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芽,不要早恋。

    少年声音冷淡，音色一如既往的清冷，动作却轻柔,眼底眸光宛如剪碎了的星光。

    苏芽浑身触电般僵住，心脏骤停。

    因为美人同桌将自己看得太透彻,点出的话一针见血,她竟然一时哑口无言。

    这种就连灵魂都被人看了个透彻,仿佛在季菱川面前无所遁形的感觉,实在称得上震惊。

    少女翦水双瞳睁得滚圆，震惊的模样像只被吓到的猫头鹰，杏眼圆溜溜，瞳孔乌黑清澈，从头到脚就一个“萌”字。

    她脸蛋就这么在季菱川的注视下,慢慢变红,然后羞涩的快滴出血来,耳朵根都红透。

    “…我没有。”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带,苏芽干巴巴挤出没什么力度的解释。

    毕竟是一次恋爱都没有过的乖宝宝，就连暗恋都没有过。

    骤然被人点破还是个种子,没来得及长出来的心动。

    苏芽垂下了眼，根本不敢和爹系闺蜜对视。

    要糟。

    总有一种被家长逮住了要做坏事的羞耻哦！

    少女低着脑袋，根本不敢和人对视,亮晶晶的杏眼忽闪忽闪的左顾右盼。

    脸都红成了这样。

    豆包还要口是心非。

    季菱川眉梢轻挑,面无表情的俊颜，在对着羞怯成这样的少女，骤然露出了一丝微不可见的温柔。

    “好。是我的错。我错了。”

    从来不服软，甚至有些冷傲的季学神，轻而易举道了歉。

    苏芽惊讶的仰起脸,又震惊又茫然的看着季菱川。

    少年唇形好看，颜色也淡，配上冷白皮的肤色，时常给人清冷孤高的不可接近感。

    可他却对着苏芽，扯出浅笑。

    “下次月考进步，有奖励。”

    “要不要再努力一点，试试？”

    少年往她手里放了一块巧克力，是苏芽最喜欢的榛仁。

    美人同桌这么温柔，戳破了她复习时的心不在焉，还反过来给她道歉，又给她好吃的哄她！

    苏芽呜的红了眼眶，立刻像个被教育了的崽子，原地忏悔起这段时间自己的不思进取。

    呜呜呜呜季菱川对她这么好，自己学习顾不过来了还要管着她一起进步。

    她却背着人家偷偷想去谈恋爱！

    这简直背叛了他们纯洁的学习联盟！

    少女用力点头，握紧了手里的巧克力。

    “好，我会加油努力的！”

    世上像季菱川这样，对她寄托了这么多期望和耐心的朋友，并不多。

    有一个算一个，季菱川是最好的男闺蜜。

    她绝对不能让美人同桌对自己失望。

    少女攥着手里的巧克力，悄悄剥开包装，将榛仁送到嘴里。

    被熟悉的巧克力滋味甜了一下，立刻精神焕发，坐直身板儿开始做题！

    教室里旁观这一幕的众人，此刻表情不一。

    女生都是一脸“我磕到了！”的兴奋表情。

    施一溪黯然收回目光。

    *

    补习班的插曲和约定，让接下来的苏芽，仿佛浑身满了鸡血，复习十分带劲！

    她可期待季菱川口中的奖励了！

    是什么呢？

    少女像只被胡萝卜吊着走的毛驴，每天哼哼哼着前进，满脑袋都是一定要吃到这根胡萝卜！

    月考成绩出来时，苏芽一门一门的统计分数，写在纸上一看。

    “季菱川季菱川！”

    她这次成绩比起上次，总成绩又提高了二十分！可谓是很有代表性的大大一步！

    少女虎牙抵着柔软的唇瓣，笑容可掬，梨涡灿烂，很像个吉祥物。

    季菱川接过她手里的本子，盯着各科成绩看了一眼，唇角翘起。

    “嗯。不错。”

    少年轻描淡写夸了一句，又埋头刷题了。

    他侧脸精致，山根鼻梁和嘴唇，乃至眼睛，都是单拿出来就好看的样子，组合在一起更是能满分的美少年。

    少年做什么事情都显得很专心，修长手指握着笔，在纸上飞快演算时，莫名有股撩人魅力。

    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中，他却不疾不徐。

    苏芽睁着杏眼，一声不响坐在旁边，眼睛眨巴眨巴眨巴的盯着人家看。

    ——我进步了呢季菱川！

    ——奖励呢？奖励是什么哇！

    苏芽急死啦，恨不得扒拉住季菱川晃两下。

    对于奖励是什么。

    少女好奇的要命，可却不好意思自己主动开口问。

    怎么办怎么办，季菱川怎么不提奖励的事情了呀，是忘记了吗？

    苏芽朋友着急的抓耳挠腮，趴了一会儿，幽怨的移开目光。

    估计人家是真忘记了。没有奖励。

    背对着季菱川默默趴着的少女，背影纤细柔软，乌黑长发又长了一些，快到腰间。

    这会儿毛茸茸的脑袋背对着人，像个闹脾气的朋友。

    季菱川看在眼里，停下了手里的演算。

    “苏芽。”身旁一道清冷声音传来。

    少女条件反射坐直身子，眼睛亮晶晶的像只狗勾一样，盯着季菱川看。

    “怎么啦？”

    季学神按了按鼻梁，忍住笑意，声音清冽。

    “错题整理一下。”

    苏芽杏眼肉眼可见的黯淡下去，像是木有了糖果的朋友，脸失去期待的速度堪比气球被戳破瘪掉。

    她抿唇：“哦。”声又乖巧。

    少女拿起一旁的数学的错题本，里面前半部分是都是数学相关的公式和例题，后半部分则是她每次考试做错的题。

    这么厚厚一，都是她一点一点整理出来哒！

    少女顺手翻开错题本，视线一怔。

    里面好像夹了什么东西。

    苏芽往前倒了几页，抽出错题本里夹着的一张纸，视线从茫然困惑到震动惊喜，杏眼飞快亮了起来。

    是一张演唱会门票！

    苏芽平时喜欢的那个组合！

    她拿着门票扭过脸，用气音悄悄问美人同桌。

    “你放哒？给我哒？”

    一连两个问号。

    少年眼底爬上了温柔笑意，深邃眸光变得柔和，黑眸里装着一个苏芽。

    “喜欢？”

    当然！

    苏芽不假思索用力点头：“是给我的奖励？”

    她开心坏了，要不是顾忌这会儿在教室，她都想跳起来蹦跶几下欢呼。

    季菱川垂眸，唇微弯：“嗯。”

    再次得到了肯定，少女红着兴奋的一张脸，捏紧了门票，脑袋柔顺的凑了过来。

    她用脑顶对着少年，声音软软的，都是感激。

    “呐，那就给你揉两下。”

    季菱川和羽都喜欢揉她脑袋，而且还是那种屡教不改延绵了三年的习惯。

    平时苏芽被摸了脑袋，只要反应过来，铁定炸毛，并且严肃警告不许再摸头。

    可是这次，因为太过高兴，苏芽像是主动来报恩的猫儿拱了过来。

    少年怔了片刻，缓缓抬手，轻按了一下她脑顶。笑意在眼里绽开。

    怎么会这么可爱。

    “乖。”

    *

    还有一周就要高考了。

    刚才下楼，苏芽遇到了施一溪。

    这个曾经完美符合她理想型的心动男生，最近几次考试，成绩也突飞猛进。

    两人的名字这次在学校的成绩排行榜上，竟然距离不远，只差三个名次。

    最近一年虽然他们都在同一个补习班，却没怎么开口过话。

    今天他却主动和苏芽招呼，还问她，有没有想好报哪里的大学。

    “我看了你的几次模拟成绩，很稳定，也许我们能报在一起。”

    施一溪声音温润，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像江南书香世家里出来的斯文书生，气质很干净。

    苏芽心口砰砰砰跳，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领会错了意思。

    被自己曾经的心动男生温声搭讪。

    少女晕乎乎的坐回教室，好半晌都没回过神，只捧着脸，感觉还在做梦。

    她捏紧拳拳时，决定了，她要做一件叛逆的事，也好为自己的青春收个尾巴！

    她要告白！

    少女跃跃欲试，扭头看着正在写同学录的美人同桌，就差喜滋滋的长出一条尾巴晃动了。

    “季菱川，我有喜欢的人了哦。”

    少女终于忍不住，决定和男闺蜜分享自己的秘密。

    苏芽猝不及防的开口，让垂着眼的季菱川，手指一动。

    “我要和他考一个大学！”少女声音轻软雀跃，不清的兴奋。

    沉默的少年，耳根有些红，眸光轻颤。

    苏芽却没注意到这些，只攥紧了手里的笔，用笔帽戳了戳自己的脸，戳出一个凹凹了，才细声道。

    “我决定毕业了和他表白，你觉得呢？”

    这话时，大概也是鼓足勇气，少女脸颊红红的，比之盛开的桃花还艳丽一筹。

    她话时，语气雀跃欣喜，隐含少女期待羞怯。

    ——他？那个他，不是他。

    季菱川依然保持沉默，写同学录的手却一抖，字写歪了。

    他抬眸，深深看了一眼苏芽。

    *

    考前最后三天，学校选择放假，让学生回家休息。

    每个家长的手机，都收到了班主任编辑的短信。

    放假三天，让家长注意学生的安全，不要去危险的河边湖边。临近考试了，不要给孩子太大的压力，调整状态第一。

    乔叔叔开着车，和苏母把苏芽接到了T市。

    毕竟是高考大事，苏母这几天推了很多手里的事情，专门陪在苏芽身边。

    “不要紧张，考试正常发挥。”苏母笑眯眯叮嘱。

    苏芽用力点头，心里却在想，万一考砸了怎么办？

    啊啊啊着不慌，可想到过几天就要坐上考场，她不可避免的有些心烦意乱。

    她在四人群里，发了个“兔兔抱着胡萝卜发呆”的表情包，戳了戳众人。

    哦，四人群里，有她、温珂、堂弟羽，还有季菱川。

    第一个回复的人是温珂。

    【独坐江边呢。】配图一张在江边晒太阳的照片。

    温珂还发了个自己的表情包，配着语音：“芽芽要来吗？”

    温珂是在一个完整温馨的家庭中长大的，心态特别豁达，临近高考了，父母特意带她去江边散心，简直让人羡慕。

    没多久，苏靖羽也在群里冒了泡。

    【游戏。】

    最后三天，孙芳夫妻俩想着让孩子放松一下，没再限制苏靖羽碰电脑和手机。

    群里没一会儿就聊天消息99+。

    苏芽和两人聊天插科诨了会儿，感觉没那么焦虑了。

    她最佩服温珂和羽的一点，就是他俩心态都很好，信奉着“天塌了有个子高的人顶着”这样的道理。

    然而明明性格很投缘的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彼此，都跟红了眼的斗鸡似的，非得啄出个胜负来。

    群里很热闹，苏芽却注意到，季菱川从头到尾都没冒过泡。

    他在干什么呀？

    是还在忙吗？

    苏芽点开美人同桌的头像，盯着看了一会儿，有些不解和诧异。

    季菱川最近一周像是忽然销声匿迹了一样，低调到差点查无此人。

    不管是群里聊天还是艾特他，他都没动静。

    苏芽担心季菱川出了事，便问了羽。

    苏靖羽回道：“没什么事儿。他估计在闭关冲刺。你别多想。”

    苏芽犹豫了片刻，拨了季菱川的手机。

    *

    季家别墅。书房。

    季父两只手交握成拳，放在桌上，第一次像看一个成年人那样，认真注视着自己儿子。

    “你想好了？人生有无数个选择关卡和节点，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放着康庄大道不走，非要去千军万马挤独木桥。”

    “你去国外，我和你妈妈都在身边，你也能接触到更好的师资力量。你不愿意走，难道是因为你那同桌？”

    季父是过来人，看透了儿子不愿意去国外的原因，直接把这层窗户纸戳破。

    他皱着眉，审视的看着自己这唯一的孩子。眼神深处却是骄傲、欣慰，还有几丝感叹。

    他和妻子就这一个儿子，拼了一辈子，当然是希望能给对方最好的资源。

    然而在高考这件大事上，儿子却和自己有了分歧，坚持要留在国内考试，并不赞成出国这个选项。

    他一方面当然欣慰儿子这么有主见，另一方面却有些不赞成。

    毕竟还是年轻了啊，因为眼前的一点情愫，就轻易放弃了更好的选择。

    少年身形挺拔，坐姿笔挺，他垂眸。

    “爸爸，无论什么样的原因，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国内也很好。我生在这里，更适应这里的一切。”

    “至于我的前途和未来，还有爸爸你口中的千军万马挤独木桥，我不认为自己差劲如此，需要靠长辈铺路出国镀金，才能站稳脚跟。”

    少年不卑不亢，忽然起身拿了一叠A4印纸，放到书桌上。

    “这是我入学至今，每一次考试的总排名和成绩。第二份文件是我统计的全国Top5的最近五年分数线。”

    “你应该看一看。”

    季父认真翻了几页文件，半晌，眼神变得复杂，叹了口气。

    他一直都知道儿子优秀，成绩也好，但难得的是，在面临人生重大选择的节点时。儿子还能保持理性，冷静的拿出“证据”服自己。

    这是他十八岁的时候，做不到的事情。

    *

    苏芽的电话，了一个没通。

    “您拨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苏芽呆呆看着手机，觉得季菱川这两天很不对劲。

    她忽然反应过来，这三年里，他们的相处节奏，从来都是季菱川迁就自己陪着自己。

    而她却很少照顾对方什么。

    电话挂断不久，手机忽然嗡嗡的震动。

    看到“季菱川”的名字，苏芽顿了顿，立刻接了起来。

    “喂。”少年声音听起来很远，隔着手机听不太真切。

    “苏芽？”他声音低沉，像是大提琴被人弹奏了一下，给人带来绝佳的听觉反馈。

    少年声线好听，如同清泉，透过手机一路爬到苏芽耳朵，后者耳蜗都酥麻了一下。

    她窒了片刻，声道。

    “嗯，是我。季菱川，你这两天在哪里呀？”

    她这会儿正趴在床上，抱着自己的公仔玩具，像个做错了事情的朋友，声音弱弱的，带点儿忐忑和不安。

    苏芽忍不住在想，是不是自己无意间做错了什么，季菱川才忽然不理自己？

    这个念头虽然出现的突兀，却不是没有可能。

    隔着手机，季菱川感觉到了少女的不安情绪。

    他轻挑眉梢，声音带上了几丝妥协的无奈和安抚。

    “我在家。”

    “哦。”那头少女呆呆的，似乎还在酝酿着该些什么。完全不如平时的活泼快乐。

    他语气顿了片刻，转身走进卧室，把门轻轻带上了，才道。

    “在想什么？”

    苏芽犹豫着，又一字一顿很认真的开口。

    “季菱川，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了？”

    某方面，少女是一个极为敏感的性子，可以察觉到人情绪的变化。

    季菱川站在窗边，看着楼下那棵已经快二十年的白杨树，黑眸柔和了些许。

    “没有。苏芽没有做错什么。”

    “这两天家里有事，没看手机。”少年的解释虽然简单，却终于让苏芽放松下来。

    “不要乱想，乖乖睡觉。”

    他哄着少女躺床。

    苏芽焦躁了三天的心，在听到美人同桌冷静的声音时，仿佛被温柔的力量安抚了一下。

    她悄咪咪钻进被子里，脸颊贴着手机，杏儿眼眨巴像个洋娃娃。

    “季菱川，要考试了，我紧张。”

    “嗯，我知道。”

    少年声音仿佛近在咫尺，透过手机，在耳廓旁响起。

    “深呼吸三次。”

    美人同桌声音冷淡，看着没什么情绪波动，可正因为如此，却也极为的可靠。

    好似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像一座山，巍然不动。

    苏芽像条吐泡泡的鲤鱼那样，吸——呼，来回重复了三次。

    季菱川听着手机里的呼吸声，弯了弯唇，眼里是星星点点的宠溺。

    “还紧张么。”

    少女软糯的声音乖巧回答：“不紧张啦。”

    “那闭上眼睛。”

    “哦。”苏芽也乖乖照做。

    “苏芽？”少年声音很轻，忽然响起。

    “嗯？”

    “没什么。继续深呼吸，闭眼。”

    …

    五分钟后。

    “苏芽。”

    少年声音低沉清冷，这一次手机那头的苏芽，终于陷入了梦乡，没有回音。

    “晚安，睡个好梦。”

    窗前望着月亮的少年，单手插兜身形笔挺修长，狭长黑眸眨了一下。

    苏芽。

    要好好考试。

    考完了我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