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大魔头,你是不是…看上我……
初意在大魔头身上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强硬。
难听些, 就是蛮不讲理。
好不容易摆脱了胡萝卜和桂花糕的荼毒,又被逼着药浴。她若不从,他二话不,将她缚在他手臂, 哗啦啦就踏进桶内。
不管她嗷嗷乱叫, 他闭上眼, 充耳不闻。
她骂:“你我好歹男女有别,怎能泡在一个水桶里, 不知羞耻啊!”
他微掀眼,淡回:“你用我的身子时,不是都看遍摸遍了?这会儿却来羞耻?”
句句脸, 令她无话反驳, 毕竟那都是实话。
难怪师祖的手册上如此形容:狠厉、狂妄、傲慢、冷血,能用武力解决, 绝不费口舌。
师祖诚不欺她,所列全中。
初意战战兢兢的被迫泡了七天药浴,原以为这也是罚她的毒药, 就如桂花糕一样,指不定又在使什么折磨她的招数。
不想,今日她一觉醒来, 只觉神清气爽, 顿扫先前的疲惫。就连与魔体分离后,心口时常出现的闷痛感也缓解不少。
她挥了挥前爪,蹬了蹬后肢,身体倍有劲。
难不成这几日泡的竟是强身健体的良药?
初意仍不敢放松警惕,总觉着他不会安什么好心,药浴里头定有她不知道的玄机。
这般猜测, 她狐疑的瞄向正起床的大魔头。
九夜清靠坐在床头,将她的戒备全看在眼里。
“想什么就。”他刚醒的声音略微低沉,听起来就像压着情绪。
初意站起身,不客气的指着他:“那药浴里头放了什么,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九夜清:“你认为我有什么目的?”
她断然道:“你定是记恨我占据你的肉身,所以把我囚在这里,每天想各种法子折磨我。”
九夜清的目光在她作怒的眼中定了定,却回她一声冷笑,一句讥讽:“那我可真闲。”
初意盯着他的背影,思索他究竟在耍什么阴谋。
他穿戴整齐后,突然侧过身:“今日起,你可在屋内活动。”便起步离开。
初意愣了好半晌,才知这话的意思。
她急忙跳下床,试探的抬爪碰了碰,原本设在床外的结界果然被撤除。
她心中大喜,东跑西跳,诺大的屋子随便她蹦跶,再不用困在那的床榻间。
初意两步跳上桌,给自己倒杯茶,正欢欢喜喜的要喝,忽的呆住。
她把杯放下,双爪抱胸,严肃的摇头:“千万不能太高兴,绝不能被这点甜头冲昏了脑袋。”
如今还在大魔头的魔爪下,放松警惕等于送上性命。
***
书殿。
九夜清正与淮舟商议出兵围杀北方鬼族的计划。
这些年,两族时有纠纷,但他重心在为魔族寻找新的栖息地,只要争端不过火,他并不想在魔域附近引战。
可鬼帝不知分寸、嚣张至极,上次想趁机杀了十辰’,且意图围杀初意扮作的魔尊,不除难以安心。
淮舟道:“能调用的将士总计六万,灵狮一万两千头,纵是灭掉整个北方鬼族,也绰绰有余。只等主上恢复发号,即可出兵。”
九夜清点点头,道:“此战先取鬼帝的性命,鬼兵若降,便收,如若不肯罢休,追杀,一个不留。”
淮舟应道:“属下明白!”
攻鬼族的计划确定后,淮舟问:“主上算几时去仙界找玄天?”秋凤山的夺身之仇有朝一日总要报。
九夜清已有计量:“如今军力暂无法抗衡仙界,先将鬼帝解决,此事从长计议。”
淮舟深知短时间内急不得,便行礼告退。
九夜清正低头查看初意先前修订的律法,余光不经意瞥见他仍站在原地。
抬头问:“还有事?”
淮舟纠结半晌,才道出:“主上将她困在蚀天殿,是怕她擅自逃跑,而丢失这枚可威胁玄天的棋子。还是怕她去了仙界后,再也不会回来这里?”
九夜清闻言,面色一变。
他囚初意,自认为是不想放过一枚有利的棋子。淮舟最后两句话,却如一把铜锤,猝然敲开罩在心头的迷壳,有什么从那模糊的暗影中显露出来。
他收正心神:“怎么问这话?”
淮舟道:“男女之间的相处,就像拧绳子,倘或不拧,这绳子就松了。要是拧得太紧,绳子便会绷断。”
九夜清冷笑:“与你认识这些年,也没见你与哪个女子相处。”
淮舟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大概是讽刺他没实践过,却来纸上谈兵。
毕竟他也是个万年单身汉,哪曾与女子亲近过。魔宫里头的男人们估计都随魔尊,性子冷淡,造就如今阳盛阴衰的局面。
去找谁给魔尊解疑?
淮舟忽想到个人,便道:“主上若是对如何与女子相处有迷惑之处,不妨去问问雀凄。她是女子,又与宋景和是夫妻,应当最懂女子的心思。”
九夜清的语气倏然冷下来:“女子的心思与我何干?你若想了解,叫她帮你去物色。”
矛头被魔尊蓦地转过来,淮舟哪里还敢继续,行个礼,连忙离开。
回殿途中,他止不住困惑:也不知是主上对男女之事还没开窍,还是对初意压根就没那个心思?可他对她的在意分明有别于旁人,难道当真只是为利用她?
琢磨不明魔尊的心思,淮舟一时苦恼。
正走着,他脚步一顿,豁然笑了笑。既然主上那边是块硬板子,敲不动,不如从另一边着手,来个曲线救主。
这般斟酌,他即掉头,往蚀天殿去。
*
却回书殿。
九夜清正翻看新编订的律法,出乎意料,他竟觉得这套律法比先前的更为规范合理。
他正要拿笔修改几处,不期看见桌上的木盒,注意力被牵了去。
犹豫少刻,他还是将木盒拿来,端在面前开,里头放着一串手链,正是初意的七星铃。
因这手链原本就戴在他手腕,肉身夺回,手链也被他擅自保管起来。
他将手链取出,拇指摩挲每一枚铃铛,里头并无铛,不撞击便发不出声响。
初意曾为救他,取下一枚铃铛赠予狐族少主,而今只剩六枚。
想起这事,他目光一沉,手指捏住一枚铃铛,暗暗使劲,欲拽下来。
七星铃有灵性,受他施力强卸,登时叮铃铃发出声响,似在抗议。
铃声穿耳入脑,立刻令他神思清明,烦绪顿扫。
他看了眼手中的七星铃,将它放回盒子。也不知自己刚才发的什么恼,竟赌气要拆下一枚铃铛。
犹豫再三,九夜清将护卫叫进来,吩咐:“去请月阴护法。”
纯粹只是好奇,女子的心思究竟怎么不一般?并非刻意想要了解初意的心思。
他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解释。
***
蚀天殿。
淮舟突然造访,和颜悦色的与初意叙聊几句。
她装聋作哑,并不搭理。
这军师耍得一手好心计,先前就被他给蒙了多回,哪还敢多言,只怕一不留神又跳进他埋的坑。
见她不理睬,他也不恼,反倒笑眯眯的问一句:“你觉得魔尊怎么样?”
这话问得她……不回答都不好意思。
“霸道、蛮横、强硬、冷血、无情!”她掰着手指头数落。
淮舟听言,哈哈大笑,真想看看主上听见这话是什么表情。
“笑甚?”初意奇怪的瞅着他。
淮舟止住笑,道:“告诉你一个关于胡萝卜和桂花糕的秘密吧?”
初意听到胡萝卜就止不住胃里冒酸水,属实难受。
她摆手拒绝:“你行行好,别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听到胡萝卜。如若没其他事,请出门右拐。”
淮舟兀自道:“胡萝卜并非完全是胡萝卜,桂花糕也并非是真正的桂花糕。”
如此拗口,初意听得懂,又听不懂。
“你不如得浅显易懂点,我如今这兔脑袋委实理解不了太深奥的话。”
不曾想,淮舟接下来所的每句话,皆在她的心湖砸起大大的水花。
“你占据主上肉身的那段时日,魂魄遭受魔性侵蚀,全是因咒印的压制才未显现。”
“得明白点,就是你师父不顾你的安危,强行将你的魂魄与魔体相融。你体内的咒印,不单是用来压制主上的魔性,还压制了你的魂魄遭受魔性侵蚀的反应,以至于你根本察觉不到自己所受到的伤害。”
“那些胡萝卜、桂花糕,全是主上吩咐苦老精心制作的,里头参杂了帮你驱除魔性的药。主上还刻意叮嘱苦老将味道做得尽量贴合原味,以免让你发现。”
“苦老还,为了让你如今的兔身可以顺利药浴,主上不惜带着你一块药浴。那可是祛除魔性的药,你知他每次陪你药浴时遭的什么罪吗?”
“因你曾对我有馒头之恩,我才将实情与你。主上若要取你性命,一掌即刻灭你魂魄,何须如此费心费力?假若拿你当棋子,更没必要。我与他相识这么些年,他要对谁出手,从不牵扯旁人。玄天的仇,他必定要报,但此事与你无关。”
“所有的事,你不如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等淮舟离开,初意琢磨了一个下午,直到日落西头,斜阳沉山,也没理清思绪。
反而越想越乱,也越心慌。
忽闻咿呀开门声,她抬头望去,有人踏进屋来。
屋内还未燃烛,流泻窗台的月光将他身影拉得长。随着他踏步靠近,拉长的影子朝她逼近,不一会儿便越过她的身子。
那影子犹如一只巨大的手,将她握困掌中。
初意心中微忡,下意识后退。直至窗下,角度蓦的变化,身下的影子消失不见,他整个人恰被月光照亮,清晰的出现在她视线中。
皎洁月色落在他挺拔的身躯,仿佛盈盈仙光伴他周身。
一阵清风拂过窗台,掠起他的衣袂裳摆,轻盈飘动。
一如初次见他,误以为他是救苦救难的神仙。
可他是....冷漠狠戾的魔尊。
***
初意整宿难眠。
淮舟的话在脑中反复回响,仿佛缠住了她,怎么也驱散不了。
字面意思她听得明白,但细思之下又糊里糊涂。
依照淮舟的法,师父明知魔体会侵蚀她的魂魄,却隐瞒不,甚至不顾她的安危,强行将她魂魄融入魔尊的肉身内。
怎么想都无法置信。
且不她与师父相处八百多年,师父品性如何,平日里又是如何对待她的,她比旁人更清楚,岂是他人三言两句就能离间。
再则,魔尊与他们原本就是敌对关系,她又占用过他的肉身,按理他该记恨她,岂会费心帮她驱除魔性?
左右思量,她都认为淮舟是想挑拨她与师父的关系,才出言诬蔑。许是想拉拢她,从她口中探关于师祖的信息。
偏偏她脑中还有个微弱的声音,在质疑:你不过一个无名仙,能有什么好消息劳驾魔尊费心救你?难道就不能是单纯的想要救你?
大魔头只是单纯的想救她....
这个猜测堪比惊涛骇浪,拍得她魂不附体。
“唉,都是些什么事啊,太复杂!”初意声嘟哝。
她在枕上翻了个身子,黑夜中,惊现两道阴森森的光,将她的目光捕住。
“嚯!”初意陡然一惊。
等看清是大魔头的眼睛,她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大半夜的,瞪什么眼。”
“整夜唉声叹气,怎不睡?”他问道。
初意岂能将心里所想道出,哼了哼,嘀咕道:“换做你整天被囚起来,睡得着吗?”
他没开口,只是将她看着。
初意受不住他这盯死人不偿命的眼神,怯怯的转过身,背对他。
不知过了许久,她正努力酝酿睡意,身后之人轻轻一句问话:“你想要什么肉身?”
初意蓦的睁开眼,这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当然是我自己的身子。”她知道这不可能,才得毫不犹豫。
就在他沉默良久,她以为他不会再搭理时,他回道:“除了你的身子。”
她本就不期盼从他口中听到惊喜的答复,遂没所谓。
又过了会儿,仍无困意的初意依然想着白天的事,鬼使神差的开口:“大魔头,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问。”他也没睡。
“你是不是、是不是……”她舌头突然像结,死活吐不出下半句。
九夜清等得不耐烦,两手插住她双腋,将她举高高,撑在自己上方。
他目光紧紧锁住她,眼里的警告不言而喻,要她尽快出来。
迫于他的威压,她将话咬在口中,含糊的问:“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这话,方才在她脑中反复盘旋。明知荒谬,可除了这个理由,她实在想不通他帮她的动机是什么。
问完,又属实后悔。
因为他的神色没有一丁点变化,依旧那么凉嗖嗖,像深冬刮来的朔风。
“呵!”他忽然冷嗤,道:“谁给你的勇气?”
看吧,大魔头从不会让她失望。
杀人又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