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掉马事件, 起因源于一个乌龙。

    陆莹的稿子都是给程景的人，由他们交付给报社。

    当初陆莹写作根本就没有瞒着程景，她的一切程景都是一清二楚的。到了督军府她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可用之人, 索性破罐破摔了，还是将一切都交给程景处理。

    很奇怪, 她弄不清楚对程景的感情，大概有依赖吧, 她沉寂的时候，是他陪在她身边，替她处理一切琐事。

    那段日子太过痛苦, 陆莹至今也不愿回忆。

    她只能看得见一丛海棠花后面的人影, 是她睡不着觉推开窗瞧见的, 也是她一宿一宿流着泪到天明, 次日清里从那繁花中窥见的。

    她恍地失了神。

    程景走到陆莹面前, 如往常一样准备收稿。

    陆莹看着他，她脑中想起这人是无利不起早，现在他这样, 她很是不习惯。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 陆莹按住了程景的手，“不用了，以后稿子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你也不用天天围着我转, 你想做什么，或者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你直吧。”

    程景猛然看向陆莹，眼里是明晃晃的受伤，“陆莹你是没有心吗？”

    他偏过头，眼角划下一滴泪, 晶莹剔透。

    陆莹也懵了，呆呆地看着那滴泪。

    怎么会哭了？

    他怎么可能会流泪？

    为什么自己眼睛也涩涩的，等一会，好像心里也有点涩涩的。

    大概悲伤都是会传染的？

    可，他为什么要伤心，等价交换不好吗？她只是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别这样，有话好好。”陆莹。

    她觉得是该好好一了，那些个猜不透的用意，她也不想去猜了。

    程景回过头，眼睛如水洗过一样明净，更增添几分飘渺。

    他忍不住退了一步，撇开了陆莹的手。

    “你若是想报复我便报复吧，但我是绝对不可能放手的。”程景一字一句着，脸上再没有他惯常的笑。

    陆莹意识到，她可能了什么不得了的，惹到他了。

    她想，这个真的得清楚，她是认真的，“那我也是认真的，没有报复，没有赌气。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日子，该分清楚了。”

    陆莹真的受够了，不明不白，不清不楚。

    “呵，我的生活，你的日子？”程景颤抖了几分，他的生活不就是陆莹吗？

    从前他不知道什么是撕心裂肺，他想他这样的人永远也不会体验的到，因为他够狠，够势利。

    即便是前世唐博轩那样对他，他也没有痛，只有恨。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儿，每每想到她的笑，他也会跟着想笑，看着她趴着哭，心也就揪在一块。

    若是想到和她永远分离，他就如刀割，如火烹。

    如果他被唐博轩赋予了死的痛苦，那么他便被陆莹赋予了生的快乐。

    到底，不是陆莹离不开他，从来都是他离不开她。

    他走向陆莹，眼尾发红。

    “那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如你的意？衬你的心？”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

    陆莹想她不是这个意思，“我……”

    “不，别了。”程景伸手碰到陆莹的温软的唇。

    他忍不住抱着陆莹，将头放在她的肩膀上，他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忍不住收紧的力道。

    他怕自己喷薄而发的情爱会吓到她，吓跑她。

    陆莹呆呆的，嗅着一缕幽香，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不能把事情清楚呢？

    窗外有下人经过，一眼就看到两个相拥的人影的。直惊得咋舌，我滴个乖乖，大白天的就……

    也不知是那个戏子把持不住，还是三姐把持不住。他不禁想，毕竟那戏子的模样很是动人，三姐……也很正常嘛。

    他是个闲不住的，出了院子就花花开了。

    一个不心就传到陆督军耳中了。

    他听到之后，火冒三丈，一定是程景那个人精又在算计自己那个傻女儿了。

    他火速奔向院子，免得自己的傻女儿被人骗了，那个女人又要哭了。

    结果……就是场面有些尴尬。

    程景拉着陆莹的一只手，垂着眼，“别离开我好吗？”

    陆莹“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她委实有些心累，似乎有些东西不受控制了。

    站在门口的陆督军一脚正踏了进来，耳朵忍不住动了动。

    这是他的傻女儿？

    怎么听着哪儿哪儿不对呢？

    哦，对了，像极了她那个妈。

    他曾经发狠地问过她，“要怎么样？才能抚平你的痛，是我，还是骂我？”

    陆夫人只是一个劲儿哭着摇头，“我不知道。”

    他是又气又无奈，那一次之后，他便没有再尝试逼她接受他了。

    就那样过着吧，她总归是陆家的夫人，他们百年以后也是要一起的。只是到底意难平。

    这一瞬间，他有些同情程景了。

    陆莹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一个怪圈了，怎么也挣不脱。

    她迫切地想脱离这里。

    人一急就容易出乱子。

    陆莹一个转身，结果撞到桌子上，手一挥，那一沓的稿纸就那么飞扬起来。

    满天飞舞着，很是好看，又那么一张幸运地落在陆督军的脚边。

    陆督军也曾是文人，对纸张很是爱惜，弯腰捡了起来。

    “不二先生？”陆督军看着落款处明明白白的不二先生，惊讶地念了出来。

    “你怎么会有不二先生的文章？”陆督军有些怀疑地看着陆莹，像这样的手稿，一般不可能传到外人手里，除非……

    陆莹将手背在后面，紧张地掐自己的手。

    她的笔迹与原本的陆莹有些不同，这她不担心陆督军看出来。

    但是……这个事儿该如何圆？

    陆莹有些懵，马甲肯定是不能掉的，想想看，陆莹写的东西都是革上海滩的老大的命的。

    她不想上演被自己老爹抓进大牢或者直接被老爹禁止写作。

    “陆督军忘了？要让不二先生为我们积攒张局的火力，现在陆家在上海的名声暂时没有扩散出去了，只有让不二先生更多发文章才能发挥影响。”程景拉过陆莹的手，将她放在自己后面。

    “不满陆督军，我与不二先生也算有点交情，他虽然写得东西有些惊世骇俗，但为人很是仗义，我也不想他这个朋友受到张局的迫害，每次收稿都是经过我的，这才让张局找不着人。”

    “果真？”陆督军再一次看向那手稿，半信半疑道。

    陆莹松了一口气，默默走了出来，带着好奇地拿过陆督军手里的稿纸，“这就是不二先生的文章呀？”

    “这字儿写的还挺好看的，肯定是个俊秀的青年了。”

    陆莹看着自己的字，面不改色地夸了出来。

    她的字本来就好看！不接受反驳。

    “好看个屁！一点力度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时候没吃够奶！连吃奶的劲儿都没有。”陆督军被陆莹一岔，关注点就转移到那字上。

    陆莹冷飕飕地看了看哈哈大笑的陆督军只想骂人！

    不过好歹是蒙混过关了。陆莹回望了程景一样，正瞧见他未收敛的笑容。

    她顿时又气得牙痒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