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情动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此时在平西将军府的一处院内,却还燃着烛火久久未熄,烛火偶尔发出“噼啪”声,秦婉坐在书案旁,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秦蓁倚在软塌上翻看着话本子,她时不时瞧向姐姐,憋了又憋后,终是忍不住撂下了话本,“姐姐。”
秦婉闻声抬头望了去,迎上秦蓁的视线后,便听秦蓁道:“今日我入宫,原本是去向太后娘娘请安,结果却在途径御花园时,听到有几个宫婢正在窃窃私语,的话还和姐姐有关……”
秦婉倒是显得浑不在意,继续垂头翻起了书卷。她们身为将军之女,自是一言一行都十分惹人注目,她从未行差踏错,又何须在意悠悠之口。
“前日,皇后娘娘向太子哥哥提及了和姐姐的婚事……”
秦婉捏着书卷的手不由一顿。
秦蓁有些不服气的道:“皇后娘娘太子哥哥既和姐姐早已生了情谊,便不如成全,当下问过太子哥哥后,便要去向陛下请旨赐婚,可太子哥哥却回绝了……”
书卷的纸被捏的微微皱了起,秦婉恍惚间,便又想起了在骊山行宫的那一晚,就连醉酒都不愿碰她,直接避开了她,去了姜凝那里……
想她身为堂堂大将军之女,自幼便熟读四书五经,琴艺双绝,如今竟连一个人侍妾出身的人都比不过,她的手不由越收越紧。
初时,她还在想,他对她态度不同是因为还在介怀过去之事,可如今她才发觉,自从她回来之后,一切似乎都变了,他虽还如往日那般无二,可她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不同了。
可明明姜凝才是那个替身,明明是姜凝一直在模仿着她的样子,明明……他是待她好的。
她的手越收越紧,心头的不甘愈发的强烈,可自幼的涵养和礼仪的约束又在告诉她,那是他的选择,她应该接受现实……
秦蓁想起姜凝,心头便有一股火,“姐姐,再过几日便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届时长安城中的女眷皆会入宫庆贺,姐姐可想好了要送些什么过去?”
秦婉还在晃神,一时竟没听清秦蓁了什么。
秦蓁嘴角勾起一抹笑来,“若是太子哥哥一味关心那狐媚子,皇后娘娘必定不会允许。”
秦婉顺着秦蓁的话,不由也想起了幼时的事。
萧钰非陈皇后亲生,隔了一层肚皮,自然如何都不会像亲生母子那般亲密。陈皇后表面上对萧钰百依百顺,可背地里却是野心勃勃,时常干预朝政,抬高自家权势。
幼时,萧钰养了一只狗,爱不释手时常抱在怀里,陈皇后见了也没什么,可没过多久,那只狗便因为误食了老鼠药中毒而亡,最后查来查去,竟什么也没查到,一只好端端的狗就这么没了……
太子的婚事关系朝堂,太子妃的人选更是重中之重,容不得有丝毫的感情用事,而作为皇室子弟更是万般由不得自己,如今萧钰拒了她这桩百利无害的婚事,若是被皇后知晓,缘由竟是因为一个妾室,皇后如何会袖手旁观……
秦婉眼底闪过一丝犹豫,看向秦蓁,明白了她这是想借用皇后的手来除了那个妾室,她到嘴边的话就要冲出喉间,却又生生给咽了回去。
陈皇后素来节俭,不喜铺张,而此番生辰又非大寿,一切便都从简了些,只请了些寻常的宗事和贵戚,宴席于傍晚时分设在昭云殿,白日里,已有些许贵戚入了宫,那些贵戚大多相熟,无需过多引荐便已都相识,气氛倒很是和乐。
这边陈皇后才送走了武安侯夫人,便见秦家两姐妹前来问安,两姐妹随着引路的宫娥进了凤仪宫,陈皇后见了旋即招呼着两人坐了下,面上笑道:“难为你们两个还记挂着本宫。”
陈皇后今日穿着一身银红色襦裙,头戴凤冠,显得端庄又大气,叫人没由来的便多了几分亲近之意。秦蓁瞧着陈皇后,态度倒是十分恭谨,“臣女在宫中住时,娘娘便对臣女多加照拂,娘娘之恩,臣女自然是不敢忘。”
秦蓁顿了顿,而后又拿起了带来的佛像笑道:“今日是娘娘千秋,臣女和姐姐便命人四下里去寻了这幅观音像,此画乃是前朝明慧大师所做,画中的观音更是十分逼真,娘娘若是见了,定会喜欢。”
秦蓁话间便已展开了那副画作,不知是用什么墨笔来画的,那副观音像不仅十分的惟妙惟肖,更是泛着淡淡的光泽,陈皇后见了指腹轻抚着那画作,显得有些喜出望外,一时待两姐妹的态度更熟络了几分,“真是有心了,想要什么赏赐,只要本宫能做到的,本宫定会应允!”
秦蓁有些圆润的脸上,微微带着笑意道:“来寻这幅观音像时,太子哥哥也有帮着一同来寻,太子哥哥对娘娘孝心一片,当真是令人动容。”
陈皇后略微顿了顿,回身对着身旁的老嬷嬷道:“倒是有几日未见太子了,太子最近都在忙什么?”
老嬷嬷猛然被问到,一时有些语塞,还不待答话,便又听秦蓁在旁叹声道:“前日里臣女还在街上看到了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似乎在珍宝阁买了一对西域来的红宝石发簪,听闻那发簪做工精细的可是天下都少有,乃是西域鼎鼎有名的宝石匠所作,价值上千金,姜姐姐可真是好福气。”
陈皇后睨了秦蓁一眼,旋即又在老嬷嬷的搀扶下坐回了软塌上,“这些你又是如何得知?”
秦蓁面上意识到自己失言,忙了句,“臣女不过是个俗人,素来对长安城中的珍宝首饰甚为关注,那日也正巧是恰好遇见,便多问了一句……”
陈皇后应了一声,却未再多言,反道:“本宫还有要事处理,你们便先去昭云殿吧,一会儿本宫定会重赏。”
两姐妹见此时也不是话的时机,旋即便起身,行礼告退。
屋内再无他人,老嬷嬷见陈皇后轻叹,禁不住问了句,“娘娘为何叹息?”
想到日前萧钰那冷冰冰又无欲无求的态度,陈皇后目光有些深长,“本宫如何看不出秦蓁那丫头是何用意,只是她的话却未必会有假……”
她抬手揉了揉额角,前些日子,她向太子提起了和秦婉的婚事,本想主动做个人情,拉近和太子的关系,可却没想到竟被太子给拒了。
他的婚事一拖再拖,如今年岁也不了,却迟迟没有正妻,已经惹得不少朝中的顽固老臣非议了,若是再拖下去,他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这婚事若是再拖下去,只怕将来,便由不得她来做主了。
老嬷嬷顺着陈皇后的话道:“娘娘是,太子对姜良娣上了心?”
陈皇后叹息了一声,一手握着茶杯,眼底却隐隐透着精明之色,“你且去派人探查一番,若有消息随时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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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落了下,用过晚膳后,姜凝便半靠在软塌上翻看起了医书,室内悄然无声,看着看着,姜凝的思绪便开始渐渐飘远。
今日前方战事传来消息,并州还未平定,便听闻已有几个藩王顺势揭竿而起,其中为首的便是平邑王,姜唤带兵去围剿,结果不慎中了敌军埋伏,被困于舟山,危在旦夕……
姜凝对姜唤倒是丝毫都不担心,前世姜唤既能平安归来,如今定也不会出了差池。
藩王如何会没有来的便会举兵造反,不定城中早已有了内应,只待边境失守,长安城再调兵前往边境,城中守卫一空,那内应便会不费吹灰之力的攻入皇城……
此时多半都和那明王脱不了干系,那些兵器盔甲都藏在法华寺后山的寺庙中,只是有些为难的是,她不知道那中间人究竟如何才能寻到……
姜凝还在跑着神,便听房门“轰”的一声被人推了开,姜凝侧头去瞧,见是萧钰,不由得有些意外。
天气回暖,眼下姜凝身上只穿着一件素色的薄衫,满头青丝未束,垂于腰际,面上未施任何脂粉,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眼眸澄澈干净,倒是十分的清丽脱俗。
见主子来了,芸香本想上前服侍,哪成想萧钰却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芸香见此,也只好退了下,临走时还不忘带上了房门。
姜凝正要起身行礼,哪成想她才起了身,萧钰便已先她一步行至了她的身前,将她扶了起。
两人在榻上坐了下,姜凝闻着他身上十分浓郁的酒气,未做多言,反倒眼底微微含着笑问道:“殿下怎么有空过来?”
萧钰此时衣袍领口微微敞了开,棱角分明的脸庞,透着几分冷俊,低垂着的长长的睫毛下,是像黑曜石一样闪烁着的深邃双眸,他看着姜凝面上,又是如往日那般的笑,沉静却又疏离,心头忽而有些烦躁。
他握上她的手,一个用力便已将她欺身压在了身下,可饶是如此,他都未曾从她的眼中瞧出半分的慌乱,萧钰有些发恼,“阿凝……”
他的身形完完全全将她罩了住,灼热又带着酒香的气息喷洒在姜凝脸上,她感到一阵压迫,避开了他的视线,“殿下喝醉了。”
萧钰却又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阿凝,孤很清醒。”
他蹭着她的鼻尖,此时离她分外的近,两人呼吸交缠,眼见一个吻就要落下,却见萧钰轻启薄唇,嗓音有些发哑,“阿凝,我们生个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