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视线于窗边无声对撞。

    苏芽抿了抿唇,感觉自己的脸，在季菱川深沉眸光的注视下，似乎在渐渐变热。

    不知怎么的,苏芽觉得自己看懂了季菱川的眼神。

    他好像在委屈。

    美少年眸光温顺又委屈，像金毛那样的大狗狗,明明体型很大,骨架也粗壮魁梧,可是稍微卖萌一下就让人心软的没办法。

    把季菱川和金毛猎犬联系在一起后,苏芽瞬间就有些无法描述的心疼。

    “我刚才不是在和班长聊天…”少女垂下眼，声解释。

    “他拉我进了班级群，刚才有好多以前的初中同学加我，我在给他们改备注。”

    苏芽话的声音越来越，一字一顿又认真,很像是在背书的朋友。

    她瞟着季大少爷那张清俊无双的脸,心里头思绪复杂,简直要变成千头万绪解不开的乱麻。

    怎么办呀。

    她对和现在的季菱川如何相处,真的毫无经验。

    如果大美人还被她摆在男闺蜜的位置，她根本不会胡思乱想那么多,也不会这样敏感解释。

    可是可是…

    就很难再回到从前了，至少在她这里，对季菱川已经悄悄多出了少女的羞涩和关注。

    她会担心季菱川刚才不话,是不是不开心了。

    少女鼓着腮帮,瓷白碗里带辣的牛肉丸子，都没什么心情吃了。

    她眨着杏眼抬眸，却见对面少年静静看着自己，深色黑眸似笑非笑。

    他冷白的喉结凸起，脖颈修长,脸上五官立体，剑眉也乌黑英气。

    那看过来的目光，太有穿透力了。

    苏芽顿时不下去了，剩下的字含混的藏在了嗓子眼儿，她咕哝了一句。

    “辣的真好吃呀。”

    “苏芽。”安静看了她许久的少年，终于开口。

    “我的备注是什么？”

    他挑眉，声音低沉又好听。

    苏芽怔了怔：“季菱川呀。”

    少女杏眼黑白分明，脸蛋粉嫩，气色又白里透红。

    乌溜溜的黑眼珠看着人时，清澈干净。

    季菱川扯了扯唇：“不错。”

    他守着的姑娘，不开窍的样子也可爱到过分。

    但他更希望以后有一天，备注可以换一换别的。

    *

    一顿火锅吃完，苏芽满足的眯了眯眼。

    “好幸福。”

    吃饱喝足，简直是人生最大的快乐之一。

    少女模样就跟娇软猫咪被喂饱了鱼干和罐头一样，瞧着更让人想摸摸。

    季菱川悄无声息起身，借着去卫生间的借口，结了账。

    等苏芽喊了服务员，预备去柜台付款时，服务员笑着。

    “你男朋友已经付过了。”

    苏芽扭头看季菱川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委屈。

    她想请客的！她请客！

    可是她才刚把手机掏出来！她甚至还木有来得及点开付款码！

    少女耿耿于怀自己没能请到季菱川，白里透红的脸蛋直接气成了可口的苹果，杏眼也水汪汪。

    妈妈从教育她，女孩子和男孩儿一起出去，不能占人家便宜。占了经济上的便宜，容易被人看低。

    苏芽磨了磨白牙，杏眼圆溜溜的瞪着季大少爷。

    “下次不许偷偷结账。”

    “是。公主。”

    季菱川弯了弯唇，微微俯身捏捏她脸上嫩肉，好话极了。

    “不给捏脸了。”苏芽气鼓鼓摇头。

    季菱川忍笑。

    “走了。”

    他牵起少女手腕，带着负气的苏芽宝宝走出火锅店。

    “你都不给我机会请你吃饭。那这样我下次都不好意思和你出来啦…”

    少女嘟嘟囔囔，对于没能到结账耿耿于怀。

    季菱川就耐心的垂眼听着，深色眉骨下的黑眸，是星星一样的亮色。

    这时门口撞进来一个胖胖的男孩，走在前面蹦蹦跳跳。

    “妈妈妈妈那里有位置！”

    男孩声音奶声奶气，手里还拿着玩具水枪，扭头和大人话时，水枪里龇出来一道白色抛物线，直直朝着苏芽飞去。

    苏芽下意识眨眼，然而下一刻，却仿佛无事发生，她身上并没有被水溅到。

    取而代之的，是身旁少年温暖宽阔的怀抱。

    季菱川眼疾手快的将她拉到了身侧怀中。

    于是水枪里射出的水，大半都溅到了季菱川黑色羽绒服上，顿时就留下了浅浅的水痕。

    水珠更是顺着羽绒服表层的布料，滑了下来。

    季菱川长得冷峻，眼瞳和眉毛又黑，个子又高，搂着苏芽时，冷冷垂眸。

    不苟言笑的，眼神简直能将人原地冰冻。

    手里拿了水枪的男孩，发现自己闯了祸，胖嘟嘟的脸上眼镜咕噜噜转了一圈。

    “哇”的一声开口。

    “姐姐好漂亮！”

    “哥哥也好帅！你们好配！”

    “哥哥对不起！鹏鹏不是故意的。”男孩悄悄把水枪背到了身后。

    季菱川淡淡掀起眼皮，脸上表情冷淡看不出什么波动，半晌，勾唇一笑。

    胖子挺有意思。

    “哎呀！鹏鹏！”身后一个中年女人，着急忙慌的跟了进来。

    她走过来把男孩拉到身后，一下子注意到了季菱川身上被弄湿的衣服。

    “这…对不起，我家孩子太皮了。”

    中年女人揪着男孩过来，对着屁股了一下。

    男孩顿时瘪着嘴委屈巴巴。

    季菱川开口：“没关系。他挺可爱。”

    见他不计较，那中年女人才松了口气。

    少年带着怀中少女走出了门。

    苏芽目睹刚才的整个过程，找出面纸轻轻擦了擦他身上的水珠。

    听到季菱川夸对方可爱，她刚才都有些惊讶。

    印象中，好像季菱川对人类幼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注。

    “季菱川，你喜欢孩子吗？”

    有着漂亮丹凤眼的少年，眼珠乌黑温柔，垂眸看苏芽时，轻轻眨了眨眼。

    “嗯，尤其这个。”

    他抬手，修长手指落在少女脑顶，轻轻抚了两下。

    他不是喜欢孩子，而是喜欢刚才那胖子的话——你们好配。

    *

    第二天早上，苏芽又坐上了去T市的火车。

    是季菱川和羽送的她到火车站。

    还有三天就过年了，然而妈妈这几天却出奇的忙，几乎没着家吃过几次晚饭。

    家里做饭的家政阿姨，到了过年也要回家，要请两天假。

    家里的别墅一下子空空荡荡，苏芽一个人在家里待着觉得冷清又单调。

    这时候就忽然很想念在秦城的日子。

    大伯大妈虽然也忙，但是家里还有堂弟羽。偶尔还会找来季菱川，然后三室一厅的屋子里，就仿佛永远是热闹的。

    乔叔叔在国庆的时候，和妈妈办了婚礼，但怕苏芽不习惯，他一直没搬过来住。

    似乎是律所有一个对接贫困山区的项目，今年春节乔叔叔也在外面过。

    晚上苏芽又接了一个电话。

    苏母：“芽芽，书房抽屉里有钱，这两天出去吃，或者点外卖吧。这两天妈妈还要忙，年底了事情多，你乖啊。”

    “你乖啊”这三个字，记忆中，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

    虽然应该早就习惯了，可对着空旷的屋子，依然会生出一些措手不及的酸楚和难过。

    苏芽没有出去吃饭，天快黑了，她找了找冰箱。随便给自己下了点荠菜馅儿的水饺。

    锅里正在冒泡时，听到手机叮咚一声响。

    【季菱川：有空吗。】

    苏芽盛了几个水饺出来，倒了醋，咬破了一点儿水饺的口子。

    【苏芽：怎么啦？】

    她下意识不想透露自己过年没有家人陪的事情。

    哪怕那个人是季菱川。

    【季菱川：我在T市，来亲戚家拜年。】

    苏芽眨了眨眼，杏眼飞快亮了几分，有些猝不及防的开心。

    季菱川也来T市啦？

    【季菱川：明天有空么，一起跨年。】

    都送到嘴边的荠菜饺子，瞬间就不香了。

    苏芽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两只手拿着手机，盯着屏幕一阵发呆。

    季菱川来T市跨年?

    很难拒绝不耶!

    【苏芽：好呀，有空。】

    少女杏儿眼弯成了可爱月牙，脸也软软白白，像个吉祥萌物。

    *

    T市刚接到季菱川的一家人，笑着道。

    “川川，上次见到你，你才上学。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是个帅伙了哦。”

    “现在是不是上大学了？”

    季菱川平静道：“嗯，开学大二。”

    “那有女朋友了吗？阿姨这里有好多和你同龄的优秀女孩子，给你介绍！”

    远房亲戚很是热情。

    少年笑了笑：“不用了阿姨。我有喜欢的人。”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眼神变得柔和。

    ——女朋友在追的路上了。

    *

    今天气温骤降，冷风呼啸。

    广场边上，少年羽绒服的衣领拉到了最上面，戴着黑色口罩。

    寸头凌厉，耳廓冷白中泛着点红，身影修长挺拔。

    他越冷，身板儿就越直挺，一点儿没有被冷风吹弯的意思。

    苏芽踩着雪地靴，哒哒哒跑过来，老远就看到了季菱川的身影。

    少年仿佛鹤立鸡群，总是能令人第一眼注意到。

    苏芽戴着粉色的带毛球的毛线帽，里面加了绒，护着耳朵和整个脑袋，一点儿都不冷。

    唯独半个脸蛋被冷空气光顾着，所以红红的。

    “我起晚了！今天好冷啊。”

    苏芽跑到近前，声音也哆哆嗦嗦，两只手缩在袖子里，像个团子似的跺了跺脚。

    一看到季菱川就好亲切哦。

    “季菱川，新年快乐。”少女声音甜糯，两只眼睛像紫葡萄。

    “新年快乐。”

    少年丹凤眼微微上扬，唇角出现弧度。

    “拿着。”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猫爪模样的暖手宝。

    苏芽眨了眨眼，又有些感动又有些惊喜：“哇呜，你好贴心还准备这个啦！”

    她不见外的把暖手宝捂在手心，笑容甜甜暖暖：“谢谢。”

    只是少女鼻尖和两边脸颊还红红的，是被冷风吹出来的。

    大概是因为气温太低，少女就连细密的眼睫毛，都挂了一点儿水珠。

    季菱川丹凤眼很漂亮，眼瞳乌黑，又悄无声息从背后递过来一样东西。

    苏芽下意识接过，手心被烫了下，发现是一杯还很暖和的大珍珠奶茶。

    “哇！”季菱川像哆啦A梦耶！

    少女杏眼亮晶晶，好奇的看着季菱川，唇红齿白的模样仿佛在：还有吗还有吗。

    清俊的少年，被她的样子逗笑。

    季菱川冷白的喉结滚了滚：“你找找看。”

    这意思是让她搜身吗？

    苏芽愣了片刻，绕着季菱川跑了一圈，确保对方没有再藏什么东西在身后了。

    苏芽盯着季菱川长款很深的羽绒服口袋，语气犹豫。

    “我能掏口袋吗？”

    少年唇弯了弯，两只手伸了出来，微微颔首，表示可以。

    苏芽抿着唇靠近，白手缓缓往人家口袋里伸。

    左边这个口袋没有啦！是空的！

    少女又悄咪咪挪到右边。

    右边肯定有！

    季菱川在笑！

    少女掏口袋的样子，很像猫咪偷偷去找鱼干，蹑手蹑脚的可爱。

    季菱川眸光变得温柔。

    “找到了吗？”

    苏芽声音雀跃：“有！有东西！”

    她手抓着两张像是纸条似的东西，从口袋里拿出来晃了晃。

    “那看看是什么。”季菱川声音平静清冷，音色却磁性动听。

    苏芽被这声音蛊惑，下意识低头看。

    是两张写着下午三点放映的电影票。

    她茫然的抬眸，跌入了少年温柔漂亮的眼睛，他眼眸像大海星辰。

    苏芽恍惚想起了某人前几天的话。

    ——今天不去电影院。

    ——但是可以记着，下一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