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3. 鬼王的恋人 鬼王的宿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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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该不该, 他是你的男朋友,但也是他害你变成通缉犯的。”

    耀哉身形一晃,先前吸收的负面兴趣井喷式上涌。

    “你什么?”

    童磨见状赶忙搀扶, 一柄尖锐的刀顺势从宽大的和服袖中滑落。

    哐当—

    惊心动魄。

    耀哉循声望去, 刀面泛着的冷光灼伤双眼。

    童磨的琉璃眼眸闪过一丝尴尬,他弯腰拾起武器递给耀哉。

    耀哉没接, 注视他的暗红色瞳孔微微敛起。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时之需。”

    童磨摸摸鼻子。

    “不时之需?”

    “在谷崎直美回来之前,你满满算有10分钟时间。”

    童磨无视耀哉的质疑,只把自己想的话竹筒倒豆般宣之于口。

    耀哉内心冷嗤,看来童磨都帮他决定好了。

    [产屋敷耀哉讨厌被迫做任何事。]

    他不置一词接过手术刀,看也没看童磨一眼, 转身进入房间。

    啪嗒—

    正当他想关起房门,垂坠的和服袖子突兀地出现在门缝。

    “这是我的私事。”

    耀哉挑了挑眉,面露不悦。

    童磨视若无睹, 用关怀备至的语气:

    “可我担心你的安全。”

    “……”

    产屋敷耀哉讨厌被迫做任何事。

    *

    太宰治在洗手间擦洗。

    确切来, 正式程序还没开始。

    因为天冷,光接热水就花了好几分钟。

    踢踏踢踏—

    他注意到脚步声临近,不速之客还不止一人。

    太宰暂停解开衬衫纽扣, 侧身聆听屋外的动静。

    他刚刚跳河,为了追求逼真的效果, 整个人浸泡在水里。

    瑟瑟发抖不,随手一拧衣角就能给地板贡献好大一滩水渍。

    现在的太宰治是活脱脱的水鬼。

    但他这个冒牌货比起真正的鬼还差点意思。

    “太宰先生,衣服来了。”

    话的是桧绮。

    太宰治不由自主笑了笑。

    “好的,麻烦放在门外吧。”

    童磨接口:

    “太宰先生,你还是开下门, 让我们看看情况。免得又做出什么让我们为难的事。”

    太宰治鸢色的眼眸布满兴味,他佯装思考, 好一阵……

    磨砂玻璃上的影子逐渐变大,啪嗒—

    太宰开门。

    等待他的当然不是干净的衣物,而是他随意丢在外间地板上的皮带。

    *

    太宰的双手被皮带牢牢捆住,像只虾佝偻着背侧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庆幸自己没有脱衣服,否则现在会像某种不可言的行为艺术。

    “两位这是什么意思?”

    太宰吃力地扭动脖子,以极不自然的角度凝视桧绮。

    男人雪白的长发、睫毛和暗红的眸色对比强烈,为他增添了分至高无上的神性。

    真美啊。

    太宰治暗自思忖,心脏在狭隘的胸腔里像鸟儿似地扑腾翅膀。

    他听见自己[怦然心动]的声音。

    桧绮蹲下来,柔顺充满光泽的发丝从太宰半蜷的手掌滑过。

    他似笑非笑:“我身边这位极乐教主好像很希望我杀了你。”

    话音刚落,童磨倒抽口冷气:

    “耀哉,你……”

    “耀哉?”

    太宰治敏感地捕捉到这个稍纵即逝的称呼,探寻桧绮的目光猎鹰般锐利。

    耀哉飞快地和他对视,意味深长一笑:

    “‘产屋敷耀哉’你认识他吗?”

    太宰不假思索:

    “认识,我的男朋友,坠楼之后下落不明。”

    耀哉颔首,掏出童磨交付的武器,手指把玩锋利的刀刃。

    他抬头,直视太宰警觉的眼眸勾起略显苍白的唇,歪头饶有兴致地问:

    “那你觉得我会是他吗?”

    太宰拧眉:“这种事你自己不清楚吗?”

    “因为我……”

    [失忆了。]

    耀哉轻描淡写地出这三字,察觉太宰眸光闪烁。

    他毫不在意,继续自顾自地:

    “我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所以想问问你的意见。”

    时间一分一秒溜走,原本宽松的弹簧徐徐收紧。

    童磨忍不住催促:“别再浪费时间了耀哉。谷崎直美就快回……”

    “回来又怎么样呢?”耀哉不慌不忙地反唇相讥,“既然你这么希望太宰先生死,为什么自己不动手?”

    童磨一噎,神色有些局促,欲盖弥彰清清嗓子:

    “无惨大人要你动手。”

    果然如此,与其童磨是在帮他解开谜团,不如是派来监视他的。

    [鬼舞辻无惨]。

    耀哉无奈地朝太宰耸了耸肩:

    “事情就是这样,如果你是产屋敷耀哉的男朋友,应该能认出我到底是不是他吧?”

    太宰出乎意料地沉默,向来通透的眸色覆盖一层疑惑。

    “我不知道,”他有些失魂落魄地避开耀哉期待的眼神,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只要我从这里出去就会汇报给警察。”

    桧绮不合时宜地轻笑:

    “就像产屋敷耀哉坠楼前那样?”

    点点星光在他重复“产屋敷耀哉”这几个字时降落于原本漆黑一片的记忆。

    男人愈发确定自己的身份—本能是骗不了人的。

    莫须有的指控让太宰怔愣,不出又顺着耀哉的话头“对,就像他坠楼前那样。”

    [他]。

    童磨的思绪是一团纠缠的乱麻。

    一边为太宰没认出耀哉如释重负,一边又害怕耀哉会因此放这个男人一条生路。

    他们的时间所剩无几。

    童磨决定如果耀哉真的没法下手,就由他越俎代庖—

    总不见得让耀哉因为这种事被鬼舞辻无惨虐待。

    昨晚他凄惨的叫声犹然在耳,童磨悄悄捏紧了拳头。

    正想着—

    耀哉瘦削的身影一闪,瞬间移动到太宰身后,伸手猛地拽起他。

    紧接着,薄如蝉翼的手术刀不留缝隙抵住他的喉管。

    耀哉冰冷的唇擦过太宰耳际,暗红的瞳孔流动杀意,用一种抑扬顿挫地调子:

    “看来我不得不杀了你呢,太宰先生。”

    他冲瞪大眼睛的童磨展露鬼魅的笑。

    “好像真的是这样。”

    太宰事不关己地回答,为了方便耀哉下刀微微抻长脖子,突出的喉结伴随吞咽唾沫的动作格外性感。

    “如果今天是个晴天就好了啊。”

    他望着窗外密布的阴云喟叹,像个讨不到糖的孩子遗憾地撇了撇嘴。

    “那就许个心愿吧。”

    耀哉摩挲太宰仍旧湿润的短发,耐心极好地哄他。

    “只要许愿就好了吗?”

    “是啊,难道太宰从没许过愿吗?”

    耀哉循循善诱,轻柔舒缓的语调如羽毛抚平太宰对死亡的恐惧。

    所谓“恐惧”不是对于死亡本身,而是一些旁的东西:

    痛苦程度呀,死状呀,诸如此类的。

    他的内心前所未有的祥和,久远的回忆提前如走马灯放映。

    太宰唇角噙笑:“我的心愿啊,是和耀哉老师一起殉……”

    嘶啦—

    一下极其容易被忽略的美妙声响,像蜂鸟飞过时拍动的翅膀。

    陡然出现在太宰脖颈上的开放性伤口,滚烫的鲜血喷溅了正对他的童磨满头满脸。

    耀哉轻轻扶着他的后脑勺搁在地上,起身拍拍裤子上沾染的灰尘:

    “再见。”

    死亡靠近的预感包裹着太宰,他眼神迷离地凝望头顶上方隐在阴影里的脸庞。

    那个人啊—

    即使头发和睫毛是一尘不染的白,表情却混杂让人不寒而栗的黑。

    神圣与恶魔,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在他的身上完美融合。

    所以连杀戮的手段都那么温柔果断。

    真叫人爱不释手。

    “再……”

    太宰治模糊的意识无法支撑他好好道别。

    耀哉跨过他的身体走向怔忡的童磨,面无表情道:

    “你需要检查吗?”

    万籁俱寂。

    直到童磨如梦初醒,缓缓地,缓缓地把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眨眨眼,竭力掩饰狼狈。

    “不用。”

    [用了多久?]

    [系统:9分20秒。]

    耀哉不动声色笑笑,擦拭手术刀上的血收回袖子里。

    谷崎直美就快来了。

    眼下他只需要使出一招调虎离山,神态要自然,不能露出蛛丝马迹。

    耀哉揉捏鼓胀的太阳穴,酝酿踉跄的脚步。

    窗户外的阴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开,不知是遵从死去的太宰的心愿,抑或是庆祝他杀了第一个人。

    温暖的阳光透过没有窗帘遮蔽的玻璃在地上投射斑驳的光影,蠢蠢欲动驱散一切邪祟。

    驱散一切邪祟。

    然后,这间偏僻的屋子在死者的血液尚未冷凝之际,再次响起凄厉的惨叫。

    “啊—”

    童磨不可置信地注视眼前这幕。

    只见产屋敷耀哉的右臂和右腿如被谁点燃般滋滋冒烟。

    令人窒息的焦味肆虐极乐教主的鼻腔。

    扑通—

    耀哉的膝盖重重磕倒在地,抬头,五官因恐惧而扭曲成极致的美丽。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童磨神色狰狞地三两步冲到耀哉身旁,想要制止事态进一步恶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的手指前端化作半空中飞舞的灰烬。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啊—”

    耀哉的惨叫不绝于耳,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在油锅里炙烤,疼得几乎晕厥过去。

    不可以。

    一定有什么原因。

    沸腾的泪水争先恐后从眼眶涌出,他垂下头看见沐浴在光芒中的半边身体。

    “童,童磨,是太阳,啊—”

    童磨浑身一震,充斥血色的眼眸望向源源不断流进室内的阳光。

    这个鬼地方使用频率很少,甚至连窗帘都没有装。

    他剧烈颤动的眼球掠过房间的每个角落,终于在不远处找到了太宰治扔在地上的风衣。

    童磨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以平生最快速度捡起湿答答的衣服返回耀哉身边,把他严实地盖住。

    必须带他到别的,更安全的地方。

    童磨的脑细胞空前活跃,发了疯似地叫嚣。

    他抱起正在消失的耀哉往冲向房门。

    那里近在咫尺,好像一步就能抵达。

    那里远在天边,好像差几秒怀里的人就会消弭于空气。

    “别怕,别怕。”

    童磨用颤抖的手拧动门把,后知后觉地想起为了避免别人扰,他曾将门反锁。

    该死的!

    耀哉饱受摧残的身体一刻也没停止挣扎,再厚的布料也挡不住痛苦的喘息。

    一秒或一个世纪。

    童磨总算开房间的门,撞上迎面而来的谷崎直美。

    “你们去哪……”

    他如呼啸的龙卷风经过,慌不择路地急奔,要赶在太阳之前找到一个完全阴暗的地方。

    啪嗒—

    童磨用力撞开走廊尽头的房间,“哗啦哗啦”拉上所有窗帘。

    他心翼翼地解开风衣,看见产屋敷耀哉的右臂只剩微不足道的一截。

    “童磨求求你,赶快用手术刀把我的手砍了吧。”

    耀哉像从冰水里捞出来,弯曲嘴角虚弱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