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庄生梦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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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瑜整个人掉落在地上的时候,听到耳边好像回响着成言的声音,耳畔的风拂过她的面颊,她想着往声音的那头再看最后一眼时,竭尽全力微微偏了点头,可意识渐渐被痛意笼罩了,眼前的光亮缓缓被黑暗给吞噬了。

    在她眼眸还没彻底阖上的时候,眼前闪过的隐隐的光影,模糊却又感觉万分的熟悉。

    “主子。”庆期看到主子从马上跌落下来,惊叫了一声。

    可成言眼里只有不远处躺在地上的那人儿,对周围的一切都全然忽视了,待跌跌撞撞一步一步行至阿瑜那时,难以置信几天前还在他身旁巧笑倩兮的人儿,这一刻就无声无息的躺在了这。

    看着阿瑜全身都是伤,成言晃了晃神,面上一片恍惚,他伸出手从地上把阿瑜给拥起,可一扶上她的脑袋,便感觉到手心湿漉漉的,浓重的血腥味在阿瑜的身上散开,这种味道让成言第一次觉得万分的厌恶。

    莫大的悲痛完完全全被成言压抑在了心里,骤然喉咙间涌上了一阵腥甜,苍白的薄唇紧紧的抿着,而后实在受不住了,一口血从口中低咳而出。

    ……

    庄生梦蝶,蝶梦庄生。

    阿瑜感觉自己身处一片黑暗当中,可瞧见不远处的光亮,她往那光亮处追逐着,追逐着,不知道跑了多久,她也没有感觉到时辰的变幻,也没有感觉到身体的疲惫,一直跑,一直跑。

    倏然,眼前闪过刺眼的昼亮,她好像回到了前世自己死的那一天。

    可她好像漂浮着,伸手想触碰前世的那个自己的时候,手直接虚无的直直透过了。

    阿瑜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明明记得自己跳下车轩,然后……

    正想着事情的她,头突然一痛,很快,她发现自己没在方才的院中了,飘着飘着便到了国公夫人所居的正院中,她看到了国公夫人在和一旁的嬷嬷在房中着话。

    一股子力催着阿瑜往房内飘去,而后,刚入房内,她便听到了自己死的真相。

    “世子身边的那个丫头,待在世子身边也有好几年了,一直都比较温顺,何不直接放出府去呢?”那贴身嬷嬷俯身对着国公夫人道。

    跟在成言身边好几年的丫头,这的是她吗?阿瑜这般想着。

    而后便听到国公夫人道:“若是放出府去,恐怕我儿会不舍得放手,他表面上虽是做出了一副不在乎阿蕴的模样,可我知道,一旦他娶妻了,怕是会立马把那丫头抬为贵妾。”

    “那如果夫人你出手的话,怕是会伤了母子二人的情分的啊。”嬷嬷似是听出了夫人决心已定,不禁的开口劝道。

    国公夫人顿了一顿,面上显然神色不好,眉间紧蹙,道:“可陛下的旨意已经下来了,我儿过不了多久就要尚公主了,玉珠公主的性子怕也是个不能容人的,前段日子,她和我叙话的时候,那话中明里暗里都是让我赶紧把阿蕴那丫头发了。”

    “若我不在他二人成婚前,把这隐患给解决掉的话,到时公主那头怕是不能善罢甘休。”

    完,国公夫人抚了抚额头,早知会到今日这一步,她当初就不会把阿蕴那个老实丫头送入成言的后院中,这会让她很下心来,她也是实在不忍啊。

    可不忍也没有法子,为了他们夫妻往后的安宁,她必须这般去做。

    “那老奴端着那碗燕窝去了,夫人你在软榻上再憩一番罢,老奴看你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一直烦心着这件事……”

    嬷嬷后面的话,阿瑜都没怎么再听的清楚,但她听得这二人前头所的,也就大概知道了,圣上把公主赐婚给了成言,公主嫌自个在成言的后院里碍了她的眼,国公夫人就想着要把她铲除掉。

    原来那碗夫人赏给她的燕窝,是有毒的,怪不得她最后醒过来是重活了一世,若不是老天眷顾她,她怕是死不瞑目了。

    也是,她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丫鬟而已,充其量是成言的通房丫头,府上的夫人要她命就轻而易举的把她的命给取了,她却还得躬身多谢赏赐,何其悲哀啊。

    溘然,阿瑜面前一片漆黑,场景复而重新变幻,阿瑜看着这一世的自己,毫无察觉的一口一口喝下了那份燕窝,随后便伏在桌上不省人事了,嘴角慢慢溢出一丝殷红,那血顺着下颌流到了木桌上,其殷红的颜色里还伴有了一抹黑褐色。

    果不其然,这燕窝最后的的确确是要了她的命。

    阿瑜见前一世的她就这般安静的死在了房内,过了许久,从门外进来了几个府上的奴仆,他们几人搬着她的尸体,不知道去往何处,等阿瑜想追着上前时,面前的场景再一次变幻了。

    这一次,她见着了成言,可如今的成言像是变得更加的难以接近,她看着成言一发不言的立在一座孤坟前,面上冷若冰霜,却眉眼间流露的是难以遮掩的怆痛。

    他的薄唇微启,对着那坟的墓碑呢喃的道:“你为何从不入我梦中。”

    这一句呢喃散在风中,可让人听之,便觉君憔悴,心酸无奈依旧。

    那座坟的墓碑被成言的身体给挡住了,阿瑜没法看到,待她飘荡到成言的面前时,他面上的轮廓清晰的印在了阿瑜的眸中,她这时才发现,成言好似变得苍老了许多,不仅仅是脸上的线条有了微微褶皱,还有那两鬓有少许的几根白发。

    待她从成言的身上转开了目光,偏头看向那碑上的字时,只见那碑上篆刻着爱妻李蕴之之墓。

    那明明白白的字刻在那里,让阿瑜随之一震,这不是她原先的名字吗?可她在成国公府为奴的时候,剥去了本姓,也没有人知道她原唤李蕴之,都以阿蕴称她。

    更何况为何上头篆刻的是爱妻,还不等阿瑜多想,面前的一切都消失殆尽,她又回到了最初那片黑暗当中,只是如今眼前没有了那白茫茫的亮光。

    在这里,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阿瑜也什么都看不清,起初她还到处走着,试图走出这漆黑的空间里,可再怎么走,都没有尽头,到了最后,她在原地转,渐渐的忘记了时间,随后蹲坐了下来抱着自己的双膝,沉寂在这黑暗的世界里了。

    ……

    “她怎么还没有醒来,这都好几个月了,再这么下去,我要你的命。”成言坐在床榻上,温柔的拂过阿瑜的面容,随后一转脸上的神色,怫然对着候在一侧的人道。

    那人听后,吓得立马伏倒在地,跪在地上,交错着手,战战兢兢的回道:“世子息怒,这位姑娘身上的伤差不多已经养好了,可最要紧的是脑后的那处伤,恐怕是淤血还没散尽,这才一直昏睡着。”

    “那你倒是给我想出法子来,这几个月每每问你,皆是这般回答,脑后的淤血这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散尽,她再这么昏睡下去,不等她痊愈过来,身体便快要受不住了。”

    这几个月来,成言看着阿瑜脸颊上的肉越来越少,原先的阿瑜一张芙蓉面,不胖不瘦正正好,如今昏睡了这么久,日渐消瘦了下去。

    那清瘦下去的脸蛋还有本就细的手腕愈来愈窄,都无不告诉成言,这人儿变得无比虚弱,纸片一样的人,都快要变成能被一阵风给吹走了。

    “这……这微臣不敢下定论,脑后的淤血也只能等它自行散去,若外力加以化去,微臣怕……怕有其他的病症出来。”齐太医思考了良久才颤颤巍巍的回道。

    完后,不敢抬头看成世子,生怕承受不住成世子的怒火。这段时日里,他受太子吩咐,为成世子诊伤再加以调理,可他一到成国公府,便被成世子带来了这处庄子,几个月来,他都住在庄子上不曾离去。

    可诊治的也不是太子口中所的在江南身受重伤的成世子,而是一个他从未谋面的姑娘,当初他诊脉时,便发觉这位伤的奄奄一息的姑娘,脉象已经是十分薄弱了,全靠着一些珍稀的药材吊着命。

    再看成世子时不时的要过问这位姑娘的伤情,所表现出来的看重让他甚是称奇,这还是那位众人眼中冷心冷情的成国公府世子吗?

    静默了片刻后,齐太医没听到成言开口话,便偷偷的抬头往前方看去,便见着成言一动不动的望着床榻上的那位姑娘,可随后成言眼神往他这边一暼,吓得他猛的一激灵颔首低下了头。

    “好了,你下去吧。”成言看着他这副样子甚是烦心,摆了摆手,让他离开。还称是太医院圣手,自诩医术高超,可怎么不见的把他的人儿给早早的治好,都是一群废物,江南那边的大夫是无用,这京都的太医也没好到哪里去。

    闻言,齐太医着实捏了把冷汗,从地上起身,躬身告退了。

    待房内只剩下成言与阿瑜二人时,成言搭着眼帘,垂着眸子,黯然的看着床榻上病情不见起色的阿瑜,沉默了许久,而后不管阿瑜能不能听得见,自言自语的道:“这么久了,也该醒了。”

    “你当时为何不再等等我呢?”成言扯了扯嘴角,出声问道。

    他望着阖着眸子并躺着一动不动的阿瑜许久,不知在期待些什么,可床榻上的人依旧没有如他所愿,醒过来回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