。”

    “那不?如叫哥哥？”

    黎景真诚的提出建议，他?这时候也没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只想?着帮焦棠把词顺好，代入情绪，好让他?能顺利通过试镜。

    焦棠默默地用哥哥在心里?念了遍词。

    我最爱的哥哥。

    我不?能没有哥哥。

    就算我死了，也会抱着哥哥的骨灰下地狱。

    只是换了个称呼而已，代入感立马就上?来了。

    焦棠默着默着耳朵越来越红，面上?仍旧一副好学生的样子?：“那我们再来一遍。”

    *

    入戏太深，两人从剧情中脱离出来时已经是深夜。

    黎景问焦棠困不?困，者无心，听着有意。

    困不?困是让他?去睡觉的意思？

    那这里?的睡觉到底是动词还是静词？

    焦棠忽然想?起?高考结束后的一段时间，那时候他?天天和黎景腻在一起?，每天亲亲抱抱不?停，却始终没有更进一步的交流。

    有一天他?和黎景生气，黎景哄了他?大半天也没把他?哄好，还被他?赶到客厅睡沙发。

    半夜焦棠是被热醒的。

    黎景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回房间，将他?牢牢圈进怀里?。

    焦棠气呼呼地把人往外赶，黎景却抱得更紧了。

    挣扎间，他?感受到了立在某处的，炙热的欲.望。

    焦棠一瞬间吓得不?敢动，从炸毛的狮子?变成?了不?敢吭声的猫咪。

    那热度像燎原的野火烧遍他?的全身，胸腔里?某处狂跳着，就连鼓膜也跟着震动起?来。

    焦棠奶白的脖颈一点?点?变红熟透，极端的诱.惑之下，黎景终于忍不?住咬住他?熟透的耳垂。

    焦棠猛地一颤，身后的人却忽然笑了。

    那笑和平时尤为不?同，低沉的性感的音调敲在他?的心脏上?：“别怕，虽然你已经成?年了，但我会等你再长大一点?。”

    ……

    他?现在已经长得够大了……吧？

    沙发上?，抱着抱枕的人蓦然僵住，然后飞快晃了晃脑袋：“我一点?都?不?困，想?再看部电影。”

    焦棠拿起?遥控器开电视，点?开时下最热门的一部电影，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可信，又拿起?一包薯片拆开。

    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屏幕，看似认真，一颗心早就飞到黎景身上?。

    电视里?发出的声音从他?右耳钻进去，又从左耳钻出来。

    黎景转过头看他?，焦棠身体绷得更紧了，咔嚓一声脆响，指尖捏着的薯片还没放进嘴里?，就先碎成?几块。

    心不?在焉地看完一部电影，他?连男女主的名字都?没记住。

    “好看吗？”黎景问。

    “还行。”焦棠目不?转睛回答。

    黎景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看着屏幕上?飞速滑过的演职表。

    他?现在要?是还没看出来焦棠为什么不?困，那也算白活这么多年。

    这时电视跳出温馨提示：主人，很晚了，要?早点?休息哦！

    黎景又问了同样的问题：“现在还不?困？”

    焦棠强忍着困意摇头：“我下午喝了咖啡，现在根本睡不?着。”

    完就了一个哈欠，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水。

    黎景的视线落在他?发红的眼尾上?，轻声道：“我困了。”

    焦棠眨眨眼：“所以?呢？”

    “你继续看，我去洗澡。”

    黎景完站起?来，顶灯在他?身上?，投下的阴影落在焦棠侧脸。

    焦棠无意识捏了捏膝盖上?的抱枕，嘟囔道：“你想?去就去，用不?着跟我报备。”

    “那我去了。”黎景起?身离开，焦棠没点?开下一部电影，大厅蓦地安静下来，很快，浴室里?传来浅浅的水声。

    他?握着手?机玩了会儿益智游戏，没过一会儿，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

    黎景洗完澡出来时焦棠已经睡着了。

    他?斜斜地靠着沙发，头微微仰着，半张的唇边还沾着几粒薯片碎渣。

    手?机滑落到地毯上?，亮着的屏幕上?是填到一半的数独。

    黎景捡起?手?机按灭屏幕，轻柔地拿掉他?唇角的残渣，抱着焦棠往主卧走去。

    主卧先一步换上?了橙黄色的床品，暖绒绒的被面上?绣着狐狸，和焦棠直播间那只一模一样。

    黎景把焦棠放到床上?，怕他?感冒仔仔细细地压好被子?，又将中央空调切换成?安睡模式。

    焦棠刚才吃了太多薯片，担心他?半夜醒来口渴，黎景又用保温杯接好热水放在床头。

    做完这一切，他?才在床边坐下，抬起?刮了刮焦棠挺直的鼻尖，低声道：“笨蛋，怕什么，又不?会现在吃了你。”

    睡着的人微微蹙起?眉头，不?知道在咕哝什么。

    黎景低下头在焦棠眉间落下一吻，像是有感应似的，蹙着的眉蓦地一松，睡得更熟了一些。

    可当他?关上?台灯的瞬间，床上?的人像是受到惊吓般，牢牢抓住了他?的衣袖。

    外界陷入黑暗，那个藏在心底的梦境挣脱了束缚般，再次朝焦棠席卷而来。

    刺耳的尖叫在他?耳膜上?，浓稠的血液缓缓蔓延开来，流入他?的脚下，他?整个人陷入暗红色的包围圈。

    旁边的人都?离他?好远好远。

    鼻尖的焦味和血腥味令人作呕，他?听见救护车的声音，医务人员从他?身边快速跑过，踏起?来的鲜血溅在他?白色的鞋面上?。

    他?听见有人在数数，从一数到三十，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遍。

    “还是没有呼吸和心跳。”有人叹息一声道。

    “那边那两个呢？”

    “正?在抢救中！”

    几乎是在发现焦棠不?对劲的瞬间，黎景就重新?开了台灯。

    可握住他?的那只手?还在颤抖着，大滴大滴的泪珠从焦棠眼角滑下。

    “焦棠。”

    “焦棠，快醒醒。”

    黎景一声声叫着他?的名字，梦魇中的人似乎听见他?的呼唤，渐渐地止住颤抖。

    只是那只手?仍旧牢牢地抓着他?的衣袖，用力到指尖发白。

    梦中的焦棠就快被血腥味压得喘不?过气时，黑暗中忽然裂开了一条缝隙，一只手?从缝隙里?伸进来，携带着几缕光芒。

    焦棠拽住了那只手?。

    紧接着，噩梦开始分崩离析，世界逐渐归于平静。

    焦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台灯开了整夜，在周围晕开黄色的光。

    他?醒来时还有些迷糊，眼睛的酸胀感是那么明显。

    在记起?昨晚的梦境之前，他?发现自己被温暖的怀抱包裹着。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冷香。

    他?侧靠在黎景胸口，耳边是极有力的心跳声。

    对方显然还沉睡着，呼吸绵长。

    焦棠这时候还有点?搞不?清情况。

    他?什么时候睡着的，又怎么会和黎景睡在一起?？

    无数疑问在他?脑海里?炸开，他?模糊记起?来昨晚做噩梦时似乎抓住了什么。

    “不?要?走。”

    是他?让黎景留下来，也是他?在黎景他?刚下后主动钻进对方怀里?。

    然后他?好像听到黎景叹了口气回抱住他?：“放心，我不?会离开。”

    记忆一点?点?回笼，焦棠的心跳如鼓。

    脑海里?的场景太过模糊，他?一时也分不?清楚是不?是噩梦之外的另一个梦。

    焦棠在黎景怀中僵了半天。

    他?想?偷偷钻出黎景的怀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却发现对方就算睡着了也牢牢环住他?，没有留下任何?供他?逃离的空隙。

    最终，细微的动作惊醒了熟睡的人。

    焦棠赶紧闭上?眼睛，也装作刚刚醒过来的样子?。

    “早。”头顶传来带着睡意的嗓音，“昨晚……”

    两个字让焦棠再度僵住。

    如果黎景追问他?昨晚的异常，他?也只能像往常那样保持沉默。

    那一段难以?启齿的过去，如果可以?，焦棠宁愿黎景一辈子?都?不?要?触及。

    “昨晚睡得好吗？”

    黎景完全不?在意的语气，让焦棠紧绷的神经蓦然松懈下来。

    “还好。”他?怔忪着点?点?头，“你呢？”

    “我也还好。”黎景完，察觉怀中的人动了动，于是问，“你现在要?起?床吗？”

    焦棠吸吸鼻子?：“饿了，去做早餐。”

    “要?直播？”

    焦棠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摇摇头，“现在不?播。”

    黎景笑着揉了揉他?乱蓬蓬的发顶：“那我和你一起?。”

    他?完率先起?床拉开窗帘，光争先恐后地照进室内。

    黎景站在柔和的光线里?，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美?好。

    也让焦棠更加确定，那些灰暗的记忆，其实已经离他?好远好远。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