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神经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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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5 神经病(一)

    又一年三月, 春寒料峭。

    宋笙和江程两人的进度非常快。

    江程从片场杀青回来一周后就忍不住,悄悄向宋笙求了婚,宋笙含笑应允。

    这件事把乌羊、闻凉和谢竹他们惊得好几天才回过神来, 没人想到宋笙会比闻凉先一步踏入到婚姻殿堂。

    燕总也被刺激到了,要不是闻凉及时把人给摁住, 恐怕燕总当场就要电话让人设计订婚戒指——闻凉是觉得结婚这种事不用急,可以慢慢来啦,但燕总显然多一天都已经等不下去。

    再回宋笙和江程——

    宋笙和江程一致算低调行事, 等到去国外把手续都办好了再在网络上公开, 乌羊则觉得订婚这么大的事不能就这么糊弄过去, 于是风风火火在薄暮里头搞了一场神秘派对。

    神秘派对,自然神秘在主题不公开。

    前来参加派对的基佬们全都不知道这一晚是为了庆祝什么, 但这不妨碍他们兴致高昂地在酒吧内蹦迪。

    期间江程悄悄过来,和宋笙两人上了二楼, 底下一楼群魔乱舞,这场奇妙的派对,也就这么顺顺利利持续到了第二天清。

    ……

    春季的早尚且泛着凉意。

    一丝一缕穿过云层投落到大地上, 弥漫在南安路上的薄雾无声无息地散去。

    薄暮酒吧内横七竖八躺了不少人。

    每每派对后的第二天早上, 几乎都是这个光景。

    穿着各种裙子, 化着各式妆容的基佬们有的横躺在沙发上,有的趴在酒桌边, 有的直接睡在了地上。

    腿压着腿,胳膊压着胳膊, 鼾声四起。

    要是有人这时候闯进来,一定会被这幅形似躺尸的光景给吓得踉跄。

    所幸, 没人会在这种时候闯入这片禁地。

    忽然之间, 一阵手机闹钟不知道从哪响起, 叮铃铃、叮铃铃,迅速蔓延至整个酒吧大厅。

    响到第三声的时候,沙发上的某道人影被惊醒了。

    这人睁开眼,哗地从沙发上弹坐起,动静大得把睡在旁边的人给直接吓醒。

    “……我靠,乌羊,你干嘛……”

    乌羊本人,却还双眼半睁,茫然地瞪着虚空处,显然根本没完全清醒过来。

    一旁的人了个哈欠,懒洋洋坐起,踹了踹他:“醒醒,回魂了。”

    陆陆续续有不少人被吵醒。

    “几点了……”

    “七点了我草……”

    “啊好困,我想再睡会儿……”

    “……老娘要去上班了……”

    “赶紧回家卸妆换衣服……”

    在这片哈欠声与抱怨声中,乌羊慢慢找回了自己的神智。

    他慢吞吞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那是一件贴身的一字肩黑色毛衣,经过他一晚上扭曲的睡相,早就变得皱巴巴,露出了大半个肩头。

    虽然在这里的大家都是男人,可这些都不是正常性向的男人,其中甚至有不少零饥、渴到同型号的男人都可以——于是乌羊那半露的肩头吸引来了不少若有若无的目光。

    乌羊朝那几个人一瞟,他们立刻假装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眼。

    没人会想大清早就惹他不爽。

    乌羊嗤笑一声。

    一帮怂货。

    他了个哈欠,找到了自己昨晚甩在沙发周围的一双高跟鞋,穿上后下了地,狠狠伸了个懒腰。

    这片刻功夫,不少目光还是忍不住挪到了他的身上。

    乌羊很辣。

    这是所有来过这家酒吧,见过他的人都无法否认的事实。

    他的长相其实有点娃娃脸,脸颊带点婴儿肥,嘴唇而微嘟,一双眼睛很大,形状秀美,是类似于杏眼的形状。

    搭配上那头波浪卷假发,他看起来就像是被人精心制作出来的最为清纯可爱的BJD娃娃,五官好看到无可挑剔。

    偏偏他的化妆与穿衣风格向来走的是大胆性感的路线,一年四季超短裙不离身,妆容艳丽,他又特别会扮,每每现身酒吧,都美艳到让人挪不开眼。

    明明才21岁,那股性感却好似一颗炸弹,在他的身上彻底炸开。

    看电视上那些女星在红毯上争奇斗艳,还不如每晚看乌羊变装来得养眼——这是酒吧不少常客给出的评价。

    而此时此刻,他穿着一身昨晚的贴身毛衣和皮裙,又细又长的双腿被一双高跟给托起,伸懒腰时伸展开的身体,无疑是大清早薄暮里头最美的一道风景线。

    伸完懒腰,乌羊抓了抓头发,目光在四处搜寻谢竹——他知道宋笙和闻凉昨天半夜就走了,谢竹应该和他一样睡在了酒吧里。

    抓了会儿,乌羊不耐烦了,直接把假发给整个扯掉,露出了底下一头黑色碎发,和额头上,经过一晚上的脱妆,隐隐露出来的一道狰狞疤痕。

    瞬间,不少人的目光集中到了他的疤上,眼神各异。

    乌羊自然能够感受到那些目光,但他无所谓。

    他在吧台那儿找到谢竹,把人叫醒之后就着哈欠来到了酒吧外头。

    春天的早,温度不高。

    两个女装男孩站在街边,其中一个手上还拎着一顶假发,这场景自然吸引来了不少路人的惊奇注目。

    谢竹了个哆嗦,问:“羊羊你算怎么回去?”

    乌羊犯困地:“车呗,你呢?”

    “我也车吧,今天我请了假,我算直接去医院。”

    “你又身体不舒服啦?”

    “嗯,最近总是心脏不舒服,”老病号谢竹笑了笑,就不着痕迹转移了话题,他看向乌羊的那顶假发,道,“羊羊,你不会就算这么拎着假发回学校了吧?”

    “戴了一晚上,头痒。”乌羊嘟哝着,还是哗一下,跟盖锅盖似的把假发往自己头顶上盖上了。

    这盖得实在草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头顶上这堆是假发。

    谢竹笑得抱腹,笑完了两人就道了别,各自去车。

    乌羊不知道谢竹后来上车没,反正他杵在路边等了半天没等到空的出租车,更没在叫车app上叫到车,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啧了一声,只能转身,去A市随处可见的公共自行车停车点借了辆自行车。

    他将高跟鞋脱了,扔在了车兜里。

    把包包的肩带勾了脖子上,皮包本体刚好压在他的皮裙上。

    两只脚踩上自行车脚踏板,一蹬,在风中,在不少惊诧的视线之下,他就这么淡定地骑上了回学校的路。

    乌羊向来不畏惧于别人的目光。

    不畏惧于别人震惊于他的妆容,不畏惧于别人将目光投注在他额头上的疤痕,更不畏惧于自己的性向,我行我素到了极点。

    他爸非常厌恶他这点,但乌羊的态度向来是:你不爽我,又关我屁事?

    他自疯癫,周围人想看就看,心情好了,乌羊甚至不介意对那些人咧嘴笑一笑——尽管大部分时候,他的邪恶笑容只会把那些人给吓跑。

    当然了,由于昨晚他疯了一整夜,直到四点才躺下,这会儿他还有点没精采,自然也懒得理会周围人。

    乌羊不知道第几次了个哈欠,眼看前方跳转红灯,连连刹车停下。

    忽然,他感受到了一股存在感极其强烈的目光,来自左边。

    乌羊警惕地扭头看去。

    ——看到了一辆黑色宾利。

    乌羊就在非机动车车道的最左边,黑色宾利则是在机动车车道的最右边,他们二者之间就隔了根白色栏杆。

    宾利车降了一道车窗,驾驶座上,穿着白衬衫与西装裤的英俊男人曲起左手手肘,抵着自己的额头,正饶有兴致地上下量着他。

    男人袖口半挽,右手手腕带着一块名贵腕表,虽然看起来有些年岁,然而那张脸蛋却好看得要死,带着一丝成熟风韵的桃花眼裹挟着一丝戏谑笑意,从容惬意,多金英俊。

    乌羊则赤着脚,单脚踩着地,挂在头顶上的假发经过一公里风的吹拂,早就歪得没边,脸蛋美艳,行装诡异。

    一阵风吹过,乌羊愣住,随即微微眯起眼来。

    傅先生,傅匀明。

    他的心中冒出了这个名字。

    最近半年江书景没少往薄暮跑,其中好几次是带着这位傅先生一起来的。

    怎么会在这里遇到这个家伙?

    乌羊在心里嘟哝着。

    上班路上?

    他的公司是在这个方向吗?

    他们两人无声对视着,突然,搁在乌羊大腿上的包往下滑了滑。

    乌羊右后方停着辆电动车,车主是个男的,一直往乌羊的喉结和他腿上瞟,眼见乌羊那包要滑下去了,男人的眼神变得直勾勾起来,甚至忍不住往乌羊那靠了靠,电动车车头直接碰到了乌羊的腿。

    乌羊飞快扭过头去,脸沉了下来,冷冷道:“你tm再敢蹭过来一点试试?”

    电动车车主登时一僵,脸猛地涨红:“什么东西?我哪里蹭了?你这人妖——”

    眼见乌羊就这么将车兜里那恐怖的高跟鞋给拿了出来,电动车车主一个哆嗦,顿时脸色变绿,赶紧往后倒退一米,搞得后头的人骂了起来。

    乌羊冷笑一声,也在这时,他感觉到什么东西飞到了自己身上。

    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个……老虎抱枕???

    乌羊错愕地往黑色宾利车里看去,老男人似笑非笑地给了他一个眼神,在交通灯变绿的瞬间开车驶了出去。

    乌羊:“…………”

    他把话咽了下去,心情微妙地将那奇奇怪怪的抱枕压在了大腿上,顶着一头黑线继续踏上回校的路途。

    *

    九点,乌羊成功抵达宿舍,在室友们见怪不怪的眼神中进了卫生间,一通卸妆洗头洗澡后,清清爽爽地走了出来。

    大三,课不多,乌羊的三个室友都在游戏,见他出来了,其中一个室友抬了抬眼,啧啧道:“看你化妆卸妆就跟看变魔术的。”

    倒也不是乌羊妆前妆后两个人的意思。

    乌羊妆浓,但不是那种会让人面目全非的浓。

    只能,上了妆的乌羊是个辣妹,卸了妆则就恢复成了他本真的清纯样貌,欺骗性十分强。

    那杏眼红唇脸蛋,和姑娘似的,水灵灵地让人恨不得凑上去咬一口。

    要不是额头上那道陈年旧疤,这张脸简直称得上完美。

    乌羊笑骂他一句,懒洋洋道:“我上床睡会儿,下午上课前叫醒我。”

    “中饭不吃啦?”

    “不吃了,困。”

    乌羊着,就想往上铺床上爬去。

    上去之前,他下意识看了眼被他搁在椅子上的老虎抱枕。

    室友也注意到了,随口道:“你咋买了这么丑一个抱枕回来?”

    乌羊扭头看他:“你也觉得丑吧?”

    室友一懵:“啊?这不是你买的吗?”

    “我怎么可能会买这么丑的东西,”乌羊挑眉着,又忍不住瞟了两眼,一蹬脚就上了床,低笑着声嘟哝,“审美奇怪的大叔。”

    *

    乌羊他们这所大学是A市本地非常优秀的大学,在全国亦名列前茅。

    大多数学生就和乌羊及其室友一样,看起来懒散,实则对待课业都非常认真,从不迟到逃课,因此老师们也格外省心。

    乌羊睡到下午一点才被叫起来,懒得再扮化妆,直接套了件卫衣牛仔裤,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碎发出发了。

    他们新闻传媒专业的大部分课程都集中在同一幢教学楼,而这幢教学楼就在学校行政中心的旁边。

    乌羊跟在室友们屁股后头走进教学楼前,余光看到了一旁西装革履走入行政中心的一行人,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笑呵呵的明显是他们学校的校长,而他身旁被他客气招待的一道高大身影,却像是……

    乌羊的脚步顿了顿,脸色狐疑起来。

    他眼花了吗?

    今早上才撞见一次,怎么可能现在在学校里又撞见了?

    而且那大叔没事跑来大学干什么?

    “乌羊你看啥呢?”

    前头传来室友的喊声,乌羊收回思绪,赶紧走了过去:“没什么。”

    专业课开设在一个教室里,整个系聚集起来也就稀稀拉拉没多少人。

    乌羊一走进去就和坐在教室里的乌停云撞上了目光。

    乌停云朝他笑了笑,乌羊没搭理他,径直就在第一排坐下了。

    室友嗤笑道:“你这哥哥还挺会对你摆笑脸。”

    乌羊扯了扯唇。

    室友们也没多吐槽,谁都知道乌羊最不耐烦听到他这没血缘的哥哥相关的事。

    四十五分钟过去,课间休息的铃声响起,乌羊慢吞吞起身,走出了教室。

    后排位置上,乌停云看了他一眼,继续记笔记,没一会儿听到身旁的好友兼室友余启阳随口了句:“我去上厕所。”

    乌停云连忙点了点头,等到余启阳走出去半分钟了,他才意识到了什么,手颤了颤。

    犹豫片刻,他放下笔,起身跟着离开教室。

    ……

    乌羊在厕所放完水后就去洗手走了出来,却见一个人靠在外头走廊上,似乎是在等他。

    乌羊脚步一停,莫名其妙道:“干什么?”

    他知道这人叫余启阳,是乌停云的室友,好哥们。

    不过他可不记得自己和这家伙有什么交情,需要这家伙避开乌停云来找他私聊。

    这里是走廊转角,人不多,余启阳对他道:“乌羊,你怎么跟乌停云关系一直这么差?”

    乌羊更莫名其妙了:“都大三了你还来问这个?而且关你什么事?”

    他眯了眯眼:“怎么,乌停云有话想跟我?”

    “倒也不是,”余启阳抿了抿唇,忽然站直身体问,“其实你跟乌停云的事我也管不着,我就随口问问,主要是想跟你搭个话。”

    乌羊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把搭讪得这么明白的,心里瞬间也懂了。

    乌羊那了然的目光让余启阳轻咳一声:“你微信能不能给我一个?”

    乌羊来了点兴趣,量余启阳一番,探究道:“你天生就是弯的?”

    “也不是,”余启阳很坦白,“就是喜欢你。”

    “乌停云知道这件事吗?”乌羊的笑容更探究了。

    “不知道,我没跟他,他只是我朋友又不是我妈,我喜欢谁还要跟他汇报吗?如果追到你,和你谈恋爱了,那我肯定会跟他一声,”余启阳顿了顿,认真道,“我知道你跟他合不来,我也了你俩的事我管不着,但我同样不会因为喜欢你就跟他绝交,你会因为这样……就把我排除在外吗?”

    老实,余启阳这么坦白的态度还挺让乌羊改观的。

    乌羊笑了。

    余启阳面色微动,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希冀。

    紧接着,他就听到乌羊斩钉截铁地:“会。”

    余启阳僵在了原地。

    乌羊也很坦白,他懒洋洋道:“所有跟乌停云沾上关系的人,我都不会去碰,所以,抱歉了。”

    余启阳张了张嘴。

    乌羊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拿出一支来咬在了唇间:“我要抽会儿,你走吧。”

    余启阳咬了咬牙,问:“所以必须要我跟乌停云绝交了,你才会考虑我?”

    “你想听实话吗?”乌羊点燃了烟,不客气道,“我觉得会跟乌停云做朋友的人,就不可能会是我喜欢的类型。”

    余启阳愕然。

    “所以与其选择跟乌停云绝交,跑来追我,不如还是好好维护你们之间的友情?”乌羊嗤笑道,“不然我怕你两头空。”

    余启阳的脸色已经难看地不行。

    “行,我懂了。”他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大步大步走开。

    乌羊看了眼他的背影,收回了目光,往窗边一趴,懒洋洋地叼着烟看着外头的明媚春光。

    忽然之间,和这面窗户相对的,相隔仅五米左右的行政中心走廊窗户被猛地拉开。

    英俊老男人同样正抽着烟,优雅地侧身靠在窗边。

    乌羊被吓得一哆嗦,烟差点从嘴里掉出去。

    老男人乐了,乐得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要:

    大家除夕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