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被发现,柯清曼在门口蹲着偷看里面的动静。

    此时此刻，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心里彷佛有一阵酸水漫过。

    心理的不适引起生理的不适,她只觉得头有点晕，体温上涨，两边的太阳穴一阵一阵的疼。

    她想站起来,却发觉腿有些软。

    里面似乎有人要出来,她吓了一跳，纵使脚软无力，仍挣扎着扶着墙站起来。

    在里面的人出来之前，柯清曼先躲开了。

    她踉跄着走到一旁高大的盆栽后面躲着。

    好险，她拍着胸脯想着。

    程翊送这几位客人出来，态度谦和，率先一步走上前开着门。

    而徐父满脸笑意,他不舍地拍了拍程翊的肩膀，“有空常来找徐伯玩,我记得你也喜欢下棋,有机会切磋几盘。”

    程翊颔首,“徐伯好记性，有机会一定向您请教。”

    一旁的徐辞云恋恋不舍,她娇娇柔柔地走到程翊面前，开口：“那我走了。”

    程翊表情不变，仍是刚刚那副平和的模样。

    他注视着她,点了点头，“嗯。”

    程翊目送他们几个离去。

    等他们坐着电梯下去，旁边无人时，程翊伸手粗暴地扯着领带,大口地呼吸着。

    虽然将领带扯松了一些，但他总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刚刚到现在，一直在束缚着他。

    他揉了揉手中的文件，泄愤似的扔进垃圾桶。

    看着他紧皱的眉毛，双眼透露出的烦躁，柯清曼觉得有些可笑。

    她站直身子，冷不丁开口道：“不是心想事成了吗？你还在烦什么？”

    程翊身子一顿，脸上有些不可思议，“曼曼？你怎么在这里？”

    她缓缓地走出来，面对着程翊，摘下自己的帽子和口罩，嘴角冷笑着，“怎么，很惊讶？是不是以为我此时应该在那个破岛上？

    呵！我也不是那么好骗的。

    况且，你的徐辞云也一心想让我来亲眼看看你们有多亲密！我怎么能辜负她的期望，跟着宋佳人去那个该死的岛，放你们在这里自由自在，为心所欲？

    啧，不错啊，都见家长了。要是我晚来几天，是不是要等我收到你们的请柬才知道我被撬了墙角？”

    柯清曼这么笃定是徐辞云发的邮件的原因只有一个，便是那天晚上国家大剧院的票实际上不是那么容易买。

    而且知道今天她考试，还有程翊会和徐父签约的人，大概率也只有徐辞云了。

    再者，整件事，最大的获利者还是徐辞云。

    她要是再想不出是谁在背后动手脚，就真是太过天真了。

    按照往常，柯清曼根本不会理会这种心机。

    这些动作对她以往的经历而言，只不过是她玩腻的伎俩而已。

    但是现在不同了，程翊的心明显已经发生动摇。

    从一开始的失去分享欲，到后来的单独跟其他女生出去，还有现在的，和宋佳人联合，算将她骗去岛上，想瞒着她，等事情尘埃落定再让她回来。

    至于将她骗去岛上之后，程翊究竟是会假装是徐辞云的男朋友，等双方合作项目落定再跟徐摊牌，还是会等合作敲定之后，再去岛上跟自己分手？

    这些她已经没有兴趣再知道了。

    她在为人处世方面，一向不喜欢勉强别人，也更不喜欢别人瞒着自己。

    程翊他面临事业和感情的两重选择，柯清曼知道他难啊，所以她也给了他时间和空间去选择不是吗？

    她没有在程翊面临事业危机时硬要他选择自己。

    她就是知道一旦这么做了，就算程翊选了自己，以后但凡二人有些什么争执，程翊会拿这件事出来，自己当初为了跟她在一起，牺牲了什么。

    这样一来，柯清曼在二人的关系里，将一直处于弱势。

    这些她都明白的，唯独不明白程翊为何要支开她，为何要瞒着她？

    柯清曼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要他一句自己选择事业，那她会麻利地离开，不会死缠烂求着他不分手。

    程翊瞳孔慢慢聚焦，他眼里由一开始的震惊，变为现在的慌乱。

    他抿了抿嘴，唇色有些苍白，脸色也有些难看。

    他不顾柯清曼的质问，径直走上前来，想要抱住她，没想到她麻利地躲开了。

    看着柯清曼眼里不加掩饰的排斥和陌生，他心如刀割。

    “曼曼，你先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程翊语气急促，他急切地想要解释清楚。

    柯清曼掀起眼皮看他，忍不住冷笑了声，”不是我想的这样？

    难道你没有瞒着我，跟徐辞云去听音乐会？

    没有想要支开我，跟徐家谈合作？

    没有在这段时间，借着工作的借口冷落我？

    没有有那么一瞬间在心里想过如果我的女朋友是徐辞云那该有多好，这样眼前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你自己摸着良心，自己难道没有做过这些事？”

    程翊语塞，他眉头紧锁，狭长的双眼流露出些许震惊，嘴巴也紧紧地抿着，伸手粗鲁地将先前松松垮垮的领带一把扯下来。

    柯清曼看着他，平日里极其喜爱的模样此时已经不想再看多一眼了。

    她别开眼，盯着前面的绿植，冷着脸道，“我们分手吧。”

    程翊抓住她的手，“不要，你听我…我和连晟公司确实有在谈合作。

    但我自始至终，从未想过要跟你分手。

    你别冲动，刚刚分手的话收回去！我就当从未听过。总之，我是不可能跟你分手的。”

    “现在知道不要了？刚刚徐辞云的爸爸以老丈人对乘龙快婿话的语气跟你话时，你怎么不不要？”

    柯清曼见他这副避重就轻的样子，气不一处来。

    她不复往常那般温和地话，此时她只想借着这些话语发泄心中的不满。

    她本来便不是那种软柿子，往常的温柔也只是因为自己将他看作恋人看待，现在都要分手了，她还跟他这么客气干什么？

    柯清曼甩开他的手，许是他底气不足，不敢握太紧，她轻轻一甩便甩掉了。

    ”你别再狡辩了，我刚刚都亲眼看见，亲耳听到了！”

    “你听我！事情真的不是你看到的这样！只是我现在无法解释，你给我点时间，等以后，你就明白了。”程翊越发烦躁，他大声辩解道。

    他声音太大，引得公司其他同事走过来，欲过来围观。

    程翊见状，眼神寒芒闪动，他大声朝他们喊着，“回去干活！”

    同事见他浑身散发着冷意，纷纷缩着脖子回去自己的工作岗位。

    程翊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先跟我去办公室，我再好好跟你讲。”

    柯清曼语气坚定，“不用了，你再多我也不想听！”

    “不是，你别这样好不好？”

    “是你别再这样好不好？你想要好好工作，我成全你啊，你去啊，我不会拦着你的光明前途的。”柯清曼吸了吸鼻子，她倔强地挺着背，这个时候也丝毫不示弱。

    “你放心吧，等以后我要是要嫁人了，一定给你送请柬，到时程总背靠连晟这棵大树，大概不用几年就已经事业有成了吧？那就拜托你包个大红包！”

    “你扯这么远干什么？你就不能好好听我解释吗？非要扯这些有的没的。“

    ”停，我们好聚好散不行吗？别闹得这么难堪，真的，没必要。”柯清曼语气坚定，纵使声音带着哭腔，也绝不服软。

    她在这个时候，必须绝情一点，她表现得有多绝情，程翊就有多愧疚。

    “你真的这么想？你对我就一点信任都没有吗？”

    程翊双手无力地垂在腰侧，眼睛发红，声音有些颤抖。

    他现在心里有的就是后悔，他后悔自己太过于自负，总是什么东西都想要，可结果却不尽人意。

    “是，我不信你。就这样吧，你也别再联系我了。”

    柯清曼这次不带口罩和帽子，挺着背从公司其他同事面前离开。

    其他同事目送她离开，面上在认真工作，其实都在群里聊得飞起。

    同事A：我就早上来的那个女生不简单，她看老大的眼神简直了，不是喜欢老大，是不会有这种眼神的。

    网友B：虽然她长得还不错，衣服包包也很贵，但是我还是觉得那个柯清曼好看一点耶！而且那个女的，明明知道老大有女朋友，还一个劲地往上贴，看起来就不是好东西。

    同事C；雀氏！我刚刚去送茶水地时候，还看见她偷偷把老大桌上摆放的那张柯清曼的照片倒扣在桌子上。哎我去，这人这么脸皮这么厚。

    同事C：所以，老大和他女朋友是分手了吗？刚刚他们吵得那么凶，看起来情况不太妥。

    其他同事：＋1

    ＋10086

    ……

    管嘉勋没有参与群聊的八卦。

    他到茶水间倒了一杯咖啡，走到程翊办公室，将咖啡放在办公桌。

    见他黑着脸坐在椅子上，衬衫领带看起来有些凌乱，忍不住开口：“既然那么喜欢人家，怎么还要跟连晟示好，给他你在跟他女儿交往的信号？”

    程翊将咖啡端起来，也不管烫不烫，张嘴就喝。

    他眼皮也不抬，一开口就能够冻死人，”你很闲？“

    管嘉勋见他也不加方糖，也不加牛奶，皱着眉头劝道，“你这是何必呢？搁着玩自我惩罚呢？”

    程翊嘴角带着冷笑，“我这么做，不是正合你和我爸的意思么？”

    哈？

    管嘉勋冷不丁听到这句话，心一紧，他眼里流露出些许慌乱，“不是，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翊此时也没有心情跟他周旋，索性将话开，“我爸对我公司的事情那么了解，你还这其中没有你的功劳？”

    管嘉勋脸上的玩笑褪尽，他难得露出肃然的神色，“你是怎么知道的？”

    “呵，从我爸生日那天我就发觉不妥，没想到我的公司也有他的人。

    我查了一下我爸秘书的账号流水账，发现她近日有几笔大额支出，其中有一笔就是转账到你的工资账号里。

    啧，他果然是我的好父亲。”

    管嘉勋面上露出难堪，“这件事上，我确实是对不起你。那时你爸来问我，你和连晟公司的往来，我觉得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也就跟他了。

    主要是，那时我妈刚好要做手术，而我这个做儿子的，拿不出那么多钱。

    但是！我敢保证，我只是大概了一下我们公司最近和连晟的纠纷，其他的我都没有跟他。

    如果你实在介意，我可以今天就提交辞呈。”

    他的头低垂着，眼睛流露出深深的愧疚。

    他和程翊认识这么多年了，没想到友情在这时遭遇滑铁卢。

    程翊不意外他的话，他抬头看着管嘉勋，“你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有想过跟我，你若是跟我，也不至于去拿我爸的钱。

    怎么你们都这么不信任我呢？”

    管嘉勋看他一副难受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忙解释道，”我也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当时觉得你心情不太好，不想再拿这些事情来烦你。“

    程翊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皱着眉，闭着眼，声音有些泄气，“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下次遇到什么事情，记得来找我，我还是存有一些积蓄的，能够帮的我一定帮。

    下次我爸再问你什么，你直接拒绝，让他来找我就是了。”

    管嘉勋猛地抬起头，他喜形于色，“真的吗？那我不辞职了！你放心，下次我有什么事一定先跟你。”

    程翊疲惫地点了点头，“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靠在椅背上，浑身无力。

    他不觉冷笑了声，即使在这么焦头烂额的时刻，他还是不忘鞭策敲一番员工，顺便收买一下人心。

    难道他也像父亲一样，变成一个任何时候都将利益置于首位的人了？

    柯清曼的手机被宋佳人疯狂呼叫着，信息也是一条接着一条。

    柯清曼拒绝她的呼叫，只发一条信息：我和程翊分手了，也不去机场了。具体你问程翊，勿扰！

    她回完信息，便将手机关机，着车回到家里。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不招呼就回家。

    往常，她都会先个电话给妈妈，好让妈妈先将床铺弄好，做好准备。

    柯清曼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在回到家看到忙碌的妈妈时跌落眼眶。

    她从到大，哭泣的次数很少，以至于柯妈妈看到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吓了一跳。

    柯妈妈快步走过来，心疼地问：“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哭成这样？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告诉妈妈。”

    柯清曼在公司看到程翊和徐辞云两人亲密的样子时，心如刀割。

    那时她心痛之余，也想到了妈妈。

    她想着若是妈妈看到她被别人伤害，也会像现在这样，抱住她，心疼地拍拍她的背，着“是谁惹我的宝贝这么伤心，莫哭喔莫哭，谁欺负你，告诉妈妈。什么问题都能解决的，妈妈抱一抱就好。”

    纵使程翊负她，她还是有妈妈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