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两个月,苏芽其实很乖。

    她并不是叛逆的性格，又听话，是典型的乖乖女。

    所以,那张从季菱川邮箱里发来的计划表，她一丝不苟的按照进度完成了。

    还下载了附件里压缩的那一堆PDF试卷,印出来,每天对着计划表一个勾勾,雷不动。

    只是,这些日子，有些东西好像和在学校里不一样。

    好像少了点什么，嗯，她想一想。

    少了季学神清冷又不失温柔的讲题。

    而现在，那个人回来了。

    开学那天,文理分科,他们都选了文科,竟然又成了同桌。

    苏芽看着座位表,吸了口气，噔噔噔坐到少年身旁的空位旁。

    “怎么这么巧,又是同桌哇？”

    她以为，季菱川理科那么好，会选理科。

    她以为,季菱川长得那么高了,成绩又好，班主任应该不会把她这样的豆丁和他安排在一起。

    这么多“以为”，在见到美人同桌时，全部变成了惊艳。

    少年身上的校服，人手一件,并不是什么剪裁得体量身定做的名牌。

    然而他就是能穿出不一样的效果。

    清爽干净，眉梢眼角都是属于少年的精致清俊，黑眸一如既往的深邃温和。

    看见她发呆，就微微弯唇，用手指扣了扣桌面。

    “检查。”

    苏芽愣住，白皙脸上浮现困惑。

    和美人同桌对视的几秒中，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放暑假那天，教室里，季菱川对自己过的话。

    ——不要分心懈怠。

    ——等我回来检查。

    对哦，他过的，会检查她的复习进度。

    苏芽像是一个被戳破了的气球，缓缓漏气，气焰全无，只剩心虚和几丝无奈。

    杏眼眨巴了两下，避开了美人同桌的视线。

    还是熟悉的味道。

    爹系闺蜜。

    会每天催着你做题做试卷讲课补习的季菱川。

    不愧是季学神。

    *

    开学以后，苏芽这段时间不太适应。

    为什么高二的课业，一下子比高一重了那么多！老师布置的作业都翻倍！

    秦城一中的教学质量不错，一贯的速度就是用高二一年，把高二高三两年的课业一起过完。然后留出高三一整年冲刺复习。

    苏芽压力一大，做羊毛毡的速度就更快了。

    她现在可以做出比例比较精致的人了，偶尔还会皮一下，给羊毛人配上夸张表情和炫酷衣服。

    书桌抽屉里，她拿出来一排人，各式各样的表情。

    都是季菱川。

    有他穿着八号球服，臂弯里夹着一个篮球的模样。

    还有他手肘撑着下巴，一副沉思者的样子。

    羊毛毡大概自带软萌的气质，被她用各种颜色戳出来的Q版季菱川，可可爱爱，就连面无表情都萌得厉害。

    苏芽一不心没停下来，一连戳了七个同系列的人，都是季菱川同款。

    至于堂弟羽和温珂，咳咳，她还没来得及做。

    温珂对苏芽做羊毛毡特别好奇，周末来找她玩，看到一排都是季菱川。

    她摇摇头，不知道该什么好，最后只竖起一个大拇指。

    “厉害了我的芽，你想把这个送给季菱川吗？我觉得他收到了，会很喜欢。”

    温珂半开玩笑的调侃。

    者无意，听者有心，苏芽心头一动。

    她送这个，季菱川真的会喜欢吗？

    那…要以什么借口送呢？

    生日吧，等明年季菱川生日吧！

    *

    九月下旬，苏芽连着灌了好几天的咖啡，一边熬夜做题，一边还要忙里偷闲做羊毛毡人。

    咖啡真是一个宝！

    她不困了，不哈欠了，生龙活虎熬了好几天，效率加倍。

    然而睡眠压缩减少后，到了白天，她就犯困。

    好几次上课被老师喊起来抽答问题，少女甚至不知道老师刚才了什么，全靠美人同桌暗箱操作传递答案。

    好不容易熬到数学课结束，讲台上的老师一收起教案离开，苏芽立马趴到桌上，开始盹儿。

    咚咚。

    同桌手指在她桌边敲了两下，苏芽艰难的睁开眼，泪眼朦胧的看着人家。

    “怎么啦？”

    季菱川看着她，冷白喉结清冷凸起，薄唇微抿。

    “晚上没睡？”

    苏芽一愣，顶着透白肌肤上的黑眼圈，声道。

    “…睡了。就是睡晚了。”

    季菱川皱眉，他估算过苏芽做题的速度，额外布置的那些题目，不至于让少女熬夜做题到很晚。

    他视线看着少女，眸光专注又深沉，苏芽不期然和他对视上，愣了一会儿。

    下一秒，她认命的坐直身子，两只手做成了猫咪暴怒的爪爪开花样子。

    “好好好，我不睡了…”

    季菱川盯得她心虚了。

    爹系闺蜜，不是盖的。

    她从书包里翻出咖啡，起身接了一杯水回来，开始喝新鲜出炉的咖啡。

    前面她回家，晚上困了都靠咖啡提神的，白天也可以用一下嘛。

    苏芽吨吨吨将一杯咖啡灌到了底。

    喝完皱了皱脸，觉得自己没带上方糖加点甜，实在失策。

    她一扭头，却对上了季菱川目光。

    少年黑眸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长睫毛又长又直，冷白肤色让这张脸像精雕玉啄的雕像，精致无双。

    “？”

    苏芽怀疑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不然美人同桌为什么忽然这样看自己。

    她摸摸脸，下一刻，感觉短袖下露出来的一截胳膊上，皮肤像是有“呲”的一声，有些异样。

    她下意识低头看，正看到平时白白嫩嫩的手臂，毫无征兆的浮现一片疙瘩似的红，皮肤微微刺痛还有些痒。

    她有些被吓到。

    “…”苏芽无措的看向少年。

    季菱川神情严肃，抓过来她手臂，仔细看那些红疙瘩：“过敏。”

    苏芽欲哭无泪，感觉手臂好痒好痒，想去挠挠。

    她刚伸过来的手指，被季菱川一下按住：“别挠。”

    少年指腹微凉，触到她肌肤的地方，带来一股清凉，但这并不能缓解过敏带来的不好感觉。

    苏芽快哭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脖子和后背，也好像冒了那样的红疙瘩出来，肌肤有轻微的刺痛感。

    这种感觉很难描述，但很真切，不像幻觉。

    “我后背、脖子…”苏芽声音带颤，惊慌又委屈的看向季菱川，“是不是也有了？”

    少年眸光落向苏芽白皙脖颈，脸色肉眼可见的严肃起来，眼神跟着冷凝。

    他皱眉：“去医院。”

    季菱川抓了校服外套，让苏芽套上，挡住手臂和脖子上的过敏皮肤。

    *

    苏芽两天没来学校。

    温珂有些着急，忍不住问季菱川：“她过敏好点了吗？”

    季菱川：“嗯。”

    少年看着身旁空位，眸光清凝，唇线平直。

    下午，苏芽终于回学校了。

    她一回来，班上同学就围过来，各种关心。

    “芽芽，感觉还好吗？”

    苏芽戴着口罩，点点头，声音还和平时一样软糯：“好点啦，谢谢关心。”

    班上的女孩子们都把她当“女儿”看，见她这么乖巧，一个个心都化了，有送她礼物和零食的，有专门过来抱抱她哄她的。

    温珂在一旁看着，又好笑又好气。

    宝藏藏不住了。

    谁都喜欢苏芽。

    她再也不能独占芽芽啦。

    课间，季菱川不在座位，甚至让出了位置，让班上女生围着苏芽各种叽叽喳喳聊天。

    少年站在阳台走廊，视线穿过人群，落在被众星捧月围着的某人身上。

    苏芽似乎有所察觉，忽然看过来。

    两人视线对上的刹那，少女弯着杏眼笑了起来，梨涡甜甜，唇瓣也红红的。

    干净明媚。

    季菱川面无表情，微微颔首，眸光不变。

    然而平静面容下的心，却怦然一动，加速了几分。

    上课了，教室重回安静。

    苏芽声用气音道：“季菱川，谢谢你。”

    她在家那两天，季菱川晚上都有给她视频，补白天落下的课和作业。

    他介绍了一个有名的皮肤科医生，上门来看。

    美人同桌微微颔首，长睫掩盖眸中光亮：“不客气。”

    他一如既往的清冷，也没什么大的情绪起伏，淡淡的。

    苏芽看在眼里，却觉得这样的季菱川真是亲切。

    她从缺少对于父亲这个形象的理解。

    虽然这样很不好意思，可季菱川这样稳重又可靠的性格，常常让她体会到安全感。

    他总是在她每一次遇到困难、窘迫的时候，恰到好处的伸出援手。

    不过…

    她好像总是莫名其妙遇到各种情况。

    他会觉得我很笨吗？

    初见时被骗子骗了五百、后来书店掉手机、自行车坏掉、火车站晃荡被季菱川看到、野炊崴了脚、喝咖啡喝出过敏…

    呜呜呜，丢脸的次数甚至有些数不清了，桩桩件件都倒霉。

    少女沮丧的垂着脸，瓷白脸皱巴巴，无精采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软软白白的腮帮微微鼓着，像一只气恼的河豚。

    季菱川余光看到，修长手指推过来一张纸。

    【？】一个问号。

    季学神就连问号都写得好看呢。

    苏芽盯着这个问号看了一会儿，悄咪咪写了一行字推回去。

    【我是不是很笨啊。】

    医生是她喝咖啡喝多了，过敏体质被激发了。

    兴许以后，还有别的过敏原会出现…

    一想就天地黯淡。

    传回去的纸条并没有很快回来，苏芽余光注意着，看到美人同桌似乎在纸条上写写画画了很久。

    咦。他写了什么啊。是准备安慰我吗？

    苏芽忽然好感兴趣。

    她眨着杏眼看人家，却见季菱川把纸条往两人中间的一本书里，顺手一夹，并没有要给苏芽看的意思。

    少女杏眼盯着那本书，心里痒得厉害，只想立刻知道，季菱川到底写了什么。

    为什么不把纸条传回来呀。

    一下课，季菱川离开了教室。

    苏芽杏眼一亮，看着人家背影离开，像只偷鱼干的猫崽，飞快伸出爪爪。

    她手背上还残留一点过敏的红痕，不过每天抹药，加上饮食清淡，已经好很多了，只留下一点点印子。

    等过几天，应该就消得差不多了。

    书里夹着的纸条到了手里，苏芽迫不及待展开。

    她愣住。

    那上面用速写画了一个猫咪，白猫，眯着眼笑得很开心。这模样莫名像极了苏芽。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那猫伸出爪爪正够着一张纸条。

    这动作仿佛场景重现，就跟季菱川在现场，比照着苏芽刚才拿纸条的样子，把人物画出来似的。

    猫爪托着的纸条上只写着一个单词：cute.

    什么…意思？

    这只猫画的是我吗？

    我在他眼里是只猫？

    虽然认识“cute”这个单词，苏芽还是鼓着脸百度了一下这个词的意思。

    可爱的；漂亮迷人的…

    少女一秒红了脸，跟被烫了爪爪一样，扔开手机，纸条原封不动夹回书里。

    季菱川从外面回来。

    苏芽翻着手里的历史书，看得聚精会神，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那张粉腮上染了红晕的地方，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

    季菱川坐下来，丹凤眼将少女心绪却强装镇定的样子看在眼里。

    他唇角微翘，深黑瞳孔尽是温柔。

    不笨。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