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4. 最后的决断 鹿死谁手。
天光大亮, 产屋敷耀哉睁开朦胧的眼,浓重的消毒水味弥漫鼻腔。
“你醒了?”
他循声望去,卷发青年穿标志性的驼色风衣, 坐在病床边削苹果皮。
“……太宰?我怎么……”
耀哉听见自己嗓音嘶哑, 但更让他关心的是……
“你怎么还活着?”
太宰挑了挑眉,唇边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只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死而复生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嘛。”他耸了耸肩,“毕竟这可是混杂异能和吸血鬼,光怪陆离的世界。”
耀哉无言以对,他跟系统做了交易—如果成功斩杀鬼舞辻无惨而身死,那么另一边的“他们”即使能力不敌, 也有稍纵即逝的机会杀了玖兰李土。
所谓“反转”。
虽然是眨眼间的机会,现在看,“他们”是抓住了。
但让他复活的“代价”又是什么呢?耀哉惴惴不安, 舔了舔嘴唇:
“……你们没有受伤吧?”
他不敢直问, 害怕听到让自己心碎的答案。
“没有受伤噢,大家都好好的呢!”
或许是耀哉内心作祟,总觉得太宰把“大家”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那么, 森鸥外也……
太宰治盛了杯水,弯腰量耀哉苍白的脸孔时, 笑着话锋一转:
“不过,有人很生气就是了。‘他’,不要再见到你了。”
咯噔—
是太宰把水杯放在床头柜的声音,也是产屋敷耀哉心跳下沉的声音。
因为从没想过自己会活下来,所以没留任何退路。
森鸥外会大怒也是理所当然的, 耀哉若无其事笑了笑,刚要话……
太宰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一声声的铃催魂似的。
他皱着眉不情不愿拿出手机,递一个抱歉的眼神,转身出门。
不一会儿,走廊里传来太宰压抑的话声。
“……哈?我凭什么帮你处理港口Mafia的公务?红叶姐呢?”
耀哉内心钝痛,心不在焉捧杯喝了口水,被烫得舌头发麻。
也许是沟通得并不顺畅,太宰的话声越来越清晰了。
“……事先明我可不是为了你,中也。要不是……”
“这位先生,请你不要在走廊大声喧哗。”
“……啊,抱歉抱歉。”
听到去而复返的脚步声,耀哉赶忙振作了脸色。
面前的太宰垂着头,一副被训斥后悔不当初的模样,越过他的肩膀,还能看见护士姐杀人般的眼光。
只是等护士一走,太宰就关了门松口气,朝耀哉吐了吐舌头:
“真凶啊,我要把这位从殉情的邀请名单里划掉。”
耀哉不由勾唇,太宰坐回他的身边重新削起了苹果。
可没了手感,长而卷曲的苹果皮很快就断在地上。
太宰不甘心地啧了记嘴,抬头发现耀哉怔忡的眼。
他心知肚明地候着,可等了老半天,苹果都细心地切成片,对方还是一声不吭,只保持着游离的状态。
真是别扭的性格啊,以前怎么没有呢?
还是只有碰到森鸥外的事情才格外明显?
太宰暗自叹了口气,叫唤两声:
“那我还有事先走了。”
“……”
“耀哉老师,你听到了吗?”
产屋敷耀哉回过神,局促地笑笑:“好,谢谢你,再见。”
太宰起身,临走前想起什么似地从口袋里掏出封东西。
“差点忘了,这是母校托我交给你的。”
耀哉不明所以地看他,眸色是久别重逢淡淡的紫罗兰。
“完育高的校长,还记得吗?”
太宰边边在下巴比划山羊胡子,不伦不类的。
“去不去随你,但去的话也许能见到想见的人噢。”
想见的人?
耀哉的脑海里蓦地浮现张苍白的脸,眼眸狭长而深邃,双颊微微凹陷,肖似中世纪的吸血鬼伯爵。
……
他连太宰什么时候出门的都没注意,回过神心翼翼拆了手里的信封。
是完育高副校长一职的聘用书。
*
到了开学,天朗气清。
一大早,爱丽丝冲进森鸥外的卧室,深吸口气凑近他耳朵:
“起~床~啦!”
森鸥外眉头紧蹙地翻个身,下意识把被子盖过头顶。
被子没摸到,他身体骤然一轻。
“嗯?”
底下传来爱丽丝坚持不懈的声音:
“起床啦,林太郎!否则我就……”
他睁眼,发现自己飘在半空中,往下一瞥,爱丽丝正叉着腰,面露威胁。
森鸥外神色一凛,这高度摔下去可要折了老腰。
“别闹了,爱丽丝。快把我放……”
话音未落,扑通闷响,森鸥外仰面朝天躺在床上,眼冒金星。
“……”
爱丽丝最近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得找个人管管她。
森鸥外一边穿衣,一边抱怨:
“今天的开学典礼,又不用我发言,去那么早干什么?”
爱丽丝在一旁跳脚:“不行不行,今天很重要的!你不能迟到!”
森鸥外歪着头斜眼睨她,“理由?”
“……”
爱丽丝圆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捏着红色的蓬蓬裙支吾半天也没出个所以然,最后竟恼羞成怒,扯他的胳膊,“我不管。一定要去,现在就去。”
拉扯间,哐当一声响。
两人动作一停,不约而同看向地上泛着冷光的手术刀。
森鸥外弯腰捡起,修长的手指摩挲刀柄上的那个“耀”字,眸上覆盖一层迷惑。
“爱丽丝,我之前就在想了,这个‘耀’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拿错了别人的东西。”
他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偶尔有记忆模糊的症状。
倒也不是所有的事都不记得,而是某块特殊区域。
森鸥外自嘲地想,难道是初老?可他还没满四十呢。
港口Mafia的人听了这事,主张是积劳成疾,由尾崎红叶牵头帮忙找了份闲职—在原先的完全育成高校当校医。
[多沾沾兔崽子身上的朝气就好了。]
真是让人啼笑皆非,到底谁才是专业医生?
森鸥外接受了这个建议,因为想到两年前的某夜把前首领割喉的事。
比起身首异处,还是主动退位让贤比较好。
起来,森鸥外总觉得那晚能顺利夺权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可另外的人是谁呢?
就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像罩了层面纱,看不明晰。
真叫人丧气。
该不会是没谈恋爱,所以老得快吧?
*
完育高的走廊里,耀哉和校长并肩而行。
一切和两年前的景象别无二致,孩子们在教室里读书自习,操场上刚修建过的草坪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耀哉察觉校长半遮半掩地偷看,他一转头却又仓皇地收回目光。
“产屋敷老师啊,你的英雄事迹我都听了,很高兴你能回我们学校教书。根据学校规定,我一会儿给你分配个‘心愿’系统,使用方法你还记得吗?”
“记得。”耀哉点点头,沉吟一会儿,“校长先生,请问能让我用‘17号’吗?”
17是统的序号。
校长怔了怔,脸上划过一丝为难,“这……我们回收17号系统的时候发生了严重故障,不得不把它注销了。”
“……您什么?”耀哉脸色白了白,不可置信。
“啊,对。就是这样。我们也很可惜,不过我还是另给你配个系统吧?反正都差不多。”
“不一样的。”耀哉垂下眼自言自语。
“不好意思我没听清。”
“……没什么。”
耀哉失魂落魄地走了,身后的校长捋着胡子沉沉叹了口气。
哎,他也知道“17号”不一样,毕竟不是哪个系统都愿意—
为了宿主牺牲自己。
*
开学典礼上,校长刚介绍完新上任的副校长。
雷动的掌声中,耀哉徐徐走上台,想起太宰治那句似是而非的话:
[不定可以见到想见的人噢。]
他暗含期待的目光梭巡全场,即使在拥挤的人潮里也自信能一眼看见森鸥外的身影。
可结果是失望。
本来堂堂港口Mafia的首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耀哉几不可见苦笑了下,在校长的无声提醒下开始自我介绍。
正当他全神贯注时,礼堂的侧门开了,一白一红两个身影弯腰弓背,悄悄溜了进来……
*
“都怪林太郎磨磨蹭蹭,要是错过了讲话,我会被骂死的!”
被谁骂死?
话回来,爱丽丝不是最讨厌这种浪费时间的场合吗?
正疑窦丛生,忽然一个声音如山涧清泉流入耳畔。
“各位早上好,初次见面,我是新来的老师,叫产屋敷耀哉。”
森鸥外的心跳猛地一顿,抬眼望去,和煦的清阳光中,台上的男人西装笔挺,身形颀长,如瀑的黑发用银丝带绑成马尾。
“林太郎,林太郎。你觉得台上那个男的怎么样啊?”
爱丽丝扯着森鸥外的袖子,意有所指。好半天没得到回复,一抬头才发现对方眼神直勾勾的,早就入了迷。
“……切。”
真是剪不断的孽缘。
少女低着头愤愤不平地嘟囔,嘴角一挑笑了。
*
典礼结束,各班解散。森鸥外收到校长的信息:
[留一下,给你介绍新老师。]
要是往常,森鸥外多半视若无睹,但要是刚才那位发言的老师,就另当别论。
他倚在窗边细心抚平白大褂上的褶皱,低头询问爱丽丝“觉得怎么样”。
“年纪一大把,就别臭美了。”
“……”
退场的学生叽叽喳喳从身边经过,森鸥外趁乱了下爱丽丝的后背,警告。
“你干什么!”
没成想这幕正巧落在不远处产屋敷耀哉的眼里,两人的目光透过人群缝隙隔空一撞。
森鸥外呼吸一滞,讪讪地收回手。
他总嫌弃孩子比兔子跳脱,这会儿却期冀他们走快点儿,更快点儿。
一秒的等待长过一世纪。
……
终于,偌大的礼堂只剩三人。
校长领着耀哉慢慢走近。
“森老师,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怎么能迟到呢!产屋敷老师,这位是……”
“你好,森鸥外。”
他迫不及待伸出手,面前的男人一怔,“你好森先生,我是耀哉……产屋敷耀哉。”
乍暖还寒的春天,产屋敷耀哉的手背微凉,触感却莫名熟悉。
仿佛记忆的大门正慢慢开启。
森鸥外在那双荡漾波光的紫眸里看见自己的倒影,鬼使神差地问:
“你能和我交往吗?”
“……你知道自己在什么吗?森老师!”校长瞪大眼睛。
“啊,不好意思,我……”
森鸥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或许是心底的声音驱使。
他尴尬地摸摸后脑勺,想收回手却被更加用力地握住。
“好。”
对方的声音有些颤抖。
“嗯?”
他抬起眼,耀哉神情淡淡地摇头,笑了。
“抱歉,回答错了。”
森了然地抿了下唇,果然是听错了,怎么会有人初次见面就答应这种荒唐的……
“我想的是‘好的,请务必和我交往。”
微风拂过,伴随枝头簌簌落下的樱花,森鸥外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扑通—
一瞬间,丢失的记忆如潮水奔涌……
*
决战结束后
完育高,校长办公室。
[系统:好感度达100%的森鸥外先生和太宰治先生,请问两位中是否有人愿意放弃对宿主产屋敷耀哉的好感、记忆和一半生命,将他复活?]
“森先生,这个问题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制的~你就和耀哉老师好好在一起,偶尔缅怀下我就行了。”
“太宰君,这种事怎么能假借别人的手呢?你该不会着拆散我们的主意吧?”
“哎呀,被发现了?”
……
[系统:请问森鸥外先生,你确定愿意放弃以上内容,复活宿主产屋敷耀哉?]
“当然。”男人不假思索地。
话音落下,记忆和寿命从身体流走,他陷入了昏暗。
但这……就是全部了吗?
*
港口Mafia大楼,太宰治悠哉游哉给中原中也带了杯咖啡。
重力使从满桌的文件中抬头,没好气地:
“下次记得敲门。”
“那下次别因为你的公务给我电话,谢谢。”
“……”
两人分工协作,过了会儿中原中也忧心忡忡地问:
“欸,你觉得Boss真的还会喜欢上产屋敷耀哉吗?”
太宰治头也不太抬地“唔”了声。
如果愿意放弃生命,即使力不能敌也会有取胜的一线机会。
如果愿意付出相应代价,死去的人也可能重获新生。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太宰垂着头,含糊地笑了笑:
“我听真正相爱的人,哪怕失了忆也能一眼就认出对方。”
*
后来,童磨把玻璃房子改成温室,在里面种满了花。
谷崎润一郎和富冈义勇还是在惩奸除恶的路上,偶尔被上级骂得狗血淋头。
中原中也和尾崎红叶为接任港口Mafia首领的事争得不可开交—谁也不想当,不仅累还钱少。
前超级偶像蓝堂英醉心研究,推出了好几种味道的血液沉淀剂,卖到脱销。
对,世界上就是有那么多的吸血鬼。
当一切都进展得如火如荼,产屋敷耀哉又花了几天才把恢复记忆的森鸥外哄好。
代价是手腕上的两圈红痕—晚上的时候被手铐弄的。
作者有话要:伏笔:一个人舍去记忆,好感和一半生命可以复活耀哉,但系统被注销(死了)。所以森屑的寿命没有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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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感谢大家一路的支持~
新文会在五月开,那么我在下一个坑等你们。有缘再见啦,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