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纸成兵

A+A-

    梁惊尘的话,谢惠似懂非懂, 以至于失笑。这个房客看起来像是这里最高级写字楼里出来的人, 但话却这么不靠谱。

    “你还真会开玩笑。我死了?是个死人?”

    她迈动脚步。徐扬还在酒店里等她呢。

    “我看你的头破了,我带你到医院。”梁惊尘的语气并不像在征求她的医院。

    “不是了嘛, 没事。我不去。”谢惠。

    “你不敢?”

    “什么敢不敢的, 我没事到医院里去干嘛。”谢惠去扯自己的衣角。

    她爸谢金来的常话,好好的人, 别老往医院那种晦气的地方跑。没事,也给整出事了。

    梁惊尘不再话, 忽然伸手扯住了谢惠的胳膊, 拖着她就走。

    “你干嘛干嘛。这光天化日的,你想干嘛呢!”

    “不干什么, 就是去医院。你不是确信你没事吗。自己到医院就知道了。”

    谢惠被梁惊尘拉着, 忽然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挣脱梁惊尘的手,沿着巷子就跑。

    梁惊尘注视着她的背影,并没有去追的算。

    .......

    石人山。单北看了看四下的鬼影幢幢。这个地方并不是久待之地。

    这座山太过邪门。整座山明明无比坚硬, 这个地方却十分粘湿。不知下一刻, 就像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而且,现在天更黑了。等天全部暗了下来, 这山里大概更不太平了。

    两个男的对看一眼。事情已然暴露, 几个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们同伴的尸骸先放在这里。没人会动。下了山, 你们去自首。”单北沉沉地, “再不下山就来不及了。”

    马丽冲两人点头。“那人是我失手死的。和你们没关。”

    “我们也都补了几脚。”

    “快走。”单北催促。

    周围的嘶吼声越来越多。这里山势恶, 埋在这里的人都无法投胎转世,成了厉鬼。

    他们在四周张牙舞爪,一会吐着舌头,一会把嘴张得比头还大。做出种种吓人的样子。但并不敢靠近。

    时海的头发竖了起来,手心里攥着单北给他的符篆,烫得他几乎捏不住。

    兰与大壮从单北的帽子里飘了出来。落在地上,已化成为人形。护在左右。

    二男惊恐地张大了眼睛,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完全地颠覆了他们的三观。

    “这是什么?”李涛声地问。

    “他们是天师。”马丽。

    李涛手心里捏了把冷汗。就在单北出现的时候,他有那么一瞬间,想把单北与时海也一起杀了。

    但那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现在,他开始庆幸自己的悬崖勒马。

    单北手里拿着野外用的手电在前面开路。兰与大壮一前一后。

    天色如同墨汁,乌压压地盖了下来。

    单北手中的手电筒出的光芒,十分寒瑟。

    四周的厉鬼越集越多。马丽为最敏感。她已能看到一眼实质性的东西。两个男的,汗毛已像炸开了一样。

    “大师,我看到了好多影子。是不是鬼。”马丽抖着声音。

    “别回头!”单北的声音有着不容反驳的力量。

    “我知道,传人的肩膀上有两把火,一回头就是灭了一把。”时海跟在单北后面。

    “不是。我只是担心他们看多了会害怕。”单北。

    ?时海的常识受到了挑战。

    这个时候,单北心里挺佩服时海。时海尽捡些有的没的话,分散两男一女的注意力。不像是一开始遇鬼时的怂样,开始有了担当。

    单北脚步忽然顿住。有什么东西从这片肥沃的土壤里一点点地冒出了头。

    像是地里的韭菜一样,手手脚脚,不停地往上长。单北的手电筒往下移。从土里冒出了一双手与半个头。再往远了看,无数只手,头一点点地往外冒。

    一只湿冷的双抓住了单北,单北一脚踩了上去。

    时海一把抓住了单北,他终于把这一路忍受不了的害怕都一下子发泄了出来,“我操,这特么……”

    “你读的中的养尸地。”单北沉沉地。

    “僵尸?”时海的腿上像是据爬过无数只蚂蚁。

    “啊~~~”马丽尖叫一声。一双带着尖利爪子的手从地里钻了出来,抓住了她的脚。

    单北掐了个手决,挥了出去。抓住马丽的一双僵尸的手一下子冒出了浓烟,变得焦糊,“快走。”

    单北加快脚步。大壮在前面开路开得更紧。两男的把马丽紧紧地搀扶着,加快步伐。

    只是夜色浓烈,野草繁茂,大壮在前面开路,并不能加快多少迅速。

    “北哥。”时海的手机也照了出去。

    一面的斜坡上,歪歪斜斜地立了很多东西。没有上千,也成百了。衣服破破烂烂,身体缺胳膊少腿,但都吡牙咧嘴。

    “开玩笑,丧尸?”李涛大笑,最后哭了起来。

    整个半山坡都是。这么多僵还有厉鬼,单北陷入犹豫。

    自己身边是没有任何法术的四个人,再往下走,是行不通了。

    而往回走?

    单北的手电筒往侧面一照。光柱的尽头,五十米开外的地方,有一个破旧的屋。

    单北抓住时海,“看到没有,五十米的地方,有间屋子。现在,你带着马丽他们,往那里跑。”

    “你呢?”

    “我殿后。”单北把手电筒塞到时海手里。

    时海看看吓得抖成一团的两男一女。现在,能让单北托付的只有自己了。

    时海心里蓦地升起了一股豪气。

    那个梁惊尘,哼!

    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

    时海心里开完差,一抓李涛,“是不是男人?把你们的女同学保护好,跟我冲!”

    时海眼晴一闭,往破屋方向冲了过去。

    单北带着兰与大壮殿后,边走边退,直到时海带着两男一女进了旧茅草屋。

    单北从背包里拿出了他的尺子。

    虽然只是普通,美术用尺子,却是单北的法器。

    时海守在门边,把门露出一条缝,大声喊:“单北,快!”

    单北手里挥舞着法尺,一手掐着诀。大壮与兰跟着,在重重的僵尸中,突出重围,往这边奔跑。

    两男一女也挤在门口向门外看去。

    每个人手心都捏了把汗。终于,单北大壮与兰把僵尸与厉鬼,抛开一段距离。

    单北一进来,接着是兰,与大壮也进来。时海砰的一声关上了门。与此同时,鬼与僵同时杀到。

    单北反手一张符贴在门上。门被震得山响,同时一股滋滋的燃烧脂肪的味窜了出来。

    “别撞,都成烤串了。”时海已被吓过了,现在反而豁出去了。恢复了平时的油嘴滑舌。

    “大师!窗户。”李涛与江凡正死命地抵着窗子。

    单北又在窗子上贴了一张符。

    他手里还有最后一张符。梁惊尘给他的五雷符。

    外面的凄惨的尖叫声不间断,布满了整座山野。

    门缝里、窗子里可以看到歪歪斜斜的,一张张可怖的鬼脸。但是那些厉鬼与僵尸却无法从门缝和窗子进来。

    一碰到窗子就尖声厉叫,并冒出浓烟。

    但无数僵与鬼前仆后继地撞向这个风雨飘摇的屋。屋不过是一些乱石头、废木料与茅草搭建而来,每一次撞动,都地动山摇。而长夜还是如此漫长。

    现在不过是晚上八点,到了夜里十二点阴气最深的时候,这里才是真正的修罗场。

    “唉,你们为什么会选这个地方来埋人?”时海忽然想到。

    “我们也不知道啊,在酒店的时候,听这里有什么比较吓人,人又少的地方,那个前台的叫周娟的告诉我们的。”李涛,“然后我们在网上一查,知道这里就是个乱葬岗。根本没人管。所以决定把人埋在这儿了。”

    “你们可真是选的好地方。”时海啧舌。

    为了节约电量,几个人都关了手机。只有时海的手机亮着。兰与壮还蹲坐着。

    兰坐在时海的旁边。

    这是第一次,时海与兰坐得如此近。她那长长的马尾稍还撩了一下时海的额头。时海觉得全身都有些发烫。

    他有些坐立不安,一双手无处安放,手心里的冷汗变成了热汗,他想往身上擦了擦,手却一下子落在了兰的手上,又被烫了一下。

    时海有些蒙,握了一下兰的手,一下子又松开。

    兰整个人都全身发烫。时海怀疑她一刻就要燃烧。

    “你没事吧?”时海轻轻地。

    兰的一双灵活的眼睛踅了过来。但像以前一样,一言不发。

    “北哥,兰是不是病了?”

    兰身上的符篆发着光。

    与此同时,单北手一伸,兰整个人变窄变细,她似乎还在挣扎着。

    “现在没你的事了。”单北柔声。

    兰恢复成一片纸人,被单北放进自己的连衣帽里。

    “北哥……”时海面有忧色。这个屋支持不到半个时。

    “我知道。”

    单北贴着墙坐了下来。把自己的背包放到了自己的脚边,对时海,“光。”

    时海把手电筒对着单北。

    单北从背包里拿出他的剪刀以及七色纸。单北把纸按颜色顺叠放在一起。开始剪纸人。

    这还是时海第一次看单北剪纸人。时至今日,他都无法相信,兰与大壮两个生龙活虎的人,是单北用剪刀剪出来的。

    两男一女也被牢牢的吸引住。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单北。

    单北的迅速很快,只见手腕转动,剪刀飞转。不一会儿,纸人已成形。因为七张纸叠在一起剪,单北一次性地剪了七个。

    单北又把七色纸交叠好,就这样剪了七七四十九个。单北放下了剪刀。一抬头,有些晕。

    因为纸人中贯注了自己的灵力与念力,剪一个纸人需要消耗非常大的元气。

    但现在几个人被困在这里,根本没有办法撑到天明。单北这也算是孤注一掷了。

    单北心里默念:“太微帝君,丹房守灵,造就兵甲,驱邪铺正,阳和布体,来复黄庭,天符帝力,震慑刀兵。”

    一个纸人扭曲,张大,已变成了身装盔甲的士兵。他的衣服看起来是将军的样子。

    “北哥厉害!”

    两男一女更是目瞪口呆。

    将军从门缝里飘了出去,而后的纸人一个人都站了起来,跟着将士嘶喊着冲了出去。外面的声音更大了。但挤在门窗上的僵与恶鬼一下子被纸兵吸引住。

    单北把门开。

    黑沉沉的山顶上,在几粒星子的光辉下,两军对垒,杀声震天。

    两男一女一脸奇幻。

    “好厉害!”

    “你没事吧。”时海看单北额上的汗珠。

    “没事。我们跟在纸兵的后面,要快点下山。”

    虽然相对于满山遍野的野鬼与僵尸,纸兵力量要相对薄弱。但单北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斩杀僵鬼,而是给他们开一条血路,让他们下山。

    “跟在他们后面,快走。”单北。

    纸兵与僵,鬼一场恶战。

    单北一行,跟在纸兵开辟的后面,向山下冲。

    纸手手拿各种兵器。杀开一条血路。纸士身上带着符箓,有着请神伏魔的力量。力量薄弱的鬼一碰到就灰飞烟灭。

    因为厮杀过重,更激起僵与鬼的戾气与怒火。前仆后继,几个缠住一个纸兵。纸兵一发烫,就燃烧成为灰烬。同时带走几个恶鬼。

    渐渐的,天上的星子越来越淡。

    几个人跟在单北的后面,只管往前走。周围杀声震天,仿佛来到一个古战场。虽然对方鬼多势众,但一时并没有占到便宜。

    “快了!坚持住。已到半山腰了。再有半个时下山了。”时海不住地向两男一女吆喝。危险当头,时海的表现可圈可点。

    “咱们这边需要也有伤亡,但对方也不占上风。我卧,十一点了。”

    “十二点以前一定要下山。”单北。

    十二点以后,山上的阴气煞包会更加浓重。

    忽然,一两点冰冷的水珠落在时海的脸上。时海抬起头来看天。天乌沉沉的,刚才的几粒星子已看不到了。更大的水珠落在了时海的脸上。

    “北哥!”时海真正慌了神。“下雨了。”

    雨声几乎是应声而落,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单北有句话他记得特别特别清楚:纸人怕水怕火。

    单北脊背开始凉了起来。“大壮。”

    大壮飘了进来,化为一片纸人,钻进了他的防水背包里。

    单北又把兰从连衣帽里拿了出来,塞进了背包里。

    他们身上都有防水符咒。但与僵尸和厉鬼厮杀,消耗的能量太大,已经羸弱不堪,根本无法再抵挡这条瓢泼大雨。

    雨噼里啪啦越下越大。纸兵已有一部分被雨水浇透,变回了纸人状态。

    “不行了,雨太大。”时海嚷道。

    不仅是纸人,没有大壮在前面开路,连他们行走都开始困难。一脚下去就是泥泞。

    纸兵形成的缺口也越来越大。

    他们到山下不过半个时的路程,但是这个半个时却变得无比漫长。

    “怎么办?北哥。”时海的声音在大雨中十分模糊。

    单北抹了一把脸。快十二点了。十二点来临,这里更不可收拾。

    两个男的扶着马丽,这几分钟,他们几乎没有移到几寸。

    “北哥,你先下山。找梁惊尘。”时海一咬牙。

    单北没理他,如果他离开这几个人半步,他们都活不过两分钟。

    “总比都死在这里强。”时海大声,“等我死了,我特么也一定是个历鬼,把这帮王八鬼给吃了。”

    几个人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死?

    单北攥紧了左手。手心一阵阵燥热。热得他无比难受。

    言必行的话又出响在他的耳边。生死之道,法于自然。纵然是鬼神,也不能改天逆命。

    否则会……

    否则会怎么样?

    单北摊开他的左手,手心中那道树叶状的淡墨色印子,像要着了火。

    他就要抬起手掌,就在这时,忽然天空一道闪电,如同火树银花一样,劈开黑沉沉的夜空,从天而降,鞭笞在僵尸与鬼魂身上。

    僵尸身上也开始着火。鬼魂尖叫四起,配合着闪电,雷声大作。

    单北呆住了。

    时海与两男一女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只是突然之间,只见雷电大盛,一道道闪电如同利剑,又如长鞭一样,在僵鬼身上,窜起一道道浓烟。

    不仅是僵鬼,像是整座山体都要劈了一样。

    这就是雷法吗?单北被这眼前无比壮观的景象所震惊。

    整座山体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焦糊味儿,无数恶鬼厉鬼,在电闪雷鸣中,魂魄烟消云散。而僵尸则在雷电中挣扎着,一波波地退去。有的甚至直往地底下钻。

    单北不是没看过雷法。

    十二岁那年,言必行告诉他天下玄学,最霸道的当属“雷法”,大成者与天地感应,呼唤雷电。

    当时他孩心切,就让言必行表示给他看。

    于是言必行抬起手来,只一会儿,手掌上面便电光四射,如同握着个发光发电的灯泡,整个屋子里的纸人都吓得躲到一旁。

    言必行当时洋洋得意的,看吧。这就是雷法。

    单北眨了眨眼睛,表示质疑:你不是可以把天上的雷给招下来吗?

    言必行哼了一声,才,修习雷法者,能达到我这样的已是顶尖。真的召唤雷电,那岂不是……

    单北若有所待,四下里寻找着。

    又是一道闪电劈了下来,他看到了梁惊尘。

    梁惊尘依然穿着那件黑风衣,全身湿透,一只手还拿着把黑伞。

    梁惊尘向单北走了过来,四下的僵尸与恶鬼,纷纷避让,让他十分顺利地到达单北的身边。

    “抱歉,来晚了。”黑暗中,单北整个人淋得如同只落汤鸡。

    单北直摇头。“梁哥,你好厉害。”

    梁惊尘把伞撑开,遮在单北的头上。

    此时依然大雨淋漓,但当梁惊尘靠近的那一刻,单北心里一片宁静与详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