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瞒天过海
阿瑜坐在铜镜前,用篦子捋了捋,那垂在胸前的一缕墨发,望着铜镜中那个眼含秋波的女子,五官生的甚好,一颦一笑尽显艳丽,可如今那柳眉之上,不见弯弯的弧度,而是一丝怎么都散不去的愁绪。
昨夜的种种,让她觉得无比荒唐,自个儿怎么就会沉于梦中了,昏了头,乱了心。而成言最后留下的那一言,更是搅乱了她的心绪,这到底该如何去摆脱。
心中的盘算,倒也没落空,也罢也罢。
庄子上的那次,是她筹备了许久,满怀希冀的一次,而这一次,仅是个意外,因缘巧合,误误撞,才在外头走了这么一遭。
既然成言表明心迹,言之倾慕她,那她何不好好利用呢?
刚这般想着,一个面生丫鬟从外推门而入。
“瑜姑娘。”她端着梳洗的一应物件,放在了木架上,恭敬地唤了阿瑜一声。
阿瑜看见她,眸中滑过一丝疑虑。
那丫鬟似是察觉到了,笑着上前,开口道:“瑜姑娘,奴婢名唤晴笛,世子令我侍奉在你左右。”
闻言,阿瑜的细指才刚刚放入她端来的水中,抬头复看了一眼晴笛,问道:“那我之前的那个随侍呢?”
听及瑜姑娘问起林卲,她犹豫了一瞬,想了想,还是没有隐瞒的道:“林卲姑娘,昨日受了杖罚,如今还在床榻上起不来身。”
瞬即,阿瑜的眼睫一颤,昨日受杖罚,这就是一边着倾慕她的人,另一边却又要用此事震慑她,不然,为何偏偏在她回来的这个节骨眼上,让林卲受此杖罚。
静默了一会儿,阿瑜开口又问上了一句:“那等她痊愈了,还会来我的身侧吗?”
晴笛见着瑜姑娘面上的复杂之色,不知她在想什么,可她服从主子的命令,不牵及其他要紧的事,一切皆听从瑜姑娘的指令,自是把她所知道的实话实地道来:“林卲姑娘那处,还需主子定夺。”
又是这般,她的身边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终不能让成言满意,两次外逃,皆没有如她的愿,竹香和林卲不过是没有看紧她,惹得成言这番大动干戈,来,也是她连累了林卲。
可若再来一次,她也当会那般义无反顾,往昔,她深受前世的执念,才万般想着离开成言,而如今,还有着深仇大恨,等着她去报,就算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可澧州巡抚刘椠,于她而言,非死不可。
她就算拼出了自己一条命,也得让他为父王偿命,他是那幕后之人的凶刃,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她必要查的一清二楚。
往南方去之事,还得再拖一拖了,如今就算能在成国公府脱身,也是该回澧州一趟,曾经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回澧州,而当下由不得她了,回旧地,必会忆旧梦,伤旧事。
曾经父王的那些旧部,被自己以叔伯相称的那些人,不知他们怎么样了,又有多少已经忘记了往昔,顺着父王的血肉,往高处爬了?
阿瑜在晴笛的伺候下,梳洗好了,可一直该送来的汤药,似是被人忘记了一般,不曾送来。
昨日,于成言来,是帐暖生香,可对她来,却是不能接受,也无法接受,就当是从未发生,梦一场罢,不然,她过不了心头这一关。
这该用的汤药也不该断才是,梦一场,怎么能在她腹中留下隐患了。
她微微抬眸,看向在屋内伺候的晴笛,平静地道:“避子汤,不要忘了端来。”
此话一出,晴笛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办,主子没吩咐下来的事,她往哪去端避子汤,这才头一日,她往瑜姑娘跟前伺候,瑜姑娘就出了这个难题给她,怪不得,庆随侍三番两次对她嘱咐,就差没让她把瑜姑娘供起来。
寻常的侍妾,哪会上赶子,去用那凉寒之物,避子汤,到底,终是会对姑娘家的身子有所损害。
晴笛不敢擅作主张,此事还需禀明主子才是,万不可真去听瑜姑娘的吩咐,她低垂着眉眼,似是应下了,随之往外走去。
刚一踏出房门,晴笛就急步去寻庆随侍,这事还得依主子之言去办,主子若是不允,那避子药怎么都入不了瑜姑娘的口。
……
成言坐在书案后,看着跪在前头的晴笛,想着方才入了耳的话,他面色入墨,沉吟了片刻,开口道:“让尤大夫重新开一副药方子,把那安神汤制成一粒药丸,送到她手上去,其他的不必多言。”
他想到了昨夜二人的纠缠,深入浅出,在那春宵一刻,他才觉得自己是完完全全拥有了她,可待她醒过来,迎着他的,不仅不是温存柔情,反而是她把那番云雨忘得一干二净,如今还向他讨避子药。
若他和那人儿能有个孩子维系着,会不会好一点呢?
这般卑劣的手段,成言曾经不屑于用,可如今为了绑住阿瑜,不得不这般行之了。昨夜留在她身体里的那些东西,若能同那人儿孕育出一个粉嫩嫩的玉团子,也是极好的。
不由得脑海中勾画出了那玉团子的模样,与哪人儿如出一辙的面容,让他一想,便心热的很。
“瑜姑娘方才同奴婢问起了林卲姑娘。”晴笛看着主子思索的神情,而后想起了瑜姑娘提及林卲姑娘时的神色,两人渐渐重合了起来,让她不禁开口问道。
成言听后,蹙着眉,沉声道:“待林卲伤养好后,再遣回她身侧,你不会武艺,林卲补之漏缺。”
他已从庆期那得知,林卲自知犯下过错,从知道寻到阿瑜的那一刻,便去林木那处领了罚,林木不曾留情,整整五十杖,实实的落在了她的身上,令她当即就爬不起来。
在晴笛以为言罢了,正准备告退之时,又听得上方传来一言:“若无其他事,她就只能好好待在院中,不得出府半步。”
话音一落,她的身子随之一震,主子的意思是,要把瑜姑娘拘在府中吗?
有此疑虑后,她想起庆期同她言道的,瑜姑娘出逃之事,也许主子这般吩咐,其用意不过是想让瑜姑娘好好待在他的身侧,不要再闹出那些事来。
她也只是这般想了想,不敢质疑主子的吩咐,应了一句,就去寻尤大夫了,瑜姑娘那处还等着这个所谓的避子药呢。
待她在尤大夫那,言明了主子的意思后,药丸也轻而易举地被要到了,她惴惴不安得往世安院走,手上紧攥着那个装着药丸的瓷瓶,还没入那院中时,就在院口看见了府上的三姑娘。
她停住步子,屈有一礼。
而后便听三姑娘看向她,诧异地问道:“如意馆的掌柜?”
“三姑娘安好。”晴笛轻唤了一声。
“掌柜,你怎么会在这处,这瞧着是往大哥的院中去。”嬿婉满眼的狐疑,她不曾听过大哥同如意馆的掌柜,有何牵扯啊。
况且,她听得府上的风言风语,世子安置的那位姑娘,不久前从府上回了庄子上,当下又被世子从庄子上,带回了府上,兜兜转转,世子还是把她放在心尖尖上宠着,这不直接把那人往世安院带了。
府上会传出这番言论,还是因着阿瑜的无故消失,那段时日,大哥怕会引来非议,才不得不这般做。嬿婉作为此事的知情人,不仅没有戳破,母亲往她这处问道时,她还遮掩了一二。
可听得阿瑜回世安院了,这不就是她被大哥寻回来了,这般想着,她就急冲冲地往世安院来了。阿瑜尚没见着,这如意馆的掌柜,怎么又会往大哥的世安院去,嬿婉着实不解。
“三姑娘,奴婢如今是瑜姑娘身侧的人,不是如意馆的掌柜了。”晴笛低垂着眸子,毕恭毕敬地同嬿婉道。
嬿婉听了一头雾水,这是何意思,如意馆的掌柜变成了阿瑜的侍女,莫非如意馆是大哥名下的,这才能把如意馆的掌柜支来给阿瑜做侍女。可如此未免明珠弹雀,这如意馆的掌柜可是经营生意的一把好手,嬿婉不由得咂舌。
她定定得看了晴笛好半晌,也没再多言什么,随着她往世安院内去。
才入屋内,嬿婉便瞧见那个消失了好半个月的人,站在房牖前,似是出神了一般,嬿婉抬眸看向她,总觉得不远处的人,像是要消失在从外头映入房牖的那片光影下,好似谁都阻拦不了。
阿瑜听得旁侧传来动静,敛下眸中的怔楞,看见嬿婉的那一刻,她勾了勾嘴角,可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那一丝笑意就这般僵在了唇角。是她只顾着自己的私心了,若是她就那般走了,嬿婉怕是还会经受前世的那一劫,由此丧命,她骤得这般想着,不禁的从心中生出一丝后怕来。
在阿瑜偏过头来的那一瞬,瞧见她面上的神情,嬿婉一时之间不知道些什么,明明她往这来,是想连声质问她,为何要抛下她的大哥,难道是他大哥待她还不够好?
她是成言的亲妹,自然是偏袒她大哥的,尤其是在大哥受其火烙时候,她还对阿瑜还生出了埋怨,那时她万般后悔,寻了阿瑜一同出府玩乐,才让她趁机跑的无影无踪,让大哥伤重之时,还那般萎靡不振。
可见到阿瑜的那一霎那,这之前所想的那些,全都不曾出口,仅开口问了一句:“你这半个多月往哪去了。”话语中饱含着担忧,似是怕她在外头,受了什么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