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人心不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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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颐宁堂的人走后,成国公让杨氏吩咐下去,府上的下人,各司其职,若无要紧的事,不可在府里来来往往,由此,府上都变得冷清了起来。

    这几日,府里发生的事,在一步一步得踏上了前世的轨迹,不差累黍,真如阿瑜所想的那番,她的确能借着天花,生出事端,不管是自请离府,还是被府上的人送出去。

    这两条路,对她而言,皆是可行,但其中一条不留下祸端的路,可比后患无穷的那条路好上许多。希望周嬷嬷不要让人失望才好,她都那般推着她走了,攻心之计,能不能成事,也就这几日了。

    周嬷嬷可是敢背着主子,在府上的庶物里头贪银钱的,就她那点破事,被人捏在手里,想必是日日夜夜都提着心吊着胆,生怕什么时候被主子知晓了,横遭祸事。

    她可不是什么良善的人,把柄被人捏在手中,妥协不成,既然不会束手就擒,任人拿捏,那就可能会起歹心害人,谋财之人,止不住心里的贪欲,往往也是能够害人性命的。

    如今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时不待人,不借此良机,铲除了她,等到成言从岷州回府,周嬷嬷若想再谋算封她的口,可就晚了。

    不过就是几日的光景,若让她静下心来等,她也是能等的,但总归是夜长梦多,若她没记错的话,前世成言去岷州,待了一月有余,而成国公府天花一事,闹了将近两个月。

    前世,天花闹出来之时,她听从夫人的安排,在那个偏静的院里,守分安常的待着,直至成言从岷州回府,她才踏出了那个院。

    若有行将差错的可能,得来之果,她可接受不来,契机迟迟不现,那她只能再推上一把了。

    晴笛刚进屋,便瞧见瑜姑娘拿着眉黛,也不知道在摆弄些什么,她瞧着姑娘的脸上,不着妆面,也是漂亮极了的,眉目如画,点染曲眉,也无需再多上一笔了。

    阿瑜听到动静,不动声色地把袖衫往前扯了扯,道:“府里如何了,有没有发现染上天花的人?”

    闻言,晴笛一边理着床榻上的被褥,一边回道:“听正院的下人提到,是堂前有个丫鬟染了风寒,浑身发热,被守在府邸门前的禁军知道了,连人带绑得送出了府,闹出了好一番动静。”

    “那丫鬟被绑了出去后,如今也没人给府上一个准话,当下谁也不知道她身上染的病,究竟是风寒,还是天花。”

    “堂前?”阿瑜呢喃了一句。

    她想了想,偏了偏头,似是随口道:“霜儿可还在堂前当差?就是往日里给我送膳的那个丫鬟,我有一阵子没见到她了。”

    晴笛疑惑道:“应该还在的吧,近日,奴婢也没再见到她了,这几日都是另一个面生的丫鬟来送的膳食,当时奴婢好像还问了一句,怎么不是霜儿那个丫头来送?”

    她下意识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若有所思地道:“那丫鬟当时还回了奴婢,是霜儿病了……”

    “病了……”阿瑜赘言了一遍,的声音也委实不算,离她好几步远的晴笛,听到此话后,转身看着她。

    晴笛瞧着她斜睨着,欲言又止了好一会。

    又听得她道:“走,我们去堂前瞧一瞧。”

    听之,晴笛面上露出愕然,急急地道:“姑娘,如今府上的人,都恨不得离堂前离得远远的,这个时候,您往堂前去做什么啊?再了,就算知道那个被绑出去的丫鬟是霜儿,我们也没有法子啊。”

    “奴婢晓得您一向心善,但如果霜儿真的是染了天花,禁军把她带出府去,也是要让她去城外医治的,府上没有大夫,她只有离府,才有活命的可能,这也是为了她好啊。”

    听到这番话,阿瑜知道她定是误会了,可她没想着要解释,她往堂前去,也不是为了霜儿,她自个儿都想着要借天花出府,不过是知道禁军会把状似染病的人,送到城外去。

    染病之人,留在府上也只能等死了,如此简单的道理,阿瑜怎会不知。想来是禁军举止粗暴,把府上的下人都吓坏了,晴笛也不知道听旁人了些什么,一着急觉得她有此心思,就想拦着她。

    可她偏偏想往事多的地方凑,借此鼓动周嬷嬷,让她赶紧行事。

    “整日待在院子里,犯倦的紧,让我出去走走罢。”阿瑜面上露出无奈的神情,对着晴笛道。

    等她瞧见晴笛脸上的犹豫时,淡淡地道:“你主子不让我出府就罢了,你效仿他那副做派,如今倒还想把我拘在院子中,哪都不让我去,我去堂前看看,也要遭你阻扰。”

    这脸色变就变,语气虽平的很,但这幅样子,给晴笛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她当下觉得,瑜姑娘和主子待久了,主子身上那股子威严,都让她带上了些许。

    阿瑜完,便起身想往外去,见晴笛想跟上来,复而道:“我今日非得去了,你拦我也无用。”

    晴笛没了法子,她方才急着相劝,不过是想劝住姑娘,而姑娘不听她的,她也没有那个胆子,敢去拦姑娘。主子的的确确仅是吩咐她,虽不让瑜姑娘出府,但府上的各处,是不必拦的。

    一走出世安院,察觉到晴笛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就好似是默许了她去堂前一事。

    如此想着,她唇角边隐隐勾了一丝弧度,成言给她的这个丫鬟,规矩学的倒是好,她才上两句,这便妥协了,这不敢忤逆主子的样子,定是她的主子教的好,可极称她的心意。

    她郑重地踏着每一步,一步一步的踩着,就像是踩在了心尖上,她走过庑廊,走过廊道,慢慢地往堂前去。可那看似稳重的脚步,若仔细瞧着,许是带了些轻快。

    今日府上,可是安静的很,但也不知道这平静还能维持多久。

    堂前当差的人,纵然惶惶不安,但还是各尽其责,阿瑜从世安院走来,便发现了一路熏香不止,且她还发觉堂前的人身上,都随身带着香囊,细闻弥漫着的气味,好似是一股药香。

    而那香囊,瞧着怎么那么眼熟,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也应该是有一个的。

    她微微皱眉,指着其中一人腰间的香囊,问道:“这香囊从何而来?”

    堂前的管事嬷嬷听之,也知道她是世子后院的人,躬着身子,到她身边来,恭敬地道:“回姑娘,这香囊是夫人体恤下人,特意让周嬷嬷发放给下人的,是可以止疫。”

    这便是了,前世周嬷嬷好像也给她送了一个,她当时在院里待着,也极少会踏出院子,况且让府上人人自危的天花于她,没有那般可怕。她也就把那能止疫的香囊给丟置在一旁,并未佩戴。

    如今想来,重新再见着这香囊,还让她一时没想起来,她思忖了一瞬,问道:“府上人人都有?”

    闻言,管事嬷嬷顿了顿,不明所以,而后多瞧了阿瑜一眼,道:“许是人人都有,不过主子们佩戴的香囊,外观上会与下人的有差,但是其中的药材,好似都是按照尤大夫留下的方子比照的。”

    听之,阿瑜转头看了晴笛一眼,便见她微微摇了摇头。为此,阿瑜面上似是露出讥笑,假若是人人都有,为何世安院中的众人,从未听过此事。

    周嬷嬷分发给下人的,独独漏了世安院的下人,其心当何,一目了然。

    原先她还怕周嬷嬷瞻前顾后,迟迟不动手,未料到她早就开始了,只不过这伎俩未免过于儿戏,莫非她觉得她少了这个香囊,就会染上天花?

    她既然敢谋算着,要因天花之状,被禁军送出府,就不怕出城会被天花所染,在府上不会害上此病,在城外亦然。她年岁尚,在澧州之时,可是害过此疾的。

    天花于她而言,只是个离开成国公府的契机,对她不会有丝毫损伤。

    不过周嬷嬷倒是如她所预计的那般,想借着天花一事,赶她出府,真是妙哉。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留后手,单凭着香囊,又怎么能让她轻易害上天花呢?若是能弄来染病人的物件,如此对她来,才可以称作万无一失。

    但她也就是这般揣摩了周嬷嬷一番,终归是人心险恶,始料不及。

    阿瑜已经在堂前待了好一会,她还以为周嬷嬷能够闻声而动呢,没曾想到,来了良久,一直不见来人。

    这来者迎之,她迎得耐心全无,反其道而行之,那她便找上门,拱上一把火去。

    她带着晴笛刚行至庑廊,便瞧见周嬷嬷带着绫音急匆匆地往这儿来。

    那行走如飞的模样,瞧着是来者不善啊。不过这来得早不如赶得巧,可不就是正好,不用涉及旁人,牵连无辜。

    看着她们离庑廊还有一段路,晴笛应是还没来得及瞧见她们,阿瑜瞬即转过身去,想换条道,边走着时,假意缩了缩身子,和缓地道:“我还想去逛逛园子,你回世安院,帮我拿一件蓬衣来。”

    “我就在园子假山那处等你,你快去罢。”阿瑜瞧着她眼底的踟蹰,催促着她,道。

    晴笛面有难色,明知姑娘身边不能离人,可想及不久前在世安院中时,已然惹怒了姑娘,当下再违背她的意思,姑娘动怒生出恼意,伤了身子,那她是担待不起的。

    阿瑜紧盯着她,无声地施压,晴笛似是拗不过她,四顾无人,她看着今日府上似是没什么人在外走动,想来也不会有人能冲撞了姑娘,她稍稍放下心来,便走着道回世安院取蓬衣了。