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虚虚实实
“你这是往哪去了?”清洌的嗓音从成言口中传出,不同于以往的寡淡,话语声中含带着微微怒意。
阿瑜从掀开的绸帘那处,俯着身子往里去时,耳边听着这问话,本来是分外平常的一言,从成言的口中问出,不得不是怒不自威,她坐下后,抬头看了一眼成言的神情,眉间蹙着,那双眼眸就直直审视着她。
也不知道他身任大理寺少卿,掌刑狱案件,去审理案子时,也是如此这般的审夺吗?
见之,阿瑜撇开她心头闪过的念头,很快给出了早已想好的言辞,着:“之前答应给你的那件中衣,被血污沾染了,我该是给你重新缝制一件的,想着这事,就往外去寻了寻铺子,可未料及走入了一条街巷,绕了好一会,才好不容易回来了。”
她拿出在江南还没被她缝制完的中衣做了个幌子,那件月白色的中衣被她不经意间刺破的指腹给沾污了,她没开口和竹香问及那衣物,是想着弄脏的衣物,竹香当是也不会收着。
何况在这些时日,阿瑜还听竹香过,自己如今的好些衣裳及其物件都是在京都新添置的,在江南的那些,成言临回京都之时,吩咐过她,要从简收拾,不必带太多,回京都能够一一置备。
由此一,阿瑜自然以为她所给成言做的那件被血染了的中衣,被留在了江南松林馆的院中。
成言听着她的解释,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可在阿瑜瞧着,他面上冷硬的线条好似回暖了一番。
澍意着他脸上的变化,阿瑜见之她的话似有奇效,能让成言浑身散发出的气息收敛了不少,没有方才那般的防备。
赓续道:“在江南给你做的那件中衣,是月白色的,被掳走那天,若有所觉,缝制的时候,扎破了指腹,沾染了血污,我想着要给你重新缝制一件,与原先那件同色可好?月白色你觉得如何?”
听着娇人儿话音中的清顺和柔,成言略微审视的神色,而后渐渐掩去了眸中的阴沉,启唇道:“真是如此,那你寻到了铺子吗?”
闻言,阿瑜便知成言没有这般好欺瞒,更是留心着接下来要出来的话,存意道:“来京都这么久了,这出庄子我还是头一回,京都的四衢八街,绸缎铺子我倒是没找着,但我见着了一个布料作坊,那儿的布料染好后,挂了起来,还甚是悦目。”
“区区一个布料作坊,就让你觉得赏心悦目了,还真是宝气。”成言听着她言语中对那铺坊的惊叹,不由得掩去了面上的疑虑,稍有宠溺的附言了一句。
可这宝气从成言的薄唇中出,在此情此景下,阿瑜听来,就不觉得是对她的趣,反而是对她的寒伧,不就是换种法子她傻气吗?
“之前从来没有见过染布高悬后,是那般的艳丽,不免会惊奇。”阿瑜按捺住心头的烦闷,假笑着同他道,话中没让成言听出其中的周旋,反倒让他从中听出了一抹失落。
成言以为她所的之前,不过就是在江南没机会,能见着这民间坊铺架晒染布的情景,这般想着,便起了一丝怜惜,怜她曾年纪,就双亲皆亡,还被那狠心的舅母给卖进了花楼,自此便身不由己。
以至于困囿于那花满楼中,没能如寻常的姑娘家一般,如珠如宝的被人对待着。这霎时见着一点儿新奇的事物,便这般的怡悦。
成言神色微微一动,道:“真的这般欢喜?”他眼瞅着阿瑜,想到她乐而忘返的行径,紧追问道。
阿瑜讷讷的点点头,虽她口中所言的都是在搪塞成言的责问,可话中夹杂着的也是她真实的想法,她当时见着染布,的的确确是那般认为的,不仅仅是那艳丽的颜色让她欢喜,那铺坊中的那些人的生活也是她所希冀的,可这并没有和成言道。
看着那些铺坊中的姑娘,她想到若是往后,她也能开个铺子,安安乐乐的生活,没有其他繁杂的事忧劳她,那该多好。
阿瑜掩去眸中的希冀,重新抬起头来,看向成言,那忽闪忽闪的眼眸,闯进了成言的眼中,他见着她灵动的模样,再坚硬的心都软化了下来,薄唇轻启道:“瞧你这出息,日后带你去看更加新奇的玩意。”
“嗯。”阿瑜随口应了一声,可心中却没当一回事,她确实如他所言没有出息,她只想去过自己的日子,不想再纠缠于如今,再过不久,她也当是逃了,那她与成言也就根本没有他口中所的日后了。
……
成言与阿瑜回到庄子,同她用完膳后,离开之余,复而提了纳她进府一事,阿瑜含糊其辞了一番,成言一句都没听进去,仅是丢下这“不必多言,待我把府内杂事料理好,就把你接入府上,你不必害怕,府上有我在,我会护着你”一语。
这话若是换一个爱慕成言的姑娘听来,必会欢愉,可对于一心想逃开的阿瑜来,不亚于噩耗传来,去成国公府,那她想来真就插翅难逃了。
“姑娘,姑娘,世子已经走了。”竹香站在阿瑜的身旁,出声提醒着。
她见着姑娘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眼追着世子的背影,一动不动,忍不住开口唤道。
方才姑娘与世子所言的那些,她是真的不懂,可听着姑娘那般明显的唬弄,半点都不想随世子入府,当时她都极其害怕世子不豫,甩袖离开,不料世子还好言好语的同姑娘讲着,并解决姑娘所念到的忧虑,并为之安抚。
竹香心中在想些什么,阿瑜并不知道,但她听到竹香的轻唤,回过神来,她方才分神,不过是在想着,若是弄不到银钱的话,倒也作罢,总不能因着这个,一直推辞到成言忍无可忍了,强迫她往府中去。
成言怕是也没那么好的脾性,她三番两次的推辞,已是让他忍了许久,没有发作。
银钱是要用来傍身的,没有足够的银两,艰难险阻,前路难,可如今的情形,也只能掂量着孰重孰轻,走一步看一步了。
……
成言从庄子上离去后,回到了成国公府,刚一走入书房,便见庆期进来,行了一礼,道:“主子,庄子上的暗卫,有事启禀,在外头候着。”
“来的是?”成言随意问道。
“是谢戈过来了。”主子当初把瑜姑娘带到京都来,把她安置在庄子上后,就吩咐他往庄子上拨了一批暗卫,都是训练有素、武功高强的暗影子,躲在暗处,护着庄子上的瑜姑娘。
而那批暗卫中,谢戈是头领,若无要事,是不能轻易离开瑜姑娘身侧的,瑜姑娘去了何处,他都得跟在暗处,若瑜姑娘遭遇不测,他才可现身相救。
“让他进来。”成言低声道,此时过来禀报,定是今日之事有着猫腻,他没同阿瑜发作,不代表他真的信了她所言。
办了多年的案子,最忌讳的便是听信一面之辞。
谢戈进门后,先是俯身行有一礼,自从被派去护着那庄子上的姑娘,他已有许久没踏进这成国公府里。
他本是暗卫中的佼佼者,从主子的暗影子变成了那个庄子上没名没分女子的暗影子,心中早已不平,可主子的吩咐,又不可不从。
想着那女子今日的蠢行,他心中讥讽,向成言禀告道:“主子,今日那姑娘拿着一只簪子去往当铺典当,因簪子之故,被当铺里头的人追着,要拿她去见官,属下见着,偷偷把那追的人给拦了下来,而后回当铺费了好一番功夫把簪子要了回来。”
着把手中的花鸟簪子递了过去,庆期把它接着,捧给了成言。
成言把它拿起,放在眼前量了一番,他还对这簪子留有印象,虽是没经他手,可也是他吩咐着庆期,把他那库房中太子赏赐的一匣子首饰给送了过去。
那匣子首饰还是太子特地让司珍局造的,他耳闻成言从江南带回了一个佳人,还万分看重,在他那讨走齐太医,也是因那佳人昏迷不醒。
太子从来都没见过成言会这般紧张一个女子,想来那女子在他心中的地位犹重,故而借着成言在江南立下大功,明里暗里的对他进行了一番赏赐,加官晋爵他如今还办不到,但金银珠宝他还是能作主的,那匣子贵重的首饰不过就是他赏给成言的一部分。
成言见之,也不会推却,论功行赏再是正常不过。
如今听着谢戈所言,成言一时不知该作何想,宫中所造之物,私自典当定是不成的,娇人儿把它拿去典当,这是何解,他向来不甚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也就没有关切阿瑜是否囊中羞涩。
难道她有何处是需要用上银钱的,成言没由头的想着,他把手中的簪子随意丢置在案桌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向谢戈问道:“她今日去到了铺坊吗?那儿又是否有成架的染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